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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污染全世界开始进化
“依红不是让你离开黑革了吗?怎么又回去了。”
漫漫无际的大海上空,乔巡站立在一头巨型气象种的头部上方。
这只气象种像极了当初他从日本返回燕都时,看到的那只从云海间翻腾而上的气象种。两者都有神话故事里“鲲”一般的形象,或者说天帷巨兽。
当然,这只气象种并不是自愿担任乔巡和念薇的坐骑,是被自愿的。
乔巡带着念薇离开海底的黑革基地后,就顺手把它给抓了过来,然后一路向着原来南美洲的方向赶去。以前的南美洲,一度的妖众栖息地,现在的堕天使大本营。
之所以不直接缩地成寸赶过去,一方面是不那么急,二是同依红收养的这名学生熟络一下。
起码得让她明白,他们现在并非敌对关系。
当然,尽管以前有生死之仇。但那并无法归结到个人恩怨上。何况,依红那么低身段地摆脱过这件事。
念薇站在后面,跟乔巡保持着起码五个身位。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巡礼者大人会给她下这样的命令。什么叫跟着这个人一段时间?跟着他做什么呢?而且,跟着他的时候,要不要服从他的命令呢?如果他给我一些过分的命令怎么办?
她说:
“黑色革命需要我回去。”
乔巡说,
“他们需要你,你就回去?你没有纠结或者犹豫过?”
“没有。”
“一个人,最起码得有自己的利害关系判断吧。你觉得自己欠黑革吗?回去是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嗯。小红把我养育大的,我只欠小红。”
“小红……这名字。”乔巡微微摇头,“那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回去了?”
“因为巡礼者大人给我命令了啊。”
“但你那个时候已经不是黑革的成员了。依红还让你远离黑革。”
“我得服从命令。”
乔巡转头,奇怪地看着她,
“你脑袋里是有什么思想钢印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必须得服从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的命令?还是说余小书蛊惑了你,影响了你的个人意志。”
他刚说完,远处就响起余小书的声音,
“别瞎说,我没有。”
乔巡挑了挑眉,
“偷听人说话?”
“你又没遮掩。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话我都听得到。”
乔巡懒得跟她讲理,迅速修正了自己跟念薇的存在性,让余小书无法探测到。
远方的海底里,余小书嘀咕一声:
“真小气。”
乔巡重新看向念薇,
“我难以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不然,你把脑袋打开,我看看正不正常?”
念薇警惕地又退后了五个身位,
“不允许。”
“你看看,我说的话,你直接拒绝。但黑革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编写好了服从指令的机器人吗?”
“我是血肉生命。”
“正常人不会说自己是血肉生命!”
乔巡说着,想了想,问:
“你会削苹果吗?”
念薇很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会。”
“你会削苹果吗?”
“会。”
“你会削苹果吗?”
念薇反应过来,蹙起鼻尖,稍显恼火地说:
“不要对我做这么蠢的图灵测试!”
“你会削苹果吗?”
念薇咬紧牙关,
“你很不尊重我!”
乔巡笑了笑,
“看来你不是什么机器人。”
“我讨厌你!”
“这话说得,我怀疑你是小学生。”乔巡露出思索状,“话说回来,你的生活了几乎只有执行命令,该不会真的没有建立起健全的社会意识和社会情感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弄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回到黑革。既然余小书没有蛊惑你,那证明你是出于个人意志回去的。但为什么呢?”
“我说了,我要服从命令。”
“但你没说你为什么要服从命令。只有机器人才会把服从命令当成是本能。哪怕是机器人,都有概率因为一些特殊的能量而出现超限思考。”
念薇蹙起眉。她没法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好的回答,难道说,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在服从命令?
那听上去怎么都很奇怪吧。
她别过头,
“我拒绝回答。”
“你的欲望低到可怕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乔巡看着气象种高速掠过云海生成的雾漩,
“欲望是有限生命的标志之一。是世界塑造生命时敲定的底层逻辑。所以,哪怕人们眼里再清心寡欲的人,真正的欲望色彩都一定是丰富的。但是你,我只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本能欲望。如果非得说身为一个智慧生命,你的高级欲望的话,也只是跟依红相关。”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异于常人。”
“这就是你把我带走的原因?”
“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依红曾拜托过我,好好照顾你。”
念薇摇头,
“她不会那样说。”
“她口上没说,但是心里说了。不要试图怀疑我,我很自信这一点。她的‘宿命论’可是与我深度绑定的。”
“但那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依红那么在意你,你却没能按照她的意思,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黑革。”
念薇蹙起眉,低下头。
她看上去像是在自责。
但有那么一瞬间,乔巡捕捉到了她短暂的欲望闪光。随即意识到了某种可能。他认真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回到黑革,等于重新回到依红的身边?”
“……”
“你用服从命令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以此逃避自身对依红的某种依存?”
念薇看着乔巡,漆黑的眼瞳有些软弱。
乔巡微微呼气,
“我懂了。说到底,是对母爱的依存。也许依红曾经向你说过,不要总是依赖她。所以,你极力掩藏自己的依存心。”
念薇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
这像一种无措的自我防御。
“把自己变成一个服从命令的杀人机器,在你看来是保护自己的方式吧。”
“不要自说自话。”
“但你没有反驳我。如果觉得我错了,为什么不反对我呢?”
