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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此刻内心是万点暴击!手心里滋滋窜着火焰!眉头猛一阵颤!
他拼命遏制住怒火!
深深吊起胸腔,呼了口气,手掌猛地一攥,刚刚滋滋窜响的火焰顿时挤作几缕浓烟消散。
“……对不起,我想,你应该是太累了。”
他忽而轻声一句叹息,挥了手,三两只泛着暖光的银蝶一溜轻烟似的绕无弃旋了旋,
无弃顿时只觉一阵困倦瘫软——他却没有倒在夜晚冰凉的地上——那三只银蝶承在无弃身下,稳稳托着他,远看就像他飘在空中似的,四肢自然耷拉着。
子夜走到他跟前,脚步凝重,扶起他垂着的手——那一条条血画的痕,叫谁看了,都会揪心。
“倘若……你今后再如此糟践你自己……你就不要叫我师父。”
话音落下,仿佛要重重砸在地上,碎了。无弃的手指微微眨了眨,眼角凝着一团晶亮的东西,也许,他是听去了的。
子夜垂了眸心,忽然,一根血红的丝带自子夜袖间旋出,顺着子夜的手轻轻缠到无弃手腕上,如蛇缠枝,将那些血痕掩了去,丝带质地细腻柔顺,如敷蜜水,渐渐的,在修复着伤口。
那银蝶承着无弃飞去,飞去他的房间,落在他的床上。
子夜仰了头,悠悠的望着天,望向那片飞灯千盏的星河,沉沉的叹去一息,
“……也许,我真的错了……不该沉默,咽了想说的话,对你,对我,造罪的行为,不该被饶恕……挣扎,最是要命的……”
最喜花灯千盏明,直上银河舞欢庆,吊楼檐边少年郎,莫问叹息向何方。
这一夜,子夜卸去束发的金冠,随手拉了根墨色的带子系发,抄了件灰斗篷,离了洪皇的城,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
那些盘踞在根部嚼肉吸血养得油光梳亮的老鼹鼠啊,不要太得意了,上头轰轰烈烈大清扫,底下也是时候捅捅窝了。
“乡亲们!乡亲们!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都看过来啊!看我手中这把伞,这是把奇伞!可治百病,强健身体!大家若是不信可以来试试看,最好是久病未愈的朋友!试一试不要钱!”
阿得寻了个擂台,站在上面吆喝着,手中亮出大姨妈之前给她的红伞。她捡来的弟弟啊,在她身后躲着,时不时探出个脑袋。
她把伞一撑开,小雨便自这伞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光听那声音,就叫人身心舒适。
一听到“治病”这种巨敏感的词,人群就像蜜蜂似的熙熙攘攘朝阿得那边聚了去。
“哦呦!这伞不得了!咋还会下雨呦!!”
底下有个大妈惊叹,
“这么神奇?骗人的把戏罢!”
“我我我我!让我家老爷子先来!!我家老爷子有重风寒!”
“诶,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去看看嘛,反正不要钱的货,看看又不吃亏呀!”
“喂!这里!等一会儿!我找我家老婆子去!给她治治病!”
你一言我三语的,台下顿时杂冗极了。
“弄个二货!傻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走走走!我们也去瞧瞧!”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阿得心里笑开了花!
轻咳两声,予以庄肃。
“大家不要急,让病重的朋友先来。”
阿得“先来”二字都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捂着胸口的猥琐身影冲上了擂台,冲她大呼小叫,
那人一上擂台竟先甩了口腥痰,
“妞儿!你说你这个东西好,来,先给老子弄弄!弄不好,老子就来好好教你咋个弄!”
说这玩意儿是人吧,特么恶心死了,勾着个背,脸上一颗臭痣贴个狗皮膏药,说话时不时朝阿得身边贼眉鼠眼凑去脑袋,这种人能有啥病啊,日子糜烂,治他下面的病!
