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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手里的信,一共三封,从封面上看不来是谁写的,但是从字迹上,第一封应该是她舅娘的,第二封是梁怀玉的,第三封封面上的字迹她好像见过,只有几个字,却力透纸背,潇洒飘逸。
是邵云舒的?
她拿着信犹豫了片刻。如果是平常,她会先打开她舅娘送来的信,毕竟她舅娘来信是关于绣坊的事儿。然后是梁怀玉的信件,但是现在想起来一个月前他给自己的信自己还没看。
殷清瑶果断打开邵云舒的信,心里安慰自己,毕竟邵云舒是第一次写信给她,里面会是什么内容呢?
信纸上的字迹和封面一样,下笔潇洒,却不至于潦草的看不懂,细看,每一个字都漂亮的字如其人。
第一张信纸,说了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没说具体地址,只说山寨里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少男少女们还隔着山头唱歌,唱的是什么歌他也没听懂,他们在老乡家里借宿,吃到了很好吃的腌咸菜。
第二张信纸,说的是有关瘴气的内容,行军途经一处山谷,山谷里终日弥漫着毒气,他们肥耽搁了很长时间,才从当地人那里得知了一个对抗瘴气的方法。口中含薄荷叶,军中将士佩戴了驱虫的香囊,这才安全通过。
第三张说在行军途中看见有百姓家屋檐下挂着风干的兔肉,有点想念她做的香肠,给他带的那些都被卫茗跟卫贺吃了,那两个家伙到现在还念叨着香肠呢……
殷清瑶抿嘴笑着,把他的信看完,因为在外行军打仗,具体的事情不能说,就只能捡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写了,而且他在深山里,还经常要打仗,往外寄信并不容易,能想起来给她写信,说实话,她觉得挺意外的。
把他的信看完,殷清瑶果断打开舅娘写来的信,现在已经三月份了,他们绣坊的生意已经进入正轨了,舅娘本来是想把那幅蓬莱仙境的绣品绣好,到时候送来作为他们家新房落成的贺礼,没想到才刚挂在绣坊两天,就被一个行商看中,出了高价买走,还给了他们一笔不小的订单。
让她们绣一批摆件,有大有小,花样要新颖。最后还催着她赶紧画花样子。
殷清瑶本来算好了,这两天能休息休息呢,现在看来还得加班。不过能有钱赚就行,她不嫌累。
最后,终于轮到梁怀玉的信了,打开第一句就是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回信。第二句是他写的故事怎么样。第三句是他现在有事儿回京城去了,让她有事儿直接把信送到庄子上,庄子上的管事会把信送到京城去。
意思是他最近不会回来。
殷清瑶在想他现在回京城能有啥事儿呢?难道真是回去相亲去了?
看来他上次给自己的那一封很厚的信是他写的故事啊……正好回去瞧瞧。
加快脚步,到家先喝了两杯水,回到房间里从柜子顶上把已经落灰的信拿出来,到院子外面坐下来慢慢看。故事的内容是一个富家纨绔公子在外面游历,吃尽了苦头,后来遇上山贼,被一个侠女所救,然后纨绔公子改邪归正,跟着侠女浪荡江湖,惩奸除恶。
故事的内容比现在流行的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爱别离好太多了,对现在的人来说还算得上新颖,但是对于看惯网络小说的殷清瑶来说,觉得还不够狗血。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喝茶,一边看文。梁怀玉的文采还算可以,语言也挺幽默,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故事里的主人翁跟他有点像。
看到富家公子被山贼追得屁滚尿流这一段,殷清瑶吐槽了一句:“嗯,这里得再加上一段,不能让侠女轻而易举就把富家公子救了,得让侠女身受重伤,带着富家公子负伤潜逃,逃到悬崖边上。”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紧追的山贼,两个人深情地对望一眼,毅然决然,纵身跃下悬崖。”
“侥幸,悬崖下面是水潭,两个人是双双获救,公子克服万难对女侠细心照顾,让女侠对其改观,经过长久的相处,两个人最终情根深种。”
再接着往下看,看到公子带着侠女回家见爹娘的时候,公子家富贵滔天,不愿意接受侠女,侠女愤而离开,公子以死相逼,终于换来双亲同意的时候。
她又吐槽了一句。
“哪有这么容易,得再加上一段,公子的父亲发现侠女的母亲竟然是自己的初恋白月光,一番恩怨纠缠之后,解开当年的误会之后,发现侠女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情人终成兄妹,这样才更跌宕起伏……最后得再来一下,公子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才爽嘛!”
