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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殷清瑶皱眉思索着他说的话,这一段她并不是很理解,大致记得应该是道德经里的原话,意思应该是万法自然。
见她领悟,道长捋着胡须笑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初时殷清瑶还勉强能跟上,后来果断放弃了,她只是想问个路,世外高人竟然跟她扯了一堆东西出来,她古文不太好,听不懂。
道长叹了一声,并不生气。
“非同道中人,却行同道之事,老夫自认能上知天命,下应轮回,一辈子却没有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儿,小姑娘,你比我强。”
“需谨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待她开口,老道朝她挥手。
“去吧……”
殷清瑶一头雾水,抱拳道:“那晚辈告辞了。”
从山谷出来,雾气好像散了点儿,顺着来路走了一会儿,竟然让她找到了梁明贤停在山脚下的马车。她跑过去掀开车帘,里面没人。
再回头,山间又是一片雾气蒙蒙。
“难道真遇上了神仙?”
等真的架着马车离开之后,她还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虽然梦里有诡异的场景,但是梦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除了这身衣服和发髻,还有马车和余香提醒着她,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是她无暇顾及其他,心情迫切,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目的地。
月落日升。
灵宝县城仍旧和几天前一样迎接朝阳,只是城门口的兵卒被京卫的人马接手,正在逐一盘查入城的人。
京卫的人马殷清瑶见过,一眼就看见老六手底下得力的副将魏三,魏三胳膊上缠着绷带,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变成褐色。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但是还坚持在城门口盘查。
殷清瑶的装扮和配备十分显眼,城门口排队的人也不多,魏三一眼就看见她,揉揉眼睛又看一遍。
一个大老爷们儿脸上的涌现出浮夸的表情,她没忍住冲他挥挥手,笑了笑。
魏三骂了句脏话,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声,转身朝着城内狂奔。
殷清瑶赶着马车到近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下的几个老弱病残抬头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六,六哥,邵,邵将军……”
殷清瑶皱眉,看见几个大老爷们儿憋红的脸,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
“他们在县衙吗?”
这次他们都异口同声了。
“在,在县衙!”
殷清瑶直接赶着马车去县衙。一路上注意到街上比以往更冷清了,商铺都关了门,就连行人都没有几个。县衙门口摆着好几排的尸体,将路都占了大半。
看起来确实很吓人。
有些血迹还很新鲜。
殷清瑶脚不沾地跑进县衙,里面有人急急地迎出来。
“妹子!你没事儿!太好了!”
老六标志性的大嗓门在看见她的时候竟然哽咽了,推着魏三,“去,去,赶紧去城外找人,再去叫大夫来县衙候着!”
魏三哎了一声急忙跑出去。
殷清瑶打量着快被包成木乃伊的老六,他刚才是从后面蹦着出来的,两条胳膊都裹着木板,一条腿也很僵硬。
只有那张粗犷的脸没有半点损失。
正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她,开玩笑道,“我说妹子,你去哪儿弄了这么一身衣裳,看起来跟仙女一样,魏三说他看见你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做梦了!”
殷清瑶目光将他打量一圈,问道:“六哥,你伤得这么重,云舒跟金城他们呢?毓宁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六心态很好,殷清瑶伸手搀扶,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
“毓宁两天两夜没睡觉,这会儿累极了刚睡着。金城除了手上那一箭,后背上还有两道口子,不过都没啥事儿,眼下帮着云舒出城寻你。”
“就是云舒伤得有点儿厉害,因为担心你,简单包扎之后一直在城外找你,他……”
老刘叹息一声骂道:“灵宝县衙这群龟孙子,联合城外的千户所,瞒着朝廷搞赤铁矿意图谋反,云舒找到了一份记录,被他们发现,我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
“后来千户所那群王八羔子围剿我们……”
老六越说越生气,气得他差点把桌子拍散架。
他们只有二百人,对战一个千户所还有两分胜算,但是那天晚上围剿他们的人,至少有三千精锐,相当于三个千户所的兵力。
想也知道当时的战况到底有多惊险。
殷清瑶的心提起来,邵云舒肯定受了很重的伤,此时还在城外寻她……
“六哥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他!”
