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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那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我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01
心理咨询师里的谈心依旧如同往常一样。
已经完全适应被赵北笙带节奏的陈医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棋盘,非常没有职业道德且理直气壮地说:“来都来了,也别急着走,陪我下几把。”
“怎么,我不在,您连个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了?”赵北笙打趣他。
陈医生鼻子一哼:“医院那些人技术都不行,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赵北笙点点头:“可您在我这儿也找不到成就感啊。您和我下了几年,好像还没有赢过一局。”
陈医生老脸一红,粗着脖子低吼:“这次,这次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好好好,您开口,我哪有不陪您的道理。”
赵北笙也不调侃他了,把他气着了没准就给自己开个无药可救的病历单出来。
手刚碰到棋子,赵北笙手机就响了——是肖晨。
“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赵北笙起身带上门,把手机放在耳边,“怎么了,舅舅。”
“赵北笙,你最好处理完你那边的事情就赶紧回来。”肖晨的口气算不上好,“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那车除了上一次让尹南笺试了一次,之前有开过吗?”
赵北笙瞥了一下眉头:“前一天我刚刚开过,怎么了?”
“刚刚4S店给我打电话,说你车的刹车被人动了手脚。”
听完这句,赵北笙立马从楼梯的安全出口往下走。
“具体一点。”
“我侄媳妇是新手吧,那情况下她估计是没察觉出来刹车的脚感发软,或者说有异常震颤,那就是刹车片过热的情况。”肖晨心有余悸,“你应该庆幸她才刚刚起步,车速还不快时就撞上我的车被迫踩停,要是速度真提上来才发现刹车失灵,你们估计早凉了……喂,赵北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我是在想——”赵北笙微微低着眸思索,“我要把车给尹南笺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啊咧。”肖晨一脸蒙,“冲着我侄媳妇来的?我还以为是你得罪了哪个商业大佬,被人家给杀人灭口顺带捎上了我侄媳妇这个炮灰。”
赵北笙反复搜刮着那天在体育馆里的记忆,和尹南笺坐在一起,他在将车钥匙递给尹南笺的时候,周围应该是没人……不,有一个女孩。
“我等会儿打给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打给了尹南笺。
尹南笺那边一直占线,后来就直接关了机。
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赵北笙神色未变,从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02
桃子坐在肯德基里和一群小学生开黑。
暮色四合,乌云密布,空气里透着一股烦闷的热气,而她紧盯着屏幕,在释放二技能准备点亮三技能一锤定音的关键时刻,页面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她手一顿,游戏界面灰了下来,段位从星耀啪嗒掉回到钻石。
桃子:“……”
她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哪个孙子!”
荣升为“孙子”的庄之桡从外面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嘿,在这儿呢,我打尹南笺和你的电话都没人接,本来还想来找你们的,正好看见你在这儿。”
桃子的脸霎时黑了大半,双手并用锁住他的喉。
庄之桡哇哇大叫救命:“你你……你轻点,掐得我都差点看见我死去的外婆了!”
“你要是给不出一个正当理由,老娘马上送你去见你家亲爱的外婆。”
“有的有的,正当理由有的。”庄之桡逃离她的魔爪,捂着脖子连忙说,“你们不就一直好奇那送花的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小爷神通广大,给咱家小南笺查出来了。”
“你做梦呢,人家花店干吗告诉你?”她眼底写满了不相信。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不能相信一下我呢。”庄之桡压着声得意地说,“我把那送花小姐姐给拿下了……”
桃子把他脑袋一拍:“你个渣男。”
“这不是重点!”庄之桡十分不高兴道,“重点是,送花的是个女人,还据说长得特别好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女的干吗送那么多花给另外一个女的?”
“是挺奇怪的……”桃子低头做思考状。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她有些疑惑地接通。
“周年年是吗,我是赵北笙。”
桃子:“……”
赵北笙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
“很抱歉打扰到你,我是想问,你们学生会在校庆安排帮忙的人,你应该都有印象吧。”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桃子还是老实地回答:“有。”
“短发,齐刘海,眼睛不大,身材微胖,性格可能有些内向,这样的女孩子你认不认识?”
