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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想象,有哪一个名满天下的武道高手是文盲。
读秘籍需要认字,写秘籍,更需要认字。哪怕是看到敌人,你也得知道对面敌人身上,武器上,那些符号文字都是些什么意思。
莽夫,终究难得成为一流高手。
最让人诧异的就是,方尚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本来想便听理论,边看典籍,边找人对练进行武学修行的第一步。
第一步的后脚还没踏出去,就发现自己不认得字。武学典籍可不是小人书画册,不认字你说个什么学武道?
夜已深,后山两个老头子坐在石桌边上嚼花生米,花生米不是重点,酒才是。
其中一个老头子边喝边含糊不清的说:“我说,你肯定输了这次,你看那小子简直成了武痴了?”
“我看是白痴吧,字都不认得。怎么学武。”
“不认得字可以学啊。你是要把那瓶西域陈酿输给我了不高兴了?恼羞成怒了?哈哈哈,你看那小子睡觉都抱着方天戟睡,有人要倒大霉了。”老头子所说的有人,自然不是与他对饮的某个人,而是说的某个少年。
后山山脚,一道黑影蹿过,本已歇息的路边黄狗抬头疑惑的左右望了望,然后缩紧了脖子,脑袋沉重的趴在前腿上,继续睡了。
微不可闻的声响后,小院竹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整个过程却看不到有人进出,似乎那竹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一般。
院里鸡鹅早在天黑时就入笼睡了,整个院子显得很空荡,只有一处还略微飘着青烟的火堆,几根不知道谁家乳猪留下的骨头。
月色透过窗纸,在方尚脸上流淌,月光下的方尚,面色冷且白。如同玉面,完全不似当时短袖挽裤腿的摸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方尚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然后又归于平静。
那脸上的月光,消失了片刻,然后复归。一道黑影却来到了床前。
黑影没有动作,整个身影慢慢的和黑色的夜融在了一起。
足足半个时辰,那人没有丝毫动作,连呼吸都和整个屋子连成了一体,每一次风动,便逆着风吸,顺着风呼。
月光慢慢的移动,从方尚脸上完全转开,一道墨色的长剑无声的刺向被褥下。
那个位置正是方尚心脏所在。
一把方天戟绞开被褥,挑开墨色长剑,方尚依旧躺着,只是握戟的手换成了外侧的右手。
“什么时候醒的?”来人疑惑的问。问的很生硬,似乎不太习惯以华夏语言与人交流。
“醒?”方尚坐起身来:“今天心情不好,一直没睡着。”
来人才知道,从他一进来,便被发现了。甚至还没进来时,已经就被人看在眼里了。
方尚没有防备来人,而是起身倒了一杯茶:“你来我这儿,是找吃的,找银子,还是要带走我的命?”说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的喝茶。
“远来是客,不给我倒一杯茶水?”来人在房中移动,声音却定格在一处,仿佛完全没动过一般。
方尚微笑:“别人进来都要敲门,从窗户进来的,都是野猫,野猫也懂喝茶?”
来人潜伏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在自己觉得最适合的时候出了那一剑,却无功而返,也不焦急,只是出口询问:“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出剑的?”
“如果你在月光照着我眼睛的时候动手,我也看不到你出剑,但是当月光移到我额头之时,我就睁开了眼睛,你的剑是黑色的,很适合夜晚行刺,但是不巧,剑刃割破空气的声响,哪怕再小,我也能听得出,最近三天,我用刺这一招,不下万次。”
很无厘头的话,不过却是真的,当月光照到方尚额头时,他就睁开了双眼,那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月光在旁,周边反而是最黑暗的。
来人不觉得是自己倒霉,刚好遇到了他没睡觉。被刺客潜伏在床榻之侧,却能无所顾忌的继续躺着,一趟就是半小时,这份定力,很少有人有。
方尚倒是很想知道某些事情:“你不知道身材高大不适合做刺客么?”来人未成年,已然身高七尺有余,按刺客国度的计量,便是五尺四寸(欧罗巴一尺等于三十厘米多一点,华夏尺等于二十四厘米。)
试想,一个还没成年便有不低于成年人的身高的人,学得一身刺客之道,等他成年了,如何行刺?背刺者家里的床榻下面能藏得了这种大汉么?
那人微笑:“我的老师,有六尺六寸。”六尺六寸,整整一米九九。刺客?
这些日子方尚学习文字,恶补大陆上的文化以及各种高手的资料,欧罗巴六尺六寸的刺客,只有一个,血色刺客德罗赞。那个号称刺客之神的人。
方尚拍了拍额头:“还好来的是刺客之神一个蹩足的学生,不然今天我就归西了。”
那刺客被奚落也不生气:“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知道我老师为什么叫做血色刺客么?”