老六急忙伸手拉住她,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的一声。
“别跑岔了!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殷清瑶心急如焚,但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只是让她在县衙干等着她也坐不住。
“那我去城门口!麻烦六哥帮忙照看毓宁!”
情急之下她都忘了还能骑马,用两条腿往城门口跑,长裙将她绊倒,她就把裙摆撕掉,爬起来继续向前。
焦虑的心情忐忑,这一刻她心中惊惧,脑袋空白,只知道往前跑。凝滞的血液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县城本就没有多大,但是从县衙到城门口的距离,怎么那么长……
混沌之中。
嘈杂的马蹄声在城门口停下,衣衫被血染红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下摔倒,被守在城门口的兵卒接住,用担架抬起来向城里跑。
早就准备好了人手和担架,随时能将伤兵往城里运送……
短短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清瑶隐忍的眼泪破防,扑上前去抓住少年的手。
邵云舒睁开眼,缓了半晌,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殷清瑶笑道:“我是看见仙女了吗?”
殷清瑶抓住他滑落下去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邵云舒,是我,你坚持住,我回来了,我没事!”
“邵云舒,你撑住!你要是敢死,我就嫁给别人,你不准有事!”
已经模糊的视线中少女的轮廓清晰起来,邵云舒耳边听不见声音,但是看见她哭,还是不忍心的帮她擦了擦眼泪。
“嗯,我还要娶你呢……”
两个兵卒抬着他快速地往县衙送,殷清瑶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突然身后又传来一声闷响。
屋漏偏逢连阴雨。
殷清瑶回头,金城也从马上栽了下来。被两个兵卒扶起来背着往县衙跑。
一行人像难民一样毫无形象,金城背后深色的衣服上一片暗色,他跟邵云舒都是几天没合眼,又受了伤,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几天,城里所有的大夫几乎都被捉到县衙帮着看伤,大夫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十分熟练地按压止血,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殷清瑶全程看着,邵云舒身上伤口多,但是伤口浅,没伤着要害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金城身上伤口少,但是后背那两道伤口深,流血多。
他们用的金疮药都是特制的,只要好生照看,应该能保住命。
但也不能盲目乐观。
县衙都是大老爷们儿,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老六带着伤还得处理城内城外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殷清瑶也没心思管闲事儿,县衙后院方忠廉住的院子很宽敞,主屋里有两张床,兵士抬着邵云舒和金城一人一床。
不大会儿,大夫将熬好的药端进来。
殷清瑶给邵云舒灌完药,又给金城灌药,给邵云舒擦洗完,端了盆水放到金城床边犹豫。
“人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邵毓宁风一样冲进来,看见殷清瑶,原本就肿的眼睛里又冒出来泪花,上前抱着她先哭了一场。
殷清瑶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儿,不怕,我们都没事儿……”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后不任性了……”
邵毓宁擦了一把眼泪鼻涕,殷清瑶把布巾塞给她。
“正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照看你二哥,你照看金城。”
昏睡的人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邵毓宁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翻涌出来。
“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他也不会受伤,都怪我拖累他……”
不过这次她自己止住泪,沾了热水小心地帮他擦拭着,人总要成长的,邵毓宁现在虽然还哭鼻子,但是比以前坚强多了。
看着邵云舒熟睡的脸,殷清瑶心里很安静,外人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相信他们都能扛过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下午的时候邵云舒有点发烧,老六在地窖里找到冰库,直接把冰块儿搬来。