桃子略微思索:“嗯,记得,是大一文法学院的女孩子,叫蒋文文。”
“能不能帮我找到她,问她在校庆那天有没有见过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
赵北笙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桃子似乎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不到南笺了,我打给她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赵北笙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现在已经拖着箱子等出租车前往机场。
在一旁偷听了半天的庄之桡也附和:“对对对,我打的电话她也没接!我正奇怪呢,这小妮子玩手机重度患者,从来没有不回电话。”
桃子说:“我现在就去找蒋文文,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好。”
大约二十分钟,桃子的电话就来了。
“赵学弟,蒋文文在出体育馆之后确实遇见了一个烫波浪卷发的女人,长得特别好看,说是想要和她做朋友,还请了她吃价格不菲的日料。”
“有没有提起我们?”赵北笙问。
“有。”桃子脸色渐渐凝重,“对方随口提了你们的事,蒋文文就告诉她,你对南笺特别好,家里也有钱,刚进去就听见你要把车钥匙给南笺,让南笺在你不在的时候随便开。”
“我知道了,谢谢。”赵北笙捏紧拳头,挂了电话。
桃子听着忙音,和庄之桡面面相觑。
此刻天色大黑,一个小时的行程让赵北笙觉得漫长无比。
一下飞机,他就立马将手机开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通了。
“喂,又是哪个没长眼的喊爷爷串场!”电话那头的人极其不耐烦。
“萧余。”赵北笙此刻语气冷得不像话。
“你啊,大晚上的你不和你家亲爱的卿卿我我,打给我干什么?”
那边吵吵闹闹的。
“上次你塞在我书包里的GPS定位器连接的是不是你的手机?”
“哈?”
萧余下意识地解释:“喂喂喂,我可没下那个软件注册账号监视你,我就是嫌弃那玩意儿丑才丢你那儿的……”
“那现在注册一个。”赵北笙打断萧余,他刚从飞机的接送大巴上下来,叫好的出租车已停在大门口等候多时,“然后帮我找到这个定位器的位置。”
萧余半天憋出了一个“啊”字。
“南笺可能被沈蓝依带走了。”赵北笙坐进出租车,从口袋里搜了几百块钱十分豪气地拍在司机面前,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师傅,在不闯红灯不堵车的情况下,使劲儿加油门,如果闯了,您要是想加钱随便你开口。”
萧余明明没喝酒,此刻却觉得自己醉得都听到了胡话。
“等等等,我没反应过来,我去什么个情况?”
赵北笙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手心出了一层冰冷的薄汗:“不清楚,不过南笺出宿舍的时候背着书包,定位器应该还在。”
“我……那女人是脑子有病还是没发育好,你现在在哪儿呢……”萧余抓了沙发上的外套,飞快地推开包厢的大门。
有人伸手一下按住门把。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萧余此刻没了笑容,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刚刚非要和自己拜把子的啃老富二代。
富二代张着嘴嚷嚷:“萧余你去哪儿,三缺一啊!”
萧余一把推开他,不耐烦道:“我三缺一你个头,爷爷有急事,留个位留个位!”
他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喊来一酒保,问对方酒吧有没有空车,急用。
03
尹南笺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潮湿的小木屋里。
她双手被绑在凳子后面,脑袋里混沌一片。
她只记得……自己准备回宿舍,从教学楼后面绕近路,来了一辆面包车……她加快了步伐,面包车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再然后,她就在这儿了。
综上所述,她这是被绑架了?
尹南笺脑袋一昏,顿时觉得世界奇妙无比。
她就一普通小康家庭的普通孩子,不赌不嫖走在路上还有时给乞丐钱做慈善,怎么就被绑匪给盯上了?
