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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黄泉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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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七娘艰难的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却先摸到了微微有些干枯的头发。

    “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

    这一句简单的话,她说得无比艰辛,似乎她现在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金七娘的脸本是光滑透亮的,上头有她那个年纪特有的明媚照人,可如今却像是经历了冬霜的树皮,迅速脱干了水分,只剩下干枯和皱纹。

    一双明亮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有人在明珠上撒了灰尘。

    而她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更像是秋日里凋零枯萎的蒿草,苏兮甚至觉得,她只要用力捏一下,那头发就会碎裂。

    “你做了什么?你将自己的精气给了谁?”

    苏兮认真看着她,金七娘在长安没有亲人,除了情郎,还有谁会让她这般不顾生死。

    金七娘有些站不住了,她缓慢地挪到一旁的垫子上坐下,那垫子粗陋得很,不比妓家的锦垫,坐着有些不舒服。

    可现下她没那么多要求,只要等那个人回来找她,她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和他一直生活下去。

    这几年时间的努力,他终于要成功了,而她也终于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只是...

    金七娘心中除了这份爱怜和期待的喜悦,还有一丝丝愧疚,是对那个人的。

    “无妨,我是为了救人,过些日子自然会恢复,有劳苏娘子前来看我。”

    金七娘是想给苏兮和跟她来的那个小郎君倒杯茶,只是她如今气力全无,实在没办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金七娘才看清那小郎君的模样,当真是世间无双,这等绝色的郎君,她以为只有天上才有。

    剑眉星目,芝兰玉树,如雨后晴空般俊秀又冷冽。

    “这位是?”金七娘下意识问道。

    她不用支撑着自己站立,倒是比先前话多了起来。

    只是还有些气力不济。

    苏兮正想着别的事情,听她问起温言,便低声说了他的名字。

    “温郎君可是哪家贵胄?”金七娘又问,着实好奇的紧。

    温言摇头,“某不过闲散商人,当不起贵胄二字。”

    金七娘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不信,以温郎君的周身气势,怎可能只是一介商贾。

    苏兮心中一叹,长安人的通病,喜探听。

    “对了,苏娘子是如何知道我病了?”金七娘没注意到苏兮的细微表情,自顾自地问起苏兮。

    “是玉璧,我与玉璧之间互有感应,它告知我你不大好,我便前来看看。”

    这是谎话,玉璧与她确实有感应,却并不能告知她持有者的状况。

    她其实是在因果树本源之下听到了金七娘的呼唤,这才在回到浮月楼听灵鸟说起后前来看望。

    可是等到了这里,苏兮才发现,那个呼唤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并不是金七娘的。

    “有劳苏娘子挂心,我无事。”金七娘很喜欢这个苏娘子,她虽然乍一看高不可攀,又带着疏离,可眼神总是让人很安心,值得信任。

    苏兮嗯了一声,认认真真的问道:“那他何时回来?”

    “他说元日前一定回来接我,过了年关,我们就上禀爷娘成亲。”

    金七娘说着面露羞涩,大唐女子性子爽利,可对于这些事,总归多少带着些娇羞。

    苏兮看在眼里,心道果然不如武朝那般,女子谈婚论嫁都自信且开放得很,甚至她认得有个娘子,说起自己对未来夫君的期许,那都是满脸的眉飞色舞。

    娇羞之色,大约是成婚那日有过吧。

    “那就好。”苏兮没有多言,起身和温言一道告辞。

    从小狭出来,温言低声说道:“她的寿数也就到元日前后,那个人,会回来吗?”

    “以精气为代价,如果那人真的在乎她,又怎么会让她变成如今这模样。”

    要知道对于一个花样年纪的女郎来说,容貌是何等重要。

    转眼月余时光如水流逝,金七娘日日等着那个人回来接自己。

    可是一天两天、半月一月,她等呀等,直到眼看着元日就要到了,她开始连床都下不去了,那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金七娘从最初的期待,到安静,再到后来的失望、绝望。

    “果真和许多负心人一样吗?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呀。”金七娘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晚霞渐渐消散,最终成为一片黑暗。

    她突然想到了那块玉璧,挣扎着起身寻出来,摩挲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兮再次走进小狭的时候,金七娘连起身迎一迎的力气都没了,她一脸悲苦地看着苏兮,眼中有泪积蓄,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苏兮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坐下,“你可曾后悔?”

    这话她不知问过多少人,可她们彼时都说绝不会后悔。

    只是到最后有几个是好结局的?

    温言就站在门外,听着屋中那女郎气若游丝地说道:“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能怎样?我已然如此,我难道还能重回那时吗?”

    金七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她却不落泪,只是一双眼睛里倒映着大雨倾盆。

    苏兮沉默了,是了,后悔不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是这样了。

    “那你想好了要什么?”苏兮看着她紧紧抱在怀中的玉璧,这次她是打算用了吧。

    “我要拿回我的精气,可以吗?”

    金七娘生在高昌县,阿娘虽然中原人,可她自幼都是生活在胡人堆里,性子自然比中原女子更加黑白分明。

    是那人先负了她,那她收回自己的付出,自是理所当然。

    “当然,若你以玉璧换取这个愿望,我定当如你所愿。”

    苏兮抬手将自己鬓边发抚了抚,神情说不出的欣慰,似乎金七娘的决定让她很满意。

    这人间多的是付出不求回报,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奉献出去的痴人,可苏兮不喜欢痴人,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男女。

    “那好,我就要拿回我的精气。”金七娘语气坚定,似乎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般将玉璧递到苏兮面前。

    苏兮抬手接过,莹白的手指竟是比玉璧更加好看。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