殷清瑶用冰水给邵云舒敷额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烧得身上的皮肤都是红的。又是灌药又是擦身体四肢,忙活了好一阵子。金城也开始发烧,邵毓宁手忙脚乱地给他敷额头,擦四肢。
两人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殷清瑶眼都不敢闭,怕邵毓宁不会照顾,时不时地还过去看看金城。
邵毓宁一直默默流眼泪,不过有她在,觉得安心。
“清瑶,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不管什么话题,邵毓宁想找人说说话,干等着的心情太焦虑。
殷清瑶不想说梁明贤那一段,只说道:“误打误撞,遇见了一个老神仙。老神仙说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会长命百岁。”
“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邵毓宁嗯了一声,不管信不信,至少心里踏实了。把金城脑袋上的布巾换了,又拿冰块儿帮他降温。
只要熬过去这两天就好了。
殷清瑶回到另一边。
握住邵云舒垂在身侧的手,趴到床边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感觉到眼眶里有热热的东西流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原来她也会哭……
“邵云舒,你一定要好起来……”
后半夜,邵云舒烧得不那么厉害了,金城那边却正高烧,邵毓宁一遍又一遍地换水。殷清瑶没忍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临睡之前还能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中间隔着一架屏风,邵毓宁不知道她也睡着了,熬到早上,摸着金城的体温没有半夜那么高了。
想爬到床里面休息一会儿,结果爬到一半就睡死过去了。
屋子里蜡烛燃尽,火光跳跃几下灭了。青烟摇曳几下,散在黎明的微光里。
金城睁开眼,感觉到身上有点沉,抬头,胸口搭着一条胳膊,腿上搭着一条腿。
眼前一张留着口水肿着眼睛的脸,刚醒过来脑子反应有点迟钝,他看了半晌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伤得不轻,却比邵云舒醒得早。
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做,受伤了自己找个地方包扎好,自己照顾自己,从来没有人这般在意他。潜意识里,他没想过被人照顾。
嗓子很干,金城想起来喝点水,刚动了动胳膊,身边的少女就爬起来,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邵毓宁此时形容狼狈,一点美感和形象都没有,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覆在自己额头上对比,对比不出来就把脑袋凑过来,跟他额头贴着额头。
这个动作无比熟练,金城睁大眼睛看着她。
感觉到睫毛扫在皮肤上的触感,邵毓宁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里露出惊喜,两人视线相对,鼻息相交,她还保持着这个动作,然后猛地从床上弹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金城四肢动弹两下,要爬起来,却因为使不上力气,没能成功,只好看向少女求助。
“我想喝水……”
一开口,邵毓宁才发现他的嗓子嘶哑,把刚才的尴尬抛诸脑后,急忙起身倒水,手忙脚乱地帮把他的枕头垫高,端水喂到他嘴边。
金城有点不习惯,伸手接过水杯。
“谢谢。”
殷清瑶听见动静也醒了,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邵云舒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舒了口气。
金城喝了水又躺下睡了,这次睡得很沉稳。
邵毓宁盯着他的睡颜发呆,两只眼睛的光都开始涣散。
殷清瑶虽然没睡饱,但是也算休息了,邵毓宁一直没睡,整个人都糊涂了。
简单吃了早饭,殷清瑶提议轮班,这边有她看着,让她去隔壁休息。邵毓宁也确实撑不住了,一觉睡到午后起来接替殷清瑶,她的眼睛仍然很肿,但是看起来精神多了。
殷清瑶打了个哈欠,走出屋门,才有功夫去发现县衙好像过分冷清了,以前那些伺候的丫鬟小厮呢?
去前院找老六,老六在支了一张床,日常休息办公都在前院。
也是不巧,殷清瑶去的时候,老六忙了一上午,正在睡午觉。
他也可怜,受了伤还得处理公务,殷清瑶没打搅他,在前院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只有县衙大堂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将领。
将领看起来眼生,在帮老六写公文。
这人可能是金城请来的帮手。
她本来打算回去休息,年轻将领叫住她。
“敢问是殷姑娘吗?”