她正瞎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走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在他们身后露出一个长相极其漂亮的女人,烫着波浪大卷,带着笑,一双眼睛如猫般魅惑。
“是你……”
尹南笺见过这个女人——那个夜晚,开着大红跑车的女人。
她不会认错。
“尹小姐,这大概是我们初次正式见面。”女人的嗓音无比悦耳,“很抱歉以这种略微粗鲁的方式将您带来,我叫沈蓝依,是你男朋友赵北笙的——青梅竹马。”
“尹小姐……”尹南笺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微冷,“那些花,是你送的吧。”
“尹小姐真聪明,我擅自做主选的品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你到底想做什么?”尹南笺调整呼吸,抬头打量着对方。
沈蓝依浮出一丝笑:“就算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依旧沉稳,怪不得连北笙都会被尹小姐给吸引呢。”她又将视线放在窗外,“尹小姐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尹南笺没好气地回答。
“我们现在在霄林山,郊区一座挺平缓的小山里。”沈蓝依语气似是惋惜,“我尽力在周围找和当年一样的地方,也就这座山像一点,只能凑合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蓝依这才如反应过来一样,拍了拍手,十分好奇地问:“尹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北笙他当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你吗?”
尹南笺顿了顿。
“我觉得瞒着尹小姐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才想着,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告诉尹小姐所有的真相。”
沈蓝依用一种亲切欢快的语调说话,不听内容一定会误以为她是在和哪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喝茶叙旧。
“什么真相?”
尹南笺默默数了数人数。
除了沈蓝依之外,只有三个178cm左右的男人守着。这绳子系得不紧,她在心底想。
趁着他们未曾注意,她的双手倚靠着凳子后一下一下偷偷扯动着。
沈蓝依显然很满意尹南笺的反应,笑着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所以还请尹小姐耐下性子,听我慢慢讲完。”
04
山外新修不久的宽敞公路上,一辆绿油油的小轿车呼啸穿过。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萧余此刻紧紧攥着安全带,眼睁睁地看赵北笙一脚油门朝100迈往上加,没关车窗,锋利的狂风卷着雨水呼啸着砸在他的脸上。和赵北笙会合后,赵北笙就一副面无表情发疯的样子,但萧余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那什么,虽然情况紧急我只借来了一辆破车,但是我觉得作为中国公民遵守交通规则还是十分有必要的,你觉得呢?”
没人回他。
五千块成交的二手奇瑞QQ被这“危险分子”开出了布加迪威龙顶配的既视感。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大呼小叫让赵北笙关窗减速,否则就同归于尽。可现在好友心爱的女人生死未卜,好友能不抱着他痛哭流涕嚷着要自杀就已经谢天谢地。
目的地是霄林山。
这个定位器并不专业,信号断断续续的,萧余费尽心思也查不到具体位置。
他的脸白了大半:“兄弟,祖宗,咱悠着点,我说真的,别还没把尹南笺救出来,咱先挂在路上了!”
“萧余。”赵北笙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冷静得过分,“打电话报警,然后打开你手机的定位,我一会儿和你连接上,这座山地势不高,不远处有村庄分布,应该还是可以收到信号。”
萧余一双桃花眼睁得老大:“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赵北笙你要一个人进山?”
赵北笙静静地开车,抿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雨滂沱,带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本有些遥远的记忆,如走马观花灯般,开始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05
十年前,他好像也是在这样的雨夜赤脚狂奔。
十年前,他还不叫赵北笙。
他的名字,叫作宋子遇。
有一个清贫的家庭,有一对平凡的父母,有一个护他的哥哥。
宋子殊。
对,就是如今被学弟学妹喜欢崇拜的宋子殊。
宋子殊去上学,他就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头边玩蚂蚁,直到他哥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块捏得发烫的大白兔奶糖。
宋子殊没有零花钱,糖果钱是从午饭里省下来的。
但他不领情,当着哥哥的面将糖扔到了脏兮兮的泥地里。
“我不要你的糖。”他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语气有一点冷,还有一点孩子气的执拗。
可等宋子殊走了,他又折回去捡起糖果塞到嘴里。
好甜啊。
他嚼着嚼着,突然就哭了。
他比宋子殊小两岁,早到了上学的年纪。
但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上学。
妈妈甚至没有问过宋子殊,而是直接认真地对他说:“子遇,让你哥哥去学校吧。”
爸爸坐在一边低头扒拉着火炉子里的炭。
宋子殊扒在门前听到这句,刹那间脸色铁青,挡在他面前,咬牙说要把机会让给弟弟。
记忆中那是妈妈第一次冲宋子殊发火,相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他,宋子殊无疑是第一次挨骂。
赵北笙有时回忆起来,妈妈当时一定是气过了头,才会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地说:“你弟弟就算读了也不会有出息,你不一样,子殊,你和他不一样!”
