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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里,雨殷正把小公子揽在怀里,本来在一侧歪坐着,随着马车的颠簸,小孩子睡意起来了,就那么靠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雨殷听到声响,是小公子在说梦话,说的什么听不清,小手也在乱抓。
雨殷一阵心疼,以前翰哥儿也时常梦魇,每次少夫人都悉心安抚,攥着他的小手,温声细语得轻唱着,如今少夫人也不知身在何处,生死如何,这小娃娃,没了娘亲的疼爱,真是可怜。
她伸出手臂去抱翰哥儿,忽然,一样东西唰得闪现了一下,像一条张大嘴巴的蟒蛇,直愣愣得朝着她冲上来,她惊呼了一声:“翰哥儿”!话音一出,她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怕是我自己睡魔怔了。”
她把小公子揽在怀里,轻声说道:“翰哥儿乖,我们无处可去,这郡主愿意给我们寻个地方,等安顿下来,再去打探你娘亲的生死,你别害怕。”伸手去握住他的小手,却发现他手心全是汗,掌心的印记水晕了一般,红的鲜艳。
月苇郡主喜欢睡懒觉,加上晚上闹腾半宿,起来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雨殷跟往常一样,照顾小公子穿戴吃饭,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等着郡主起了,去问安请教。月苇不能把他们带在身边,思量了片刻,决定先把他们送往偏远一点的姑子庙,那里有一位她十分信任的师太,让她代为照看一些日子,自己也算做件好事。
雨殷默念着郡主交代的口令:“事远游、观四方,一何阔、杳茫茫。”心里祈祷着快快平安到达。
快到姑子庙的时候,远远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一件缁衣,在空旷的山脚下,萧条的冬日里,尤其觉得扎眼。
浓黑的树干遮掩下的姑子庙很静谧,里面剩下的姑子已经没有几人了,因为年纪轻轻的女子守不住自己的心,每每有男人借宿于此,就会发生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不敢在庙里胡闹,就找那些僻静无人的地方,放浪形骸的时候,就留下了这罪证。后来,想着取下来,奈何上了年纪,几人试了又试,只得作罢。这缁衣就那么肆意得飘着,飘走了庙里的名声,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马车临山脚下的时候,停了下来。
雨殷叫醒小公子,二人下了车。看着离去的马车,又转头看了看百十级的台阶,两个小孩子相视一眼。
“可以吗?”雨殷鼓励道。
“嗯。”小公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携手往上走去。走了一段,方看到庙门,陈旧破败的样子,让雨殷想到了少夫人尘封的香料盒子,一样的斑驳。有次,雨殷清扫房间,问及这不舍丢弃的破木盒子,少夫人只是笑,说里面有个秘密,不能让小公子知道。上面还画着只三只脚的乌鸦,丑丑的,尤其深刻。
想到这,一时好奇,她忽然蹲下,问道:“翰哥儿,你记得有一只鸟不,乌鸦,三个脚的?”
小公子抿着嘴唇看着她,有那么一刻,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雨殷感觉她被看到了心里深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小公子眼里的光并没有聚集,是发散的,像一片深色的水域。她在他的眼睛里游离了片刻,感觉呼吸困难。突然捂住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恍惚的感觉,天旋地转。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翰哥儿已经不见了。
她失神得开始叫:“小少爷。”
没有回声。
“翰哥儿!”
慌着往上爬,也没有见。
雨殷站在半山腰,无助得喊着哭着,这四下的寂寥,是那么得让人厌恶。
听到哭喊声,姑子庙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尼探出头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雨殷看到了师太,慌手慌脚得奔上前。
“师太,师太,见到一个小孩子没有,刚刚还在的,就在那不见了。”她努力得把话说清楚些,可眼泪鼻涕根本止不住。
“老尼清尘,施主莫慌,贫尼们来帮你找。”
叫上所有人,足足搜了好几遍,可什么也没有。雨殷接受不了,自责不已。莫不是自己追问,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小看着的小孩子,比她自己都重要。她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
师太轻拍她的背,“阿尼陀佛,缘深缘浅,缘聚缘散,惜缘也要随缘啊施主。”
雨殷转过身来,看着师太手中的念珠,重重得跪下,“阿弥陀佛。求他平安无恙,愿他逢凶化吉。”一字一顿,满是期盼。
仰起小脸,泪水涟涟。“事远游,观四方。一何阔,杳茫茫。”
师太恍然。
这些年,全蒙郡主厚爱,小庙才撑到今天。她曾对清尘说过,‘这个地方,有过一位于她十分重要的长者,这个地方得留着。’听见小姑娘念的这几句词,她就明白郡主有事相托。
“结发事远游,逍遥观四方。天地一何阔,山川杳茫茫。”师太默默念到,“阿弥陀佛。”
雨殷谢过,暂时安顿下来。
正值黄昏,天边的晚霞,浅浅得泛着红光。
“你的恶念又起来了。”一位老者坐在若水河畔,轻轻叹息。“想着,如果你是个孩子,或许能澄净杂念,看来是我错判了。”
“我可伤了人?”
老者从水里站起来,洁白的衣衫,琉璃色的衣襟,下身全被水流包裹着。这若水就是他的裳裙。
白色的发丝随风轻轻得飘着。小水流蜿蜒而上,轻轻得把飘落他头顶的花瓣席卷下来。
“虽然抹去了你所有的记忆,但是,提到三足乌的时候,你就自己醒了。差点溺毙了护你逃难的姐姐。”老者对着眼前一大片的若木林,轻轻说道:“你且先出来吧!”
“真的没伤人吗?你哄我出来,又要训斥。”
“唉,好吧。伤了一个,不过不打紧,性命无忧。”
一听,此番没有伤了人性命,心里的愧疚一扫而光。从若木的树干里走出来一位少年,青色的头发,红色的纱袍,眼睛微微上挑,剑眉悬鼻。行走的时候被花瓣簇拥着。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紫色短笛,流光溢彩纷呈。
“你自己看看吧。”老者轻抚水面,出现了李三七跟周航的画面。李三七那用力一甩,手上的根茎一下子甩到周航的嘴巴上,鲜血直涌。闻到鲜血的味道,这些根茎好似找到了目标,松开李三七,就生生得缠倒了周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