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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月光如水倾斜而下,远黛绮美,一道清影从帐篷里闪出,皎洁赛月,如诗如画的脸容掩不住浓浓的哀思。
又是十五,月色分外撩人,只是心中那份欣赏月色的心境早在十多年前便已泯灭。今夜,一切该有个定计。
回头看看芭碧萝沉入梦乡的安然睡姿,她探手在虚空中轻轻抚了抚,清冷的眼眸弯了弯,顿时有些温热交织成氤氲,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甚至连哭的感觉也忘记了,只是心如刀绞的隐隐作痛逼她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微微吐了口气,她向旁边凌榛住的帐篷走去,离这还有几步远,深长有节奏的呼吸传入耳中。
这伙人中,最为忌惮的就是凌榛,抛开其他诸多方面不谈,单是沐风那层关系便让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凌榛的举动,况且凌榛为人耿正,她也不想翻脸。
所以睡觉前,找了个避蚊虫叮咬的借口,她便将几根盘香分给了另外两个帐篷。这香放了麝香,含羞草等十几种药物,有安神催眠的效果,明天一早起来,差不多就能摆脱几天的劳累,只是那时候她大概已经在回家的途中。
至于老师能不能原谅自己,她已不想多做奢求。
走过凌榛的帐篷,听到另一个帐篷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她浅浅笑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怔了几秒,然后轻轻解下挂在帐篷边的一只水壶。走到一棵古木后。
算算,这该是第三次下药了,按照她的估计。一次药量足以将人致残,可是这药她也是第一次用,自然也不敢太过笃定,也许是因为那个叫夏夜之的太过厉害,所以药效缓了些。想来也是,在基纽特种学堂中不是有一门课程专门试毒,培养抗药性么。以夏夜之的本事,说不准也是一个有名的人物。不知道与那个人熟识吗?
那便问一问吧,若是熟识,就饶他一条性命,毕竟已经杀过他一次。
她这样想着。从药匣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对着水壶的口磕进去少许,思忖了一下,又拿起瓷瓶,忽然,握着瓷瓶的手颤了一颤,白涔涔的药粉洒落,在月色下发出晶莹的光芒。
她吁了口气,淡静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她身后几米远。闪出了一个身影,难以置信地颤声道:“荣荣,这是……这是……为……什么?”
尽管被发现了。荣蓉仍旧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并不讨厌相反是此生第一个对自己表白的男人,心中有一点温暖,特别是昨天夜里在山洞里听到他的声音,那不是什么美妙地不可言喻的告白。而是一种承担,若换成另一个女子。也许真的就将这一生托付给他了,这应该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荣蓉那双眸子在袁飞脸上扫了一下,沉声道:“我还是小看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
袁飞攥着双拳,就像跟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动不了分毫,沙哑着嗓子追问。昨晚看见她的帐篷没有点香,他舍不得点那支香,怕真有蚊虫叮咬,想给她留下来,却没有想到看到她从树林出来将夏夜之的水壶挂在帐篷边,当时有一种妒火中烧的感觉。中午的时候看到夏夜之喝水,心里酸酸的,躲在另一边不想说话,他不是布拉格,什么事都喜欢放在脸上,特别是为了这个他恐怕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女人。
然而,当凌榛下午古灵古怪进来,说要跟他住一个帐篷的时候,他有点纳闷,疑心是夏夜之让凌榛监视自己,对于凌榛也是昔日的首长,袁飞是心服口服,有什么都不藏着,当面把话挑明。凌榛一生戎马,不畏艰险,但最受不了的就是冤枉,眼看袁飞将夏夜之说成小人嘴脸,凌榛沉下脸,把夏夜之中毒的事跟要他来保护荣蓉的想法和盘托出,并且让他注意饮水和食物安全。
凌榛嘱咐的时候只是用了平常语气,根本没有当初下军令时的严苛,但是落在袁飞耳朵里,就变成另一番情景,荣蓉拿着夏夜之水壶出去的景象顿时就浮现在眼前,众人之中都没有中毒,唯有夏夜之中毒,而荣蓉拿的偏偏是夏夜之的水壶,忽然之间,袁飞感觉天旋地转,似乎在一场迷雾中隐藏了巨大的凶险。
当听到荣蓉要给夏夜之送馒头干和水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地冲出了帐篷,本想把所有疑问都说出来,然而那个场面实在不合适,他便找借口将水接过来给夏夜之送去,一进帐篷,就见地上落着一滩深红色的血渍,夏夜之牙关紧闭,汗水涔涔,明显是中毒的表现。
他尽管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知道受人点水恩,自当涌泉报的道理,不管在追求荣蓉这场角逐中能不能赢,他都要放在明面,因为这是对荣蓉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袁飞根本没有多想,把水都倒了,出来的时候,荣蓉还问夏夜之吃了没,他只是“恩”了一声。
晚上,荣蓉又把盘香分给他们,他便留了个心眼,只点了三分之一,果然,从布拉格的帐篷回来,叫了凌榛两声,凌榛没有应声,凌榛这样警觉的人都没有反应,香里自然是有问题的,这更加深了怀疑,所以袁飞干脆躲在密林中。那几个小时,他一直祈祷荣蓉别来,很可惜荣蓉真的来了。
“原来那水是你倒掉的,难怪……”荣蓉不染喜怒,也没有半句苛责,说着从袁飞身旁经过。
“不行,不行!”袁飞伸手去夺那水壶,然而面前白衣莲动,也不知道怎么地,荣蓉转到了他的身后,后颈只觉得一凉。便再也动不了了,“你……你会……”
“你真的不怕死吗?”