其实偷哥哥的卷子做到一百分的时候,他是有想过去父母面前炫耀,觉得哥哥被所有人夸赞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被扣上“没出息”这个帽子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曾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小孩,未来可以跟在奥特曼后面打小怪兽拯救世界。
盯着妈妈狰狞的脸,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陌生。
关于“把上学的机会让给哥哥”这件事,如果妈妈是轻言细语地和他商量,哪怕是装作一点点为难,一点点就好。
他想,他都是愿意的。
从那天开始,他深刻地体会到,原来一切来自父母的爱,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影。
哥俩的生日恰好同日,父母在那一天会下好大一锅面条,他眼巴巴地看着,吞咽着口水,然后妈妈会拿筷子卷上一大碗给哥哥,再拿一个小碗,从汤里舀上剩余的面条给他,他将脸埋在碗里,抬眼瞥见哥哥碗里藏着的白煮蛋。
“哥哥要读书,要补脑子。子遇,你别任性。”妈妈接着又说,“哎,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懂事就够了。”
当然,白煮蛋最后还是被宋子殊藏着掖着送进他肚里。
“你放心,哥哥会永远护着你。等哥哥以后挣钱了,让我们子遇读最好的学校,穿最贵的衣服。”宋子殊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
“嘁,我才不稀罕。”他盘腿坐在床头,把头撇过去。
宋子殊却笑嘻嘻地要和他拉钩。
明明是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可他还是不自觉地伸出手。
睡觉前妈妈走进他们的卧室,生硬地跟他道歉,破天荒倒了满满两杯热牛奶给他们。
两杯,是一样满。
哥哥很高兴,一口气全喝完了,他却舍不得,就抿了一点点,偷偷地藏起来。
他想的是,爸爸妈妈还没有喝,他要留下来给他们尝尝。
当天半夜,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哥哥没有睡在他身边。
他揉着眼,从破旧的窗户往外望时,正好看见了月色下那个即将启动的小破三轮车。
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安迫使他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当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三轮车吱吱呀呀地往前开去,他追在后面,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撕心裂肺地恳求着爸妈别丢下自己。
“爸!”
“妈!”
“哥!”
爸爸闷头开车,妈妈坐在后面紧紧抱着熟睡的哥哥,将头埋在哥哥的肩膀上。
他们不曾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跑累了,哭累了,摔在地上,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睁睁盯着小破三轮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第二天大早,一堆亲戚找过来说要领他回家,还告诉他,他爸妈去城里打工了,身边只能带一个。
只能带一个,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抛弃了。
于是他像一只瘪了气的皮球被众多亲戚踢来踢去,他们唯一的动力,大概就是那份从城里寄来的微薄费用。
最后,他被踢去之前从未联系过的二伯的家。
也是在这个家里,他遇见了李慕染。
二伯的母亲,也是和南笺讲的故事里的原型。
她是整个家里唯一疼爱他的人。她满脸皱纹,手上满是老茧,穿着破旧的衣裳,但从五官还是能隐约看出年轻时是极美的女子。
很时髦的老太太,因为她不让他喊她李慕染,而是喊她LiLi。
这个名字好听,她冲他调皮地眨眼睛。
他上不起学,LiLi就教他写字,教他读书,教他如何明辨是非,如何做到满怀爱与期待好好活下去。
他觉得LiLi真是一个怪老太太,明明早年被骗进大山,明明早早就失去了丈夫,明明好赌的二伯对她一点都不好,她却一直对他反复强调什么是爱。
爱有什么好的。
他反驳,从来就没人爱过他。
他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谎言里,爸爸妈妈爱的是哥哥,哥哥说要护他一辈子,可就算是分别都不曾说出一句再见。
“傻孩子,你得记得,无论遇见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LiLi展眉笑着,挪步在柜子的底层翻出了小银手镯放入他手心里。
“你收好,等我们子遇以后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就把手镯给她戴上,这样她就一辈子都跑不掉了。”
面对这张满怀期待的脸,他只是默默摩挲着那个做工粗劣的镯子。
他并不认为自己未来会有心爱的姑娘,于他而言,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欺骗与虚伪。
渐渐地,他变得能收起身上尖锐的刺,学着去讨好二伯,学着去奉承那些大人,当他们故意在他面前嘲讽那对不争气的爸妈时,他也能面色不改带着浅浅笑意。
“LiLi,我认为这样的自己很糟糕。”
彼时的LiLi好像是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时间几乎占满了黑夜与白天,她不能教他认字,也没有力气给他讲故事,于是他就每天把发生的细碎琐事讲给她听。
她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变得混浊,变得呆滞。终于有一天,当他迎着倾泻的阳光来到她床沿时,LiLi努力半睁着眼,有些迷茫地问他:“你是谁?”