阿得却好声好气招待,她心里可精着,若是连这种地痞流氓都称赞的话,百姓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信服感。
“哦呦……嘶……哦呦……啊哈哈……”
阿得接着把伞撑了过去,雨淋在他身上,也不沾湿他的衣发,瞧他那猴样儿,爽得他时不时缩几下身子,叫两声。
阿得却面无多色,保持严肃,让人家好生个敬畏之心!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听着,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淋了我这雨,你那些肮脏作风要不该,绝对死得更快!”
阿得俯视着对他说,这角度,就像那寺届里的佛像忽然开口对跪拜者警告,叫人霎时心里毛层冷汗!
约三口茶的功夫,那人勾着的背居然能够挺直了!只见他神气的左右摇了摇身体,扭了扭屁股,
“哎呦!全好啦?艾玛!我这老顽固的邋遢病全好啦?!!!我现在……他娘的像个神仙样儿的!来!你瞧我走两步,来看看,诶!啊!嚯!真全好了?!!”
说他像个猴儿可真形象!多年的病忽然好了,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夸张油趣!冲入人群一会儿向这个显显摆,一会儿又朝那个扭扭腰。
“姑娘!姑娘!我家老爷子要!我家老爷子要!快快快!!”
又见一人呼呼乍乍背着个蔫气垂头的老头冲向擂台,
阿得撑去了伞,四、五口茶左右的功夫,那老头气色开始红晕。
“阿得!这可是上九天的神物!你可别瞎糟践啊!”
大姨妈飞到她耳边,急切道。
不要紧,除了阿得,这九渊大陆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得见大姨妈。
“我知道,就用一会儿,等会我就自己上了!”
阿得说着,嘴角微微一牵。
虽说用这上九天的神物来医凡夫肉体确为不妥,就当是行行好事罢,况且,阿得绝不仅仅是为行这无关紧要的好事!
按这样的方式,阿得酌情连续医了四个人,忽然把伞一收,
“怎么样?乡亲们!大家觉得这把伞好不好啊!”
只听得下面齐声道好,只有几个来捣乱的瞎哄,阿得不去理会。
“大家想不想要这把伞啊?”
一听到要给伞!那些起哄的突然也不起了,这次喊得一致了!
“要要要!我要!我要!”
有的人急得干脆伸上了手。这人呐,一关及利益就开始激动了!
“好!想要伞当然可以!不过要先同我比试一翻,赢了就把伞给他,输了嘛,每人就给我五银钱!”
阿得这下不问“好不好”了,故意心理引导,你要上来,就是默认了,毕竟这五银钱真不多,小孩儿买块麦芽糖就没了。一块麦芽糖比起这治病的神物,孰轻孰重,这方面,老百姓精着呢!
“哈哈哈!这丫头真有意思啊!好好好!白给的宝贝不要白不要!说好了,我要是把你打伤打残了,你可别哭鼻子叫我赔钱啊!”
“好嘞!这位爷!谁赖账谁就是孙子!”
阿得心里顿时可乐呀,故意加上句赌,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底下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谁会赖个小姑娘的账啊。
“啊!呀呀呀!!”
那壮汉突然咆哮着一下翻身上台去,脱了衣服,光着膀子,抡了两个大拳就朝阿得呼去!
阿得心里一阵狂笑,赚钱的买卖,谁心里不乐呀。
她紧接着一个反应迟钝,让那人打了一边肩膀去,一只手撑在地上,气喘吁吁,
仰头朝那人喝道“老爷手下留情些才是!”
那人闻言一阵狂笑,笑声引得人群起哄,
“哈哈哈!看在宝贝的份上,那我就手下留情些!”
恭喜上当!
人家阿得可是入了修真等级,名副其实的四级煞金啊!你一个凡夫俗子还想打赢人家?
人家顶多是放长线钓大鱼,叫你先吃点甜头!
想赚更多的钱,肯定不能一下子就暴露实力。先应和应和人家,演出实力逊色但又侥幸获胜的样子。不然,你当老百姓脑子有坑,专给你送钱去的?!