殷清瑶顿住脚步回头应了一声。
年轻将领起身走过来,从腰间摸出一枚令牌递过来。
“末将是潼关卫的镇抚李耳,这枚令牌完璧归赵。”
殷清瑶接过令牌,道了声谢。
“此处的方县令呢?”
李耳恭敬道:“灵宝县的主簿典史全都是反贼,为了保守起见,张百户将县衙所有人都下了大狱,等朝廷的钦差下来,查清案情再说。”
殷清瑶顿了顿,问道:“我能不能见见方忠廉?”
她提出来的要求,李耳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反驳。将公文收起来,亲自领着她去了大狱。
怪不得县衙冷清,人手都被安排在牢房里。
县衙的大狱以前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犯人,如今闹哄哄挤满了县衙的官吏,外面关着的都是小虾米,吕主簿死了,但是牵扯出来一堆人,这些人将牢房占满了。宋典史被关在最里面的大牢里,方忠廉就在他旁边。
一家几口挤在一起,短短几天功夫,他就憔悴了一圈。
方忠廉看见殷清瑶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过来扒着栅栏喊道:“清瑶姑娘,我冤枉啊!你可得帮我申冤呐!”
“我真不知道他们都是反贼,我也不知道赤铁矿的事儿!”
“山贼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但是铁矿的事儿我是真没参与!清瑶姑娘,你要帮我想办法啊!”
殷清瑶瞥了一眼安静如鸡的宋典史,县衙大牢的守卫还算森严,但也不是没有漏洞,至少她要想潜伏进来还是能做到的。
“能不能再加派些人手看着这些犯人?我担心有人杀人灭口。”
宋典史的耳朵动了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李耳顿了顿,应道:“好,我立刻抽调人手。”
殷清瑶不是想指手画脚,只是觉得事已至此,邵云舒跟金城总不能白受伤。
没跟方忠廉说话,因为没有必要,不管他在身后怎么哀求,她头都没回,回去收拾收拾,沾床就睡。
她实在是困极了,累极了,方忠廉跟反贼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失察罪也足够让他万劫不复了,她还是先养好了精神再说吧。
一开始睡不安稳,梦里总有人在追她,有举着刀的,有举着枪的,梁明贤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在梦境里一闪而过,激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之后是一片迷雾,她在雾里迷了路,然后遇上一个老神仙。
再之后睡得就平稳许多了。
睁眼天都黑了,起身去隔壁屋子。金城醒了靠在床头喝药,邵毓宁一勺一勺地喂给他,他想拒绝,邵毓宁不让他拒绝。
他只能别别扭扭地张嘴喝着。
殷清瑶打了个招呼,绕过屏风,邵云舒还没醒,碗中的药还在冒热气,她端起来尝了一口,温度正好。
拿勺子别开他的嘴把药灌进去,装睡的邵云舒呛了一口,咳嗽着睁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心中不忍,开口调笑道:“放心吧,你还没嫁给我,我不敢死……”
他的声音嘶哑,脸色苍白,但是人醒了,精神尚可。殷清瑶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泪珠从眼睛里砸下来,喜极而泣。
“喝药,把药喝了就好了!”
药里掺杂了泪珠,邵云舒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就着眼泪把一碗药喝完。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心疼道:“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别哭,我没事。”
两人在山村里打探消息的时候,殷清瑶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邵云舒总是想办法让她多吃,那段时间,她感觉自己腰围都胖了一圈。
现在又只剩下一把了,脸也小了。
“你别说话,我去给你熬粥!”
厨房只有清粥,现在可以先吃点垫垫,身上有伤的人还是得加强营养。
“我想吃你做的蛋花粥。”
“好,我现在就去做。”
殷清瑶起身,却被邵云舒拉住她的手。
“我虽然想吃蛋花粥,但是更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到年底了,家里家外,工作上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更新的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但是会保证每天都更,希望小可爱们多多理解。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