生老病死真是一件让人喘不过气的事。
LiLi死得草率,丧事办得草率,就连下葬,都是二伯随意在后山找了一块地匆匆埋下,用木棍竖起一块牌子算是完事。
他一直记得,LiLi告诉他,以后就算是归入尘土,也要随丈夫左右,生则同命,死则同棺。
可现在她只能孤零零地躺在他处。
他突然就害怕了。
油然而生的迷茫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血淋淋的现实逼着他退后一大步,而后又是一步,最后他拼了命地跑回家里。
然后他看见二伯在翻LiLi凌乱无比的房间。
二伯一定又是赌输了,此时红着眼,在一片狼藉中如狼般回头盯着他。
“我妈是不是给你东西了?”
他眼底有些干涩,不自觉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小银镯子。
……
赵北笙一直觉得自己生来不幸,命运却又给予他希望,靠着一点点甜撑到了今天,撑到遇见尹南笺的那一天。
“你能保证,能像十年前那样,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
“抱歉,陈医生,如果上帝执意将她夺走,我想我可能会发疯。而一个疯子除了待在精神病院里了却此生,好像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可言。”
撕裂的暗淡天色下,他踩稳刹车,车身霎时往左一转,溅起一片湿泥。
“保持联系。”
丢下这句话,赵北笙松开安全带一脚踏出去。
萧余手忙脚乱地拉住他:“赵北笙,你给我清醒点,你一个人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回头,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尹南笺她其实胆子很小,还怕黑,但有人的时候从来都不表现出来。”
萧余愕然地松手:“我是担心你……”
“萧余,我现在好像有点懂得爱了。”
大雨瓢泼,赵北笙那死水一般的眼眸望向山头。
“明明那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我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明明那是一簇长满荆棘的血色玫瑰,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赵北笙苦笑了一下,将耳机别上耳朵冲入雨中。
因为她还在前方等我。
因为我的公主需要我。
06
“他那天晚上被他二伯打得很惨。那镯子不值钱,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给……真是愚蠢的做法,因为最后还是被抢走了。”
沈蓝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尹南笺,却并没有在那张脸上看到丝毫震惊的神色。
“于是他逃了,像这样的山,往前拼了命地跑,再然后,就遇见了肖梓薇。”
尹南笺这才缓缓抬眼,里面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肖阿姨的孩子,叫作赵北笙,在那一年死于意外。她去那个小破山村,是为了去一处寺庙祈福。而就是那个雨夜,她发现了他,发现了和她的孩子赵北笙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宋子遇。
“后来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宋子遇成了赵北笙,成了风光无限、前程明朗的‘弄色’的继承人。他聪明又温柔,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化解了所有人的质疑,得到了赵老爷子的喜爱。我一直看着他,我的北笙,果然很厉害。”
尹南笺依旧十分平静:“然后呢?”
沈蓝依的笑容突然古怪起来,她的手落在尹南笺的肩头,往下压了压:“你这个反应很平淡啊。然后发生了什么,尹小姐猜不到吗?他本该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地活下去,可他居然遇见了宋子殊,那个抛弃了他,却活得光彩单纯的亲生哥哥。”
相貌发生了太多变化,其实初遇宋子殊时,他并没有认出来,但宋子殊却主动帮他抬行李去报到,两人谈笑间,他才知道了宋子殊的名字。
“北笙自然会觉得不快。他开始调查宋子殊,而那个时候,你出现了,出现在不近女色的宋子殊身边,他就以为,宋子殊喜欢的人,是你。”
“所以你的意思,赵北笙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宋子殊?”