那人见自己占了上风,自然心里一阵傲喜,这下便呼了大巴掌去扇阿得,阿得慢吞吞左闪右闪,摸爬滚躲,时不时让他碰着一点。
见势,那壮汉突然心里生了个邪主意:反正要赢,宝贝终究是他的,眼前这个美娘子先别急着打,干脆揩些油,该摸的摸,两边便宜都要占!
“丫头!别一直闪啊闪的!有种迎我一击!”
说着,那人忽然张了双手朝阿得扑去,看那样子,是想把阿得一整个都抱进怀里啊!
这边,阿得却不慌不忙,想着干脆给他来个过肩摔甩出去算了。
突然!就在那壮汉差一厘就碰到阿得的时候双脚突然被绊倒!人重重砸在地上,疼得他直喊“哎呦!”他疼狰狞了脸,望了脚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真是碰了鬼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寻常力量!阿得心里不解,身体却早已跃过去故意做出吃力的样子,双手将那人甩下擂台!
旁人只当是那人不小心自个拌倒,让阿得捡了个便宜去!
此时,那壮汉心里虚的慌!知道自己要干坏事遭了报应,躺地上一会儿,赶紧爬了起来,用手支着疼屁股,拨开人群,递上了张十银钱。
阿得接了钱眉头微皱,刚刚那股力量来得实在诡异!
“哈哈哈!李老二你可丢大脸了,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打不赢!还是我来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台下,有个比刚刚那壮汉高一额头的人正打着哈哈,鄙视的瞥了眼他,大摇大摆的鼓着双臂上了擂台。
“丫头!发什么楞!我来和你比试!”
“慢着!一个个的都想占我一小姑娘的便宜啊,你们害不害臊!这次要我赢了,你啥也别说,给三百!”
“嚯!三百就三百!当我王大喜出不起啊!你个黄毛丫头!”
那人说着嚣张极了,忽一下就像个老鹰似的朝阿得扑去!看样子,也是赶着两边便宜都想占的货儿!
这下,有三百了,阿得还演个屁啊,一飞腿呼去!就叫那人歪了嘴!甩出几颗吊血的白牙!这力道还算轻的。你要不是凡人,早另法儿叫你上西天了!
痛感顿时袭上那人脑心,疼的他赶紧紧捂了嘴。
“你丫的!敢打老子!”
众目之下那人吃了亏,刚刚夸下的海口此时啪啪啪打了脸,顿时恼羞成怒,张舞着手朝阿得冲来,恨不得手撕了她。
阿得这下也不打他了,直接一个飞身旋至那人身后,一脚踹他个狗吃屎,顺势将他双臂往前一折——
“痛痛痛痛痛!!!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
闻声,阿得才撒了手。
“给钱吧!”
那人眼珠子咕噜一转,
“好好好,给钱,给钱……”
说着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白花花的银钱,点了三张大的,递给阿得,
阿得一伸手,他手却往回猛地一缩,贼眉鼠眼笑道:
“大侠,你看呐,小弟这三百银钱得来也不容易,要不这样,咱们交个朋友,以后小弟有啥事儿……”
“好说好说,以后有啥事,我罩着你!”
阿得回笑,一把夺过钱去。
收了伞,阿得一把将站在台角的“弟弟”拉起,下了擂台,离了人群。
见好就收,此为智者。莫要叫这事闹大,叫官府知道了,又得来收人才叨扰一番。
“景楼客栈……就这了!”
“请问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来一间中房就行,准备好洗澡的热水,再加块白披巾!”
“好,披巾要哪个号的?”
“最大号!”
“好嘞!”