“荣蓉,求你别去。你要杀就杀了我!”
“这是为什么?”
“你这么纯洁美丽,手里怎么能沾上血?”
“呵!纯洁……”
袁飞分明看到两颗断线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滚落,一时间,心如刀割,“是不是夏夜之侮辱你了!是不是?在旅馆?你告诉我!”
“是又怎么样?”
“那我非杀了他!”
“呵呵……你不是还要救他?”
沉默了几秒钟,袁飞泪水潸然,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我去!”
荣蓉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凌榛那怎么交代!”
“一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死的这么值……哈哈!”说着,竟是笑起来了。
荣蓉怔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留下了几个字。
“希望将来你能遇到一个值得你这么对她的女人!”
月光下。那道身影在幽暗明亮之间渐行渐远,消失在夏夜之的帐篷之内,仿若要决别了一样。
袁飞闭上的眼睛,长叹了一声,就在这一瞬间,脖子忽然能动了,然后整个人都松了,一侧脸,一道身影没入了凌榛的帐篷。然后又到了布拉格的帐篷和芭碧萝的帐篷,虽然看不清脸,但袁飞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夏夜之。
几乎是同一时间。荣蓉从帐篷里冲了出来,明显有些失策,直到慌乱的眼神落到了面前的青年男子脸上,才重新找回了焦距。
“你……”
不等他话音落下,身后的袁飞猛然扑了过来,夏夜之凌空向后翻起。让过了袁飞,冷喝道:“慢!”
这一声加了真力。像金属扫过一样,袁飞只觉得耳膜一阵针刺地疼,手中那把布拉格的象牙白手柄的阿拉斯加捕鲸叉落在地上。
夏夜之从裤子口袋里将那张纸掏出来扔过去,丢在袁飞面前,“自己看!”
袁飞如仇敌般看着夏夜之,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别喝,有毒”,一时间有些懵了,看了看从帐篷里走出来同样茫然的凌榛,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夜之清晰而冰冷的声音响起:“这纸条是昨晚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交给荣小姐的,袁飞你那时大概以为那个哑巴是在揩油,你想不到吧,那群人里面也有好人,他知道那伙人的目的,但又害怕对方知道后会对他不利,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想帮荣小姐避过一劫,没想到荣小姐却……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昨晚你根本就没有中毒,侯飞那点技俩,想必容小姐早已有了防备!”
“你胡说!荣蓉怎么会……”袁飞有点歇斯底里,揪着头发质问道。
可是一个同样冰冷平静的声音让他所有的辩护化为虚无。
“没错!看来夏兄昨晚也骗了大家,那杯子应该没裂开,而且毒酒你也喝了!”
夏夜之不置可否,“我想问一句,荣小姐为何对我如此仇恨,以我夏夜之的为人,想要做出丝毫亵渎的举动怕是也难,况且我对荣小姐心有恋慕,不知道可否说清楚!”
“说清楚如何?说不清楚又如何?难道你会放过我,留下我的命么?”
“夏夜之……”袁飞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纵使知道了一切,袁飞还是挡在了荣蓉面前,夏夜之勾了勾唇角,“你说与不说,我都不会对你如何!至少在你掀开芭碧萝帐篷的时候,我已给了自己不动你分毫的理由!”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不睡觉啊……”这时,芭碧萝揉着眼睛从帐篷里出来,也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
她只是看见荣蓉凄然一笑,似自嘲又似鄙夷,一探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匣子,“你们基纽何时这么仁慈了!”
她没有刻意扬声,但是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陡然间,夏夜之眯起了眼,戳手成刀,荣蓉将一切看在眼里,冷哼道:“当年你们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什么意思!”夏夜之一愕:“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这个么,呵呵,叫做机枢!”
一袭青衫身影如幽灵一样飘忽而至,站在众人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清他什么时候到的,包括夏夜之。
借着皎洁月色,夏夜之看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两只眼睛黯淡无光,就算是迎着月色也没有丝毫光芒闪烁,倒是眉心之间的那颗朱砂痣,分外显眼。
“是你!”
布拉格和袁飞几乎异口同声,都认出了在小雨茶社喝茶的男人。布拉格嘿嘿一笑:“老兄,这么快又见面了!”
男子负手而立,手里攥着那只匣子,平和道:“所以我说和你有缘!”
布拉格搔了搔光头,还想说什么,然而旁边的芭碧萝扑通一下已经跪坐在地上,男人扫了凌榛一眼,然后扭身过来,面对夏夜之,登时两只黯淡无光分不清眼白的眼睛神光电闪,像是一场骇人的雷暴降临,要将世间扫荡殆尽,周遭的星辰似是要围着他旋转起来,而他却是那永恒凝立的轴。
嚓!
夏夜之不由退了一步,心下一阵狂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
帝王加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