尹南笺眼中划过一丝讥笑——你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沈蓝依笑而不语。
“尹小姐,这不是明摆着……”
“够了。”尹南笺打断她。
“我不太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尹南笺不笑的时候会将眼睛微微眯起,模样清冷,整个人散发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可赵北笙是我的男朋友,虽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至少我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有眼睛,我看得见,我们之间如何是我们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你说我是外人?”
尹南笺笑:“难不成,你更喜欢‘第三者’这个身份?”
沈蓝依用力抿住嘴唇,美目里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喂……”
顷刻间,坐在凳子上的女孩突然如箭一般冲了过来,手疾眼快地一把拉过沈蓝依的胳膊,手从她的肩膀后绕过胸前,五只手指攀附在她的脖颈上。
等那三个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尹南笺已挟持着沈蓝依闪到门口,与他们保持了接近四米的距离。
“让他们去屋里待着。”雨水顺着发梢淌落,尹南笺冷冷地附在沈蓝依耳边说,“你知道,就算我现在对你如何,都能算正当防卫。”
沈蓝依倒是没想到尹南笺会些功夫,此刻却没有半点怯意。相反,她差点就笑了出来:“尹小姐这是何必,本来就只是打算请你出来说说话而已。”说完,她招了招手。
那几人听话地进了屋。
尹南笺稳住心神,立马在外面上了锁以防万一。
她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却没放开沈蓝依,带着沈蓝依缓缓往山下走去。
这座山虽然地势低,但道路上杂草密布,坑坑洼洼的,尤其不好走。
“尹小姐。”
正在一脸认真找路的尹南笺警觉道:“做什么?”
“你是不是不认路呀?”
“……”
“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三遍了哟。”
“那……那你说怎么走。”
“我不想告诉你耶。”
“……”
尹南笺感觉胸口一团气堵着发闷,她懒得和沈蓝依辩论,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这么晚了,桃子看她没回来电话没人接肯定会着急,没准已经通知赵北笙通知警察来救人了。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尹小姐。”
“你能别说话了吗,以前没人嫌你烦吗?”尹南笺没好气道。
“真过分。”沈蓝依叹气,“这大半座山就咱们两个人,你还不让我说话解闷了,我其实就想问你一句,你手上的镯子是赵北笙送你的吗?”
尹南笺迟疑了一下:“是。”
沈蓝依的目光缓缓地沉下,变得极其阴沉:“那看来是我赌输了,他是真的爱上了你。”
说完,沈蓝依一声不吭,在尹南笺放松的刹那,猛地伸手夺走她手腕上的镯子,然后使出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你疯了吗?”
刹那间,尹南笺瞪大了眼睛,脑袋里突然空白一片。
她松开沈蓝依,毫不犹豫地奔去寻镯子,小镯子急速滚了半圈,在有点高度的小坡前绕了一圈终于停住。
差一点点。
她连忙蹲下拾起,仔细检查起来。
沈蓝依悄声无息地靠近,站在尹南笺身后。
我以前求了他好久好久,他都不愿意给我。可是你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容易到只要你对他笑一笑,无论是小银镯子还是其他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摘下来送给你。
空气冷得要窒息了一般,沈蓝依笑得有些颓废:“可惜,赵北笙算错了一件事,她以为我会为了沈家的利益不敢轻举妄动,可他不知道,什么沈家,什么华裳,我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从来都只要他一个而已。”
她伸手,狠狠地将尹南笺一推。
“晚安,尹小姐。”
07
凄静的月下,空气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
赵北笙一脚踩进泥地,有几滴泥溅在靴子和裤腿上,再一抬腿,像是把长在泥浆里的萝卜拔出来一样。
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顺着额间滑下,他抬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头。
还好,雨势已经减小。
“赵北笙同志,你还好吗?距离万里长征路结束还有几百米,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萧余的声音顺着耳机传来,这货化身快乐小广播,平生最不能忍受沉闷气氛,于是疯狂地说着烂话找一堆烂话题。
“这辆小破二手奇瑞居然还能收听到广播,还是奇幻的《动物世界》,刚刚给我来一嗓子狼嚎差点没把我吓尿。”
“你闭嘴。”
“好嘞。”
萧余心想我哪里是抽风话多,我是怕你犯病。
赵北笙冷静过了头,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放艘小船都稳得很,实则就一百慕大三角,整一杀坯,鬼知道他独身一人能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赵北笙捏了捏眉心,在考虑要不要扔了耳机的时候,心中突然生了一丝异样。
说不出来的感觉。
“南笺?”