血色刺客这个名号,甚至比德罗赞刺客之神的名号更响亮,这人出道之时,败过无数次,但是却如跗骨之蛆,如牛皮糖一般,紧跟目标,直到杀死为止。
德罗赞最值得炫耀的战绩便是紧跟屠龙勇者通玄神使巴林特,跟了七年,直到一次巴林特遇到强敌大战正酣之时,一道鲜艳的血色短剑刺穿了他的背脊。一击之后,德罗赞再出现已经是三年后,但是他的名字却成为了某些强者的噩梦,没人愿意这样一个人跟着自己。
方尚当然知道,当时听了这个故事,方尚只是感叹,既然都没道德无下限了,机会不多的是,等哪天巴林特蹲坑擦屁股的时候,冲上去一顿爆砍不就完了。
说笑归说笑,刺客之神的学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那人慢慢退后:“你用着半个时辰教育了我,我会用一年两年甚至三年报答你。也许,就在今晚后半夜,我的长剑就会再次来临。”
方尚二话不说右脚踢起方天戟杆尾直刺退走的黑色身影:“你当我是你的陪练么?没空陪你玩儿。”
黑色长剑如同方尚最初那一下一般,也是一个简单的挑剑,便挑开了戟尾。
“不但笨手笨脚,脑袋也不好使!”戟尾被挑向了上,那么方天戟的刃自然拖在了地上,漆黑的屋里划出一道火花,方尚手中方天戟使出了一招拖刀,戟刃给地面多大的力,地面边返回了多大的力。当戟刃离开地面那一刻,并不快的戟刃已经裹挟了强大的力道,加上划空的速度越来越快,宛如重锤,轰击门口的刺客。
黑色长剑如同蛇一样,诡异的消失在空中,转而出现的,是一面手盾。
用剑接锤,想来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但是用盾接锤,就勉强可以接受了。
借着方天戟的巨大力道,刺客撞开竹门,飞身屋外。
迎着他身体的,是一道剑光。来人正是青莛公主。
身在空中,无法借力,自己撞上剑光等于自杀。更可恨的是,还是背对长剑的。伟大的刺客之神的学生断然不是傻子,一道绳镖从袖口飞出,扎在院外一棵树上,绳索飞动,刺客身躯被拉向了屋外。
方尚高呼:“留下名字!”
“奥丁!”
奥丁?真是个不敬的名字。北欧神山上的主神,主宰天空与大地,兼并智慧和勇猛的主神便叫做奥丁。当然,欧罗巴并无华夏那种对名字的忌讳,叫奥丁也无可厚非。
青莛公主正要越过竹墙追击,方尚轻轻跃起,拉着青莛公主的左腕:“那个人很危险,他的目标不是你,别去追。”
“我们上报书院?”青莛公主不甘心。
方尚一笑:“上报书院?若不是书院默许,这个蹩足的刺客能走进后山?他甚至走不进书院的大门。这是后山那些高手们给我找的对手。”
“对手?”
“对,对手,为了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想来,这算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战斗吧。”方尚是这样觉得的,事实上也就是这样。
一挑一刺,只出了两招,来人也是一挑一刺,不曾多一招。没人赢没人输。但是换个角度,来人是刺客,没被刺杀,就是赢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人,在苏州游荡,当然容易暴露,但是这里是大明都城,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没有一百万,也有五十万,根本无从寻找,方尚甚至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记住了那双略显深沉的眼睛。
青莛公主听了,既然没法子,那就不去想他:“听说于馥尔下山了。”
“于馥尔?玉狐儿,昆仑山来的那个小狐狸?”这人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方尚只问:“她来干嘛?”
“听说是为了找你,争夺年轻一代第一的宝座。”
“谁说我是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了?”方尚也不明白。
这话不是什么武学泰斗,玄道高人说的,而是大家传出来的。
方青莛看着方尚的得瑟样儿,笑语:“呸,我只说了第一,又没说是第一高手。想来说的是第一脸厚吧。脸太厚,都成了公认第一了。”
方尚扛着方天戟:“脸厚第一也是第一,我就不信还有老一辈的好意思和我争脸厚这个第一,想来年轻一代的第一脸厚,就是天下第一脸厚了。睡觉去了,明儿早起。”
青莛公主哈哈一笑:“明儿陪我练剑,然后再走。”
学戟后,方尚已经不再呆在高等武技班了。虽然是个天才,起码得学了走,才能学跑。
姑且,就先认为是天才。
林外,某处,一个黑衣人撕下面巾,一口暗红的血喷出:“好大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