殷清瑶嘀咕完,恶趣味地把刚才的吐槽写上,连同给庄子管事的信一起装好,打算等第二天送到驿馆。
看见她坐在院子里自言自语,杜鹃问道:“清瑶,你自己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杜鹃刚喂完鸡,端起针线筐,拿出一张鞋底,看大小,应该是给豆娘做的。
“没事儿,梁大人写了话本,让我帮着看看,挺有意思的,回头我讲给你听。我去看看我娘跟两个小家伙!”
她现在每天还多了一项娱乐活动,那就是吸娃,趴在小脑袋上猛吸一口,呼,就算一个月都不洗澡,小家伙身上也是奶香味儿。
殷老五兄弟几个取名都很随意,到了孙子辈儿,殷巧手觉得要定一个辈分,于是不论孙子还是孙女,名字中都有一个乐字,殷清瑶的名字中原本也有这个字,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一个道士到殷家化缘,说她五行缺水,就把乐字改成了清。
两个小奶娃取了大名,一个叫殷乐章,一个叫殷乐宁,不过农村有个说法,贱名好养活,于是殷清瑶就大猪、小猪地叫着。
之所以取这两个小名完全是因为她正在盖猪圈,想着到时候养一窝小猪。顺便就把两个弟弟也取了这个名字了。
李柔娘笑过之后也跟着她一起叫,所以现在大猪小猪就是两个娃娃的小名了。
殷老五跟李柔娘都不黑,大小两只猪的皮肤现在白得发光,殷清瑶吧嗒吧嗒在两只小猪的脸上各亲一口,刚满月的小娃娃什么也不懂,也不会反抗,只是好奇地盯着殷清瑶看。
“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到时候娘亲自给你做长寿面!”
今天是三月初十,再有两天就是三月十二了,殷清瑶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行,很久没吃过娘做的面条了。舅娘写信来让我画花样,我得赶紧把花样画出来。等我把花样画好,新房那边再收拾收拾,瞅个好日子,咱们就能搬家了。”
说起来新房,当时的设计是她跟张进远一起商量着来的,为了方便,屋子里没有垒炕。而是在地下直接挖了地龙,各个房间都是相通的,烟囱都隐在墙里通到外面。
房子盖成以后,屋子里空荡荡的啥都没有,她这段时间忙,也没顾上去找木匠做家具。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现在的木匠活做起来可跟后世不一样,现在讲究精工细作,光是一张床说不准都要做上一年两年。
“娘,我得去忙活了。”
低头看看吃饱了在床上蠕动的两个小家伙,她又趴下深深地吸了两口娃,这才把身上的慵懒驱散几分。
“不要太辛苦了!”
李柔娘知道家里能有现在的局面全是因为殷清瑶,心里升起一抹心疼,从前在老宅的时候就没有照看好她,现在更是让她为了全家在外面奔波。
殷清瑶冲她比了个手势她也没看懂,但是瞧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心又放了下去,从分家到现在,她长高了,脸上也不见了从前的怯懦。
腊梅恰在这时端着很小一碗猪蹄汤进来,双胎吃得多,为了让孩子有足够的口粮,腊梅总是一碗猪蹄汤,一碗鲫鱼汤交替着给她端来,也不给她太多,每次就一小碗,她的奶水却出奇的好。
记得当时刚生完清瑶那会儿,女娃娃一顿只吃一点点,却还是饥一顿饱一顿,林氏天天嫌弃她生了个女娃,猪蹄汤就喝了一次,还是林氏自己喝汤的时候给她剩了一小碗。
月子里的时候天天吃不饱,饿得她头晕眼花,出了月子她又要给全家人做饭……现在回想以前的日子真的像在地狱里一般。
一开始她以为林氏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生了个女娃,现在生了两个儿子也从来没见林氏来看过一次。到现在才隐约懂了,林氏就是不喜欢自己。
本来心里还有怨怼,低头看见两个冰雪可爱的儿子的时候,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殷清瑶专门去找木匠做了一个画板,嫌在家里没有灵感,背着画板上到坡顶上,对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和脚底下高低错落的村庄,看着天上的白云和飞鸟还有地里迎风起浪的庄稼。
稳住心神,拿炭笔画了一幅田园风光,画了一幅农家乐,曾经栽种向日葵的地方现在栽种着一大片葡萄,她心思一动,又画了葡萄架下的小童,想起来向日葵这种花大家都还没怎么见过,于是又单独画了一幅向日葵。
说是画画,她做的其实有限,后续的配色晕染,都得靠她舅娘,绣艺上还得靠绣娘,她不过是画了个底稿而已。一下午完成四幅图算得上是高产了。