他停下脚步,猛地看向身后的一个方向,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萧余见他不对劲,连忙在那头大声地喊:“嘿,赵北笙你回神!定位器还在你的前面,你女朋友在前面呢,不是在你后面!”
“不,她在后面。”他愣愣地盯着那里,“萧余,我听见南笺在叫我。”
“我去。”萧然不淡定了,“这种紧急关头你不相信科技和我扯什么第六感!喂喂喂,你往哪里跑!”
“尹小姐的命真大。”
沈蓝依将贴在脑门的刘海轻轻往耳边拨去,嘴角上扬,宛如胜利者般看着情急之下抓住树藤才没掉下山的尹南笺。
“你能坚持多久?十分钟,半个钟头还是一个小时?”
尹南笺咬牙念道:“你要只是待在这里说风凉话,就趁早离我远点。”
再一次感谢自己老爸的培养,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做出防御状态,救了自己一命。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放在商场上,这应该叫作利益互惠,很划算。”沈蓝依将脚轻轻悬在她的手上,“我把你救上来,你把赵北笙还给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尹南笺勾出一抹冷笑,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你说给我就给?
去你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谁都要听你的?”
“哦,所以尹小姐的意思,是拒绝了我吧。你要知道,一个人在山上出点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蓝依十分遗憾地叹气,盯着那张倔强漂亮的脸,缓缓将脚踏在了对方手上。
“还没告诉你,我第一次遇见赵北笙是赵家的家宴上,那张脸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他和我是同一种人,一样的善于伪装自己,一样的虚伪,一样的……渴望别人的爱。”
她低声喃喃:“尹小姐,你说如果你没有和赵北笙在一起的话,我们会不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不会。”尹南笺想也没想就回答。
“这么确定?”
“我又不瞎。”尹南笺眼尾略显细长,从上往下看时带着一股子夺目的倔强。
她发颤的手还紧紧地拽着树藤,但地球引力往下拉扯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高的山坡上到处是石头。
我要完了吗?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她的脸颊,恍惚间,她好像是看见了赵北笙,她如往常一般冲他甜甜地笑。
“赵北笙……”
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你在做什么呢,你知道我不见了吗,你会来救我吗?
“赵北笙。”
好想见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北笙赵北笙赵北笙……”
她闭上眼睛,开始反反复复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大。
“很可惜,他不在你的身边。”沈蓝依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冷然一笑,“也永远不会在了。”
话音刚落,她脚下正欲用下全力之时,肩膀措不及防被猛地掐住,只听见一句冰冷到极致的“滚开”二字,下一秒,她被毫不留情地往旁边一推,笔直地撞上了一块石头。
沈蓝依闷哼了一声,顿时眼前发黑,一下子跌坐在满是淤泥的地上。
短暂的眩晕中,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从她的身侧冲了过去。
“我在。”
在尹南笺因失力而松开的一刹那,一只温暖强劲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学姐,我在。你睁眼看看我。”
尹南笺盯着那张熟悉又略显担忧的脸,嘴巴张了张,满腔委屈顷刻涌上了心头。
“赵北笙你真是狗鼻子,还真在这个鬼地方。”萧余看不见“现场直播”,但从耳机里听到了尹南笺的声音,激动得差点一脑袋撞到了车顶,“尹大美女,还好好活着吧!”
赵北笙:“你闭嘴,喊得我耳朵疼。”
沈蓝依有些迷茫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第一次从心中生出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己。
突然记起小的时候沈淮告诉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就算是抢,就算撕成碎片,也要抢到自己手里牢牢握紧。
她那时反问沈淮:“那你怎么抢不到‘弄色’?”