阿得拉着那少年寻了间客栈。
不过,这洗澡水可不是给她自己要的,她要想洗澡上御用空间就行了,何必麻烦。
这景楼客栈设计是极好的,朝阳开着大飘窗,风一吹,白纱的帘尾就轻轻摆摆,仿佛能够感受到指间细顺而过的风流。窗外是一片大好河山,明媚的春日暖阳抚在青石桌凳上,青绿嫩软的草坪上开着小花,迎门的那处,长着颗过楼高的大梨树,仿佛人在画里游走,那梨花香似乎都能飘一缕出画,伴人茗一口茶。
“过溪一枝梨花俏,捻来半缕掌中瞧,不识人间芳尤物,还望姑娘莫见笑……策马扬鞭破城天,江湖此去乐逍遥……回上九天啊,我竟有些舍不得回去了……”
阿得招呼少年去楼上好好洗洗,自个专门去了飘窗地,挑了个青石凳,对着那颗大梨树,有些睹物思人,呐呐自叹。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乡沟俗水地,不及上九天万一。江湖尚远,游子还是得回家的!”
大姨妈总是紧抓各种机会进行思想教育。简直无孔不入!
“对了,阿得,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奇怪。”
大姨妈说着,忽然严肃的弯了眼,还有谁,这神经质,不用说,就是怀疑阿得带的那个少年。
“知道啊,奇怪又不代表坏。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啥?!你喜欢他啊?!”
“对啊,怎么了,不行吗。”
阿得想了想,
“啧!笨蛋!又不是那种喜欢,是这种喜欢,只是喜欢啦!”
卧槽!喜欢…?…这种喜欢…?…那种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喜欢呐,到底是什么喜欢……喜欢是什么…???…大姨妈彻底给干蒙圈了……
这时,那少年洗完澡,早一步下了楼,让他听去的却是这个版本——
“啧!笨蛋!我就是喜欢他呀,喜欢,喜欢,反正就是喜欢啦!”
(?口=口)这特么优秀的脑洞和听力……
“诶!就洗完啦!”
阿得一眼望去,少年正穿越那颗大梨树,忽有风来,梨花纷飞,如雨柳絮,少年洁巾裹身,低着头,敛眸垂目,脸微微红晕,谦谦玉竹款款信步。阿得迎了过来,见他踏地生栀,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奇少年哉!
阿得见他将披巾也掩了后脑勺,就伸去手,想帮他把颈边的褶皱铺平,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手!阿得手指顿时一弹——只见若干条青色的荆棘忽然从那少年脖颈探出,将少年身披的白巾围住,细数了去,有八、九根,少年倒不惊讶,那荆棘对他倒是挺友好的,给他将头边,肩边披巾易掉的地方箍住。
“别动。”
少年突然开口!妈呀!他竟然不是哑巴!
他一把抓起阿得刚刚被荆棘扎出血的手指含进嘴里,阿得被这一刺激吓得赶紧往回抽手,奈何他抓的太紧,好像使出全力抓着似的。
阿得尴尬的扭过去头,脸没红,心倒跳得快。心里莫名有些排斥,要是子夜在就好了……
“诶……那个……哈哈……大姨妈?大姨妈!咱说说犬奸的事呗……哈哈……”
他松了手,阿得赶紧抽了回去,心里一阵发麻。。
那一天,
临近傍晚,无弃才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红丝带,一股辛辣酸涩顿时冲上鼻头——
“师父!师父!师父!……”
他冲出房门,找遍了,却不见子夜,心里又愤又悲!堵得好慌!
他狠狠咬了咬牙,突然扯下丝带往地上一甩,几颗泪“吧嗒!”“吧嗒!”重重砸在丝带上,染深了血色……
他狠狠抹了抹脸上的泪,仿佛要把皮肤擦破才好,禁不住一阵冷笑,笑的背脊发抖。
“师父……你终究还是偏心的!……我知道你是去找她,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偏不遂你意!”
忽然,他又低下头去,小妇人似的,小心翼翼的拾起那丝带,嘴角牵了牵,挤出了狰狞的笑,
“我该比师父更加自私才是啊……不然,怎么对得起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