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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陆五郎说到这里,打屏风一侧绕出来的花狸追问了一句。
陆五郎看着它那张毛茸茸的脸,良久才缓缓放松地说道:“后来我便离开了长安,一年之间,我走了许多地方,可所到之处都不是归宿。”
花狸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陆五郎便继续往下说。
离开了寺庙的六出自然不能再叫六出,于是他叫回了那个长久不曾有人叫过的名字,叶寒酥。
花狸听到这里再问,“你不是说你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怎么就知道姓什么呢?”
陆五郎好脾气地说道:“我身上曾带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叶氏,我想我就是姓叶,至于寒酥这个名字,则是后来取的。”
其实他是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后来高僧告诉的他。
那块木牌叶寒酥没见过,如今的陆五郎更是没见过。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如同六出这个法号一样,叶寒酥也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代号罢了。
一年之后叶寒酥回到了长安城,在城门前遇到了正被盘问的云结夏。
那时的云结夏狼狈不堪,几个官兵围着她上下打量,如同看着一个待出售的羔羊。
彼时的叶寒酥一身风尘仆仆,同样是狼狈,却似乎比城门前的云结夏好许多。
本着善良为心的原则,叶寒酥上前阻止了官兵的盘查。
云结夏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年轻郎君不知所措,但她却是知道的,眼前的人是个好人。
云结夏顺利入了长安城,而后叶寒酥才知道,原来云结夏是被赦免的罪臣之后。
难怪城门前那些官兵会如此放肆。
叶寒酥这时才知道,云结夏孤身一人,她的家人都在当年周武帝诛杀宇文护的时候被牵连。
一个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间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许多人都撑不到赦免,但云结夏不同,不管是爷娘还是叔伯,所有人都呵护她,所以她才有了这次生还的机会。
可是她却也没有家人了。
叶寒酥将云结夏送回了她在长安的宅子。
看着那所不小的宅子,叶寒酥微微蹙眉。
若是云家还如往常一般是个大家族也就罢了,如今只剩下云结夏孤身一人,这么大的宅子于她而言便是危险的。
云结夏也很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才三天而已,就有人上门来收地税。
云结夏活了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自己家的宅子还得给人交地税的,何况还不是官家。
第一次将人给请了出去,第二次便多了几个彪形大汉。
云结夏虽然出身官宦世家,性子却在去流放之地的时候磨出了棱角。
她不再是云家弱小的女儿,而是藏着坚毅的孤女。
那些人自然又是无功而返,但恶人就是恶人,他们总是有办法折磨人。
所以当云结夏在夜半听到动静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紧绷得如同一把弓箭,这时候只要有人稍微拨动一下,那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只是动静只一闪而过,再后来便什么声音都没有。
云结夏胆子还算大,她想了想,便举灯披衣出了门。
却和正将人打晕的叶寒酥打了个照面。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云结夏上前帮着他把几个被打晕的大汉给丢出了门外。
自那之后,云结夏便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想嫁给叶寒酥,不为别的,只为两人都需要头上一片遮阳的瓦。
于是在第三次将被打晕的大汉扔出门的时候,云结夏十分认真地和叶寒酥提了这件事。
叶寒酥先是愣在当场,而后一去不返。
云结夏以为自己的话唐突到了叶寒酥,心下已经冰凉一片,想着要是以后那些人再来可如何是好。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云结夏在当晚再一次和打晕大汉的叶寒酥打了个照面。
云结夏当时的心情一定十分激动,因为她看见叶寒酥的时候是飞奔过去的。
陆五郎的语气带着一丝轻快,是那种有温柔笑意的轻快。
苏兮抿唇不语,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以云结夏的角度来讲述他们的故事呢。
“那后来呢?后来呢?”黄雀催促陆五郎赶紧往下说。
这时候他也不管看着陆五郎心里那点不舒服了,还是故事更要紧。
陆五郎浅浅一笑,“后来叶寒酥便同意了,二人于一月之后成婚,整个婚宴之上不过三人,新妇子、新郎和证婚人。”
他记得和结夏成婚之后,那些找麻烦的大汉便再也没出现过。
而后他们二人相敬如宾,他住在西侧耳房,结夏则住在东侧。
叶寒酥那时心中仍旧向佛,之所以肯答应云结夏的提议,是因为他没从云结夏的眼中看到任何爱慕之情。
她和他一样,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叶寒酥和云结夏越是相处,越是可以肯定这一点。
他于是便将自己的今后的打算说与云结夏听,他想将来可以重回佛前供奉,这是他今后的心愿。
云结夏十分赞同,还说若是将来可以,她会帮助叶寒酥重建被毁坏的寺庙。
两人达成了共识,日子反倒比真的夫妻过得更舒服。
这一过便是四五年,直到周武帝驾崩,新的皇帝登基上位。
“那一天她十分高兴地找到我,说许多一心向佛的沙门重新回到了寺庙,有不少善心人捐赠了善款,将被毁坏的寺庙重新翻建。”
陆五郎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他记得结夏手舞足蹈的样子,放佛初见时的模样。
叶寒酥知道自己该走了,却又担心这个如同亲人一般的女郎。
但云结夏什么都没说,帮他将一切都收拾妥当,送他去了原本的寺庙前。
可事情却没有很顺利,因为那寺庙换了新的主人,而那主人并不欢迎叶寒酥。
“后来辗转,我便去了洛阳,在洛阳一处寺庙中修行,三年后我再次回到长安,彼时已经隋朝,结夏还在那个宅子里,但家中许多东西都被拿走了。”
陆五郎叹了口气,这是他后来知道的,那些早年没得逞的大汉趁着他离开后将云家的东西搬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