沈淮当场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沈蓝依一只手在地上划出五道指印,咬咬牙本还想挣扎着上前,身后却有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子拉住了她。
“蓝依,和我回去。”
“你怎么……”
她的哥哥,沈泽不知何时出现,此时半跪在地上,雨水顺着帽檐滑下,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凶狠:“你以为你做的我不知道?奉劝一句,如果不想警察找你麻烦的话就赶紧走……”
赵北笙问:“沈蓝依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尹南笺微微点头。
“学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满嘴谎言?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又拼命地摇头。
“我就是难过……我好难过好难过,在你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语气里是隐忍的哽咽。
太奇怪了,明明刚刚面对沈蓝依的时候,一点都不想哭,可是这个人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瞬间溃不成军。
不是不知道,沈蓝依将他的往事,包括背叛,包括谄媚,一件一件细数过来的原因,是要告诉自己,赵北笙,或者说宋子遇这个人,根本不是众人心中单纯善良的阳光少年,他是长于混浊世界的一株孤草,有着比石头还要尖锐的野心。
这样的人,从不会为任何人驻足,也不会甘愿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动情。
可当听完了所有关于这个少年的故事,她却一点都不曾对他失望。
她只是心疼,非常非常心疼他。
他把自己关在几乎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小心翼翼地从唯一的缝隙中窥视着这个世界,渴望着有人能够停下来,能发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和一颗破碎的心。
“来看看我吧。”
小小的男孩趴在光亮照进来的地方。
“我真的好寂寞啊。”
赵北笙顿了顿,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肖晨问他,为什么是尹南笺,为什么斩钉截铁地非她不可。
说一见钟情太过矫情,说生死相许也多半不会有人信。
爱本身就是捉摸不透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尝过很多苦,所以那份她给予的甜才会如此刻骨铭心,想要跨过分秒,也愿跨过余生岁月。
当你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告诉自己,她是写满故事的新月,是脸颊两侧的绯红,是心底的小鹿乱撞。
她是温柔,是美好本身。
“你哭了。”赵北笙没办法伸手帮她擦眼泪,只能用那亮如星辰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是害怕吗,对不起,学姐,是我没用,让你害怕了。”
手腕突然往下移了一分,他瞥了一下眉。
“南笺,你听我说,你不要动,你一定不要动,抓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松手。”
“对对对,千万不要动,救援队已经在骑马来的路上了,两位可千万要坚持住啊!”“快乐小广播”在那头大呼小叫。
不过耳机显然不能扩音。
“赵北笙,我要死了吗?”
“不会。”
“我还没有养一只狗给四月做伴,还没有找到一个好工作挣钱孝敬爸妈,还没有和你去旅行,去看美术馆,去看世界各地所有的景色,赵北笙,我好不甘心啊,我死的,一点都不轰轰烈烈。”
尹南笺现在话特别多,语速也快,像是抓紧所剩无几的时间,把还没说出口的话一口气说完。
明显感受到攥紧的树藤发出一道清脆的断裂声,裂痕从树藤笔直地裂往树干,又被大雨的喧嚣全部吞噬。
“萧余,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哥们,马上到了,不到五分钟!”
越是情况危急,此刻头脑就越是清醒,赵北笙知道,如果以这个姿势坚持一分钟以上……不,顶多半分钟,他根本抓不住尹南笺,也根本撑不到救援队到来。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别怕,乖。”
赵北笙安慰她,嗓音沙哑却温柔。他像往常一样露出一个浅笑,脸上脏兮兮的,逆着光,却依旧好看得不可思议。
“我在你身边,我永远不离开你。”
眼前的情景,包括身下的女孩都渐渐模糊起来,顷刻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将身体前倾,使出全部力气猛地将尹南笺揽入怀里。
“赵北笙,你做了什么?”萧余大叫。
“南笺,你相信我吗?”
铺天盖地的恐惧油然而生,却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的温暖紧紧包围起来。
她其实怕黑,怕得要死。
可赵北笙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赵北笙。”
耳边终于没有剧烈的落雨声,她感受着胸腔起伏的心跳,往后是一望无际的无声黑暗。
伴随着萧余那句撕心裂肺的“救援到了”彻底坠下的前一秒,她抓着对方的衣襟,声音漏在在破碎的空气里。
“永远不要低估我爱你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