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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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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湘回首看刘景,面带微笑,神色和煦地同他挥手告别,后面老狗也忍住焦虑,低眉垂首跟在顾娘子身后。

    “从安城到寿灵,日夜兼程抄近道都要一日半,刘子明人多船大,地头又不熟悉,稍微出些乱子便能在水面上困他三五日,别急,我们还有时间。”

    顾湘道,“老狗你和二木盯着勇毅军的情况,要有异动及时与我通消息。”

    沉吟片刻,顾湘眸子低垂:“明日有一官船入安城,装的是下头进给陛下的祥瑞贡品,据说是块带有龙纹的石头,让人瞧瞧,若没旁的重要之物……”

    便让这船搁浅几日也无妨。

    官船一搁浅,水面上起码一两日别想通行无阻。再者以刘晃的脾性,遇到这等事怎也要过问一二。

    “至于怎么让船搁浅,交给本地还是熟门熟路的人才好。”

    顾湘这些时日滞留安城,终日住慈幼院,可不光做饭,也通过孩子们与那些三教九流打了好些交道。

    慈幼院的孩子都是孤儿,自来早熟,整日在城里东奔西跑,什么能混口饭吃的活都去做。

    安城地界上背地里的势力对他们的容忍度到是很高。

    别看当初有九爷那般人物过来捣乱,但正常情况下这等事很少见,一群年幼的孤儿想要讨口饭吃,再狠心的人,怕是也要稍稍有些触动。

    这世上狼心狗肺的畜生不少,捞偏门的那些个混子更是恶人里的恶人,可他们总也是人,并非真的狼心狗肺。

    他们这些孤儿既不能读书识字,又没个手艺,正经的活他们找不到,像人的日子他们奢望不起,为了活着,那是乱七八糟的差事都要接。

    换个成年人这般莽撞地四处蹿,早让已经划分好地盘的各大势力给随手抹去,剩下的那点油水残渣恐怕都要好生咀嚼个三五遍。但若坏了规矩的是这些孤儿,多数人只要没被触及大利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

    这年头,底层人也得讲廉耻,表现得太没人性,还手底下的人都笼络不住,那不是做长久买卖的道理。

    一来二去,慈幼院这些弃儿,还有街面上胡混的乞儿们,反而成了安城地下行当里认识人最多的那一类。

    顾湘人在慈幼院,当时就发现了这些年纪略大的孩子们藏的并不太好的那些小秘密。

    她固然给这些孩子寻了活路,请人教他们有用的知识,识字也好,算账也罢,如今这年代,只要能识字就比绝大多数靠天吃饭的贫苦百姓要强。可也没强扭断那些已经有自己想法的娃娃们已经长出来的枝枝蔓蔓。

    教律法,教历史,正心性正德行,在守得住底线的框架内,顾湘打算给他们指指路,却并不评价他们没得选的生存方式,虽然她也会为了让孩子得几分清静,宁愿自己费事,转去酒楼听曲。

    闪念间,顾湘特别娴熟地沿着鱼骨片好了花。

    杨玉清想吃道甜的,成师兄要吃酸的,金麒麟非要吃鱼,而且要吃得漂亮。

    他们到是盼着顾湘一口气给做个三五道菜,各人的口味都好兼顾,顾湘却打算只做一道松鼠桂鱼。

    酸甜可口,还是鱼,谁也别挑剔。

    刀花切得漂亮,顾湘轻轻地拎鱼尾一抖,滚热的油浇下去,鱼肉松散地散成了一簇饱满圆润又可人的花。

    杨玉清看得眼睛里放出光,不等鱼上桌,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偷出一筷,连汤汁带鱼肉铺在雪白喷香的米饭上,浓汁入饭,色泽明丽,几可入画。

    “唔。”

    每一口的滋味都有不同,连吃了好几大口,杨玉清才细细地赏看这团膨胀成花的鱼,真是无一处不美。

    “清山绿水配鳜鱼,美哉,美哉。这鱼肉又嫩,竟还十分入味,极好,极好,唯独就是少了些。”

    那边不知何时混进来坐的张老道,一个人就霸占了整条鱼,张牙舞爪地的。挤得人家成浩只能可怜巴巴往旁边缩,缩成一小团,口里还絮絮叨叨地嫌菜少。

    张老道身边的道童低着头坐在一旁,表情麻木,已连腹诽的力气都没。

    可怜他自五岁起就跟在师父身边,说是被他师父养大,但细想这些年的经历,一时到不知是谁养的谁。

    哎,这拜师与成亲一样,一旦所托非人,终是苦矣,苦矣!

    一行人埋头苦吃,实没精力去注意这小道童的那点哀愁。

    鱼肉酸甜的香气从酒楼厨房里爆出,左右客人眼看着店小二端着一盘子又一盘子或大或小的开花鱼,一路登楼,脑袋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有几个差点没闪了脖子。

    “什么菜,这般香?”

    “小二,我也要这道。”

    “给我也添一道。”

    那边店小二苦笑连连,掌柜的也是无奈,只能赶紧赔笑脸解释:“是客人借了厨房自己做的菜,小店真没有。”

    一干食客皆是失望不已。

    只顾湘一行人虽都换了寻常衣裳,可他们的寻常也只是没把那些硕大的宝石戴在明面上,光是那气质神态,披上麻袋也不似一般人,乍一看任谁都觉得这是一群公子千金出行,到没人敢上前搅扰。

    就在楼下不远,王敬祖打眼一看,赶紧回到对面茶楼,低声道:“高公子,薛小娘子,道长的确在那酒楼,正吃饭。”

    高峰点点头,面上有些疲惫。

    他那日见到张道长,只稍一犹豫,打算先备份重礼,还有那日亲眼见到礼仪规整的侍从,还有那参天大船,一时震撼,心绪凌乱,愣是忘了正事。

    事后,他听闻是顾娘子做东,要开宴席,到也自信自己必能成座上宾。

    无论这宴席为何,也无论主家门第多高,高家的公子想去,又怎会去不了?

    结果自信满满地放出风声,就静等请帖自己乖乖送上门,没想到却等了个寂寞。

    大船出海,宴席远在海上。

    高峰一下傻了眼,寻到县衙,县衙派人去说项,他都没能穿过码头的封锁,只好苦等。

    略低首,高峰面上不显,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得劲。

    那位喜好古怪的顾家小娘子,似非寻常,那他高峰,难道就是寻常人?

    “既不是名门世家的千金,也不是朝中重臣的女儿……”

    多日等待,高峰自是通过自家人脉调查了顾湘的来历,以他的人脉查不出,结果就已十分明显。

    若是那位铁面御史还在,他或许要谨慎,但这些人就算有些来历机缘,能请到琴道大家,也用不着他避忌。

    想起那日,他竟被这点小把戏给唬住,高峰心中越发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