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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帕金森症一般的右手迟缓地抬起来,伸向那只摊开的骨节粗大的透着夏天的炙热的手掌,眼见着葱白的指间就要碰到掌中叠得四四方方的手绢了,那只迟钝的手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向内回缩,并在瞬间抬高到脸的高度,胡乱地抹了抹眼角和脸颊。
“陆总闯进女洗手间,是要图谋不轨吗?”
语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却满满的强装镇定的味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哭腔,血丝密布的眼睛机械地盯着镜面不敢与他对视。
陆严抬手用手绢将她脸上的湿痕擦去,陈伊被他这个自来熟的动作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却被陆严扳住了肩膀。则将她倔强的保护色击溃,让她的做作表演变得毫无意义。
“别太自信,我对尖酸刻薄的爱哭鬼没兴趣。”
他笑了,有种春天里的阳光的味道,很温柔。
表情是一贯的正经八百,扳住她光溜溜的肩膀上的手也很规矩,帮她擦脸的动作也很麻溜。
言语的风格则让她想到了青训队的教练,那个六十岁的返聘老头,是靠谱的成年男性呢。
陈伊抗拒的动作停止了,因为小提琴而扬起的回忆风沙再次覆上心头,将她压得死死的。
灿烂人生结束后,她的同伴们都过得怎样?有过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呢?
当了十年植物人醒来之后,她每天面临的是在糟糕心情萦绕下各种体检、各种调试、听干劲满满的医生们在她面前兴奋地规划着——怎么将她变成一个除头和内脏之外全是高级合成金属的机械生命。
他们还畅想着将来连颅骨也给她换成金属的,而她的父亲她的家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医院,哪怕是一次。
后来手术大获成功,她也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医学成就,就像很多年以前的克隆小羊一样。
她重新拥有了爱她的家人和伴侣,她的大脑沉浸在短暂的兴奋中而察觉不到身边人和事的异样,直到破灭那天。
心中恨意滔天,有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
眼泪却是不在翻滚了。
她才不是爱哭鬼。
她的眼泪只为真情而流。
“裴家是出了名的名利场,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可以住到我们陆家来。
我家只有我跟我妈,也会有那位裴四,我们家从来都不会举办这种烦人的宴会。”
陆严收起手绢,放开按住她肩膀的那只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并尽量让语气变得柔和。
他不知道她有怎样的伤心往事,也不会交浅言深地去打听,只是尽自己所能地给她一点安慰。
不过,他的提议还是非常具有建设性的。
说到底,勾起她伤心往事的原罪在于裴家。
置身在这座名利场里必须永远光鲜亮丽,如果她不能永远耀眼夺目,那她就会失去价值。
所以她一次都不能输!
所以,她在没有把握以钢琴胜出的前提下,触碰了自己的伤口。
看来,那个伤口很大很深。
至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愈合的迹象。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心疼。
“我妈很喜欢你,是你的真·妈粉。
你的每一部作品她都看过三次以上,关注了你的博客和其他一切工作社交账号,起床的头等大事是给你签到打榜转评赞。”
果然,怜香惜玉要不得,他竟把母上大人的底给掀了!
粉丝么?
“呵~”
一天认识两位妈粉的陈伊心情恢复平静,笑了,笑容不深却还开怀。
陆严不知道他竭尽所能去变得柔和的表情在她眼里有多别扭,笑过之后又觉得这个世界很是奇妙,居然有他这种刻板到了骨子里的人。
乍看是严肃,复看是刻板,猛看是笨拙。
笨拙得可爱。
她喜欢跟笨拙的人相处,因为笨拙的人不会骗人,或者说笨拙的人的学不会骗人的伎俩,又或者说笨拙的人在骗人时容易被识破。
笨拙又分为智拙和心拙,智拙是智商不够用,心拙则
心拙,也没什么可说道的,她就认识心拙的有钱魂淡。
脸上顿时晴转多云。
陆严很不理解女孩的心思为什么会这么复杂,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但既然她的心情恢复平静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自己好好平复一下,我先出去了。”
说罢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男性应该被禁止进入的地方。
镜中胶原蛋白满满的脸即便是素颜也很完美,就是密布着血丝的眼白红通通的,袒露着能让人一眼看穿的脆弱。
她讨厌自己的脆弱,更讨厌被人看穿自己的脆弱。
回想当初,她之所以踏上体育生这条不归路,除了自己作为学渣的自知之明和老师的劝诱之外,也有这样的原因吧。
她希望自己始终是强大的,不管是别人眼中的表面,还是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里面。
就在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出神的时候,余光里,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了进来。
“三小姐,原来你在这里,二先生正满宅子地找你呢。”
刚回裴宅的时候,她就是把小粉丝和助理交给她安排。
哦,想起来了,这个人叫余宛。
老管家的孙女,F大在读,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插花园艺以及美妆,是比“自己”更像名门闺秀的女人,同时也是裴清文正在攻略的目标之一。
“二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伊冷淡道,现在只想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待会儿,并不是很想被人召唤,尤其是习惯于拍着脑袋决定“自己”命运的裴老二。
余宛摇头,越过陈伊径直走进了一个隔间,片刻里面响起了水声和她的说话声:
“不知道,不过二先生今天一直在二楼小会客室陪一位贵客,可能是那位贵客的原因吧。”
陈伊还是来到了二楼小会客室,行礼之后安静地杵在一边当人形立柱。
沙发上,一个身材瘦小干瘪的老者低着头盯着茶几上的A4纸,手中以小学生握笔姿势握着的铅笔不停地在A4纸上点点画画,皮子变得青黑的橡皮也同样高频地被使用着。
“这首曲子是你自己作的?”
良久,老者叹了口气,抬头看她,用一种不确定地语气问道。
陈伊摇头。
“不是,是一位名叫丁若鸿的女士所作,我只是演奏了一下而已。”
“丁、若、鸿”
老者拿起茶几一侧的旧版智能手机打开了什么APP,在搜索框中26键全品输入,皱巴巴的手颤巍巍的,小鸡啄米一般。
许久,老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叫!
“欸,找到了,还真有个丁若鸿!”
照旧缓慢无比地一番操作之后,喃喃念叨:
“iwish”
一边在手机上往下翻,一边跟A4纸上写的东西进行对比。
丁、若、鸿
三个字像是深水炸弹炸在陈伊的心里,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肩膀剧烈地抖了又抖,本已平静的眼神再次染上深深的悲戚。
旋即目光刷地一亮,燃起了强烈的希望——这是不是表明有什么值得她期待的东西呢!
老者专注地研究着曲谱,裴老二在一旁卖力捧哏,谁都没有发现。
“不一样,不一样,丁女士的曲子风格要沉郁一点,你刚才演奏的轻快了许多,几乎称得上是改头换面了。小姑娘,这是你自己改的?”
老者再次看向她,兴奋地问。
陈伊机械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