画完最后一笔天都快黑了,殷清瑶把底稿收拾好,背上画板回到家中。照例先吸娃,腊梅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但是今天不是只有她回来得晚,殷老五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柔娘招呼着大家先吃饭,吃完饭都收拾完了殷老五还没回来,这就有点怪了。
殷老五今天去长平村的地里查看去了,按理说到现在应该回来了。
“我去看看。”
家里都是女人,李柔娘有心想去寻人,但是她走不开,殷清瑶下炕穿上鞋,顺着大路往村子里走去。
一直走到村口还没看见人,她心里奇怪,却也没再往前走,等了一会儿折身回来,路过老宅的时候往里面瞥了瞥,瞧见里面灯火通明,院子里放着一个架子车,上面一个麻包摞着一个麻包,一股熟悉的香味从麻包里散发出来。
围着架子车转了两圈,她好奇地走进上屋。
屋子里她爷奶,二房三房,六房,她七叔,她爹,她小姑,大家整整齐齐地都在。上屋正中还立着一个人影,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大家都瞪着中间那条人影。
“你咋来了?”
殷老五冲她招招手,她走过去小声说道:“天都黑透了你还没回去,我跟娘担心你。”
殷老五揉揉她的头发,把她往后面拉拉,指着屋子正当中的人影说道:“你四伯回来了。”
四伯?殷清瑶愕然地抬头看过去,从她的位置只能看见侧面,侧面看她四伯的长相跟她爹有六分相似,她对这个四伯没什么印象,因为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常年不在家,但是每次回来都要闹一场。
以前他每次回来,阵仗也跟现在差不多,跟三堂会审一样,大家都坐着,就他自己站着,然后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每次要钱的时候都赌咒发誓,这次是最后一次,然后下一次还是这样。
以前她不敢进来,所以见到的都是他的背影,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
“不管这次是因为啥,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是流落到街上当乞丐也好,自卖自身去给别人当奴才也罢,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殷巧手冷漠地看着他说道,“老七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是想坏了老七的婚事?”
这段时间真的是忙晕了,她都忘了问她七叔跟那位向姑娘的事儿谈得怎么样了!
“爹,我哪儿有别的心思……爹,我这次带回来的香料保证是你们见都没见过的,这批香料是我从西域弄回来的,西域那边的人用这种香料腌肉烤肉,我吃过,特别好吃。等我把这批香料卖了就赚到钱了!”
“那你赶紧去卖去,拉回来干啥?”
殷巧手瞪着他,殷清瑶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还是很认真的说道:“爹,我这不是……没路费了嘛……”
等了半天,还是要钱的,殷老二嗤笑一声说道:“老四啊,你说你一年到头在外面都干点什么?你既然从西域回来,有回来的功夫,早就把香料弄到京城了!”
殷老三也跟着嘲讽道:“你不是说这批香料难得吗,怎么,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看不上眼?”
殷老四没再说话,求救的目光看向殷老五,殷清瑶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挺儒雅的一个人,就是一脸沧桑失落。
“老五啊,村口那座大宅子是你家盖的吧,你现在手头宽裕的话,借给哥哥点儿,等我以后赚了钱,我还给你。”
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的殷老五不自觉地看向殷清瑶,五房现在都是听她的。
大家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就都落在殷清瑶身上,王氏还记着那天受到的侮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清瑶啊,你家现在都盖得起大宅子了,又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你四伯常年在外不容易,你们手里宽裕,不如多给你四伯点盘缠,也省得你四伯每次回来都得跟老两口闹了。”
她的话一出口,殷老四眼睛里的光瞬间要把人灼伤。
殷清瑶没搭理她,转过去问殷巧手。
“爷,我七叔的婚事啥时候办?”
见她把话题岔过去,殷老四急得不行,不住地给殷老五使眼色。殷老五心里也为难,私底下拉扯殷清瑶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