“……”
乔巡觉得有些站累了,便随意地坐了下来,
“你说我不尊重你。但事实上,我没有直接撬开你的意识,全盘洞悉你的一生,已经是很尊重你了。很少有人会让我这么耐心地去探究了解。”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感谢你没有洞悉我的一生?”
“偏颇的想法。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耐心。”
“因为小红。”
“如果只是因为她,我不会特地在意你的情感世界。”
“那到底为什么?”
乔巡微微吐露笑意,
“因为,你是第一个有能力,并且真的杀死我的人。我并没有死也只能说是运气好,你杀我的地方刚好有让我复活的东西。如果换成其他地方,我大概真的死了。我也许是个在某些事上比较极端的人。在我看来,你是对我影响至深的人,而这份影响,在以后可能会影响到我的其他行为。”
比如说创造世界,比如说触摸无限。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念薇,
“所以,我就非得做到真正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如果没有依红这一层关系,我会把你囚禁起来,仔细研究。”
念薇顺眉,
“抱歉,我没想过当初的事,会对你影响这么大。”
“倒也不必这么说。现在看来没什么影响,但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有。这也只是防止后患。”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尽力配合你。”
“之前那么抗拒?”
“因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从黑革带走到底是要做什么。现在我知道了理由,那我自然会好好服从安排。”
“那我叫你当个暖床丫鬟,你也去?”
“不,我拒绝。”
“那你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无话可说。”
乔巡转过身,看向前方的云海,
“还有,不要再用服从命令来掩藏你的依存心了。服从余小书的命令,不会对你跟依红间的关系有任何影响。她早就退出黑革了。”
“那她在哪里?”
“怎么,想去找她?”
“……”
乔巡托着腮,
“你还真把她当妈啦。”
“没有。”
“在这方面,你跟小鸭子,小兔子没什么区别。不得不说,依红没有把你教育成一个正常的人。当然,她以前就不是个正常人。一个麻痹自己意识的疯子能教育些什么好东西呢?”
“不许你这样说她!”念薇抵触地说。
“我可不是在捏造事实。依红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你自己清楚。你也许会带着一些偶像滤镜、感恩滤镜。我可不会。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那副疯癫的样子。”
“她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念薇咬着牙。她对乔巡在背后疯狂说依红坏话的行为很不满。
乔巡呵呵一笑,
“我又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她能说我什么坏话?说起来,你们母女俩都算是我的仇人。”
“我们不是母女,不是!”
“有区别吗?她是你的养母,你是她的养女。”
“我只是她的学生而已!”
“差不多。”
“差很多!”念薇忿忿不平地说,“还有,小红也许行为很奇怪,但她从来都不是你的仇人,她甚至还救过你好几回!”
“好几回?我只记得一回。”
念薇说:
“第一回,是你在日本跟黑革的成员方块10战斗,你击杀了方块10‘大师’。这一次是小红救了你。”
乔巡皱起眉,
“我记得她当时是想杀我的。”
“不。你击杀了方块10‘大师’,按理来说,应该是黑桃k‘外交官’直接向你发起严正交涉,把你控制住。这也是为什么黑革几乎没有在逃仇人的原因,因为仇人会第一时间被控制。但当时,小红抢先一步找到了你,黑桃k才没有发起严正交涉。事实上,小红当时在黑革里是个闲人,谁死谁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是你,她才会赶在黑桃k之前。”
“原来是这样吗?”
“要不然你以为你几次三番搅乱黑革的几乎,为什么没有得到制裁?你那个时候只不过是个三四阶的进化者,黑革那么多半神,怎么会对付不了你。第二次,就是在kabul,这个我不多说,你自己知道。第三次是在你成为半神之前,小红特地找到了海上列车的希伯安女士,解开了她的心障后,她才会助你成为半神。不然的话,你一定会死在黑桃k的严正交涉之下。”
乔巡沉默了。
他的确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事。因为在他眼里,依红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念薇低声说,
“大家都觉得小红是疯癫的,不清醒的。但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在成神后,把地球上所有她的痕迹都收集了起来,拼凑出了一些她的过去。”
乔巡奇怪地看着她,
“你还真是……像个痴女。”
“管你怎么说。与其说我,你倒不如想想那位吕小姐的事情。”
“你还认识她?”
“我在收集小红的痕迹的时候,跟她碰到过。她在收集你的痕迹。你跟小红本身就有痕迹重叠的地方,跟她相遇也不奇怪。”
“真是一对卧龙凤雏啊。收集到那些痕迹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个问题好比对在沙滩上捡贝壳的人说,收集那些贝壳有什么用呢?”念薇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因为喜欢,才会去收集。而喜欢是非常主观的,是不能用标准答案来解读的。”
“……受教了。所以,你费这么多口舌,只是不想我误解依红啊。”
“是的。”
乔巡望天,
“依红身在异界要是知道地球上还有个这么关心她的人,大概会感动到哭吧。”
“但是那又怎样呢?”念薇垂下眉头,抿着嘴唇,“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法得到她的认可。”
一听到这句话,乔巡就想起纱绪莉。
大概,念薇之于依红,就如纱绪莉之于他。
当然,念薇要更加偏激一些,毕竟从小生长的环境就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乔巡说:
“我那边还有个问题儿童,到时候你们大概会很有共同话题。”
念薇恼火地说,
“谁是问题儿童啊!”
“谁说话谁是。”
然后念薇沉默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