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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未终,人已散。
舒雅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回廊,回到自己的金丝笼中,没有开灯,也没有燃烛,室内昏暗,一片冰冷。
但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
争名夺利的心不知何时淡了,夜深人静时,手触及之处,一片冰冷,橱火烧的再旺,她也感觉不到暖和。
她本就是家族用来讨好皇室的一枚棋子,家族式微,又恰好冥后去世,她就被送了进来,背叛了她年少时的海誓山盟。
年轻气盛时,她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定然能笼络冥王的心,继而坐上冥后的宝座,为家族争光。
可是,冥王的冷漠将她所有的小女儿心思都一盆冷水熄灭了,洞房花烛夜,他冷冷说道,没有谁能取代落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活着的时候,再不会有人得到冥后的位子,那个位子永远都是落曦的……
再后来,她就想着自保,给自己找个靠山,让她好好地生活在这里,手中握着不大不小的权利,物质上得到满足,就算是个妾,她现在也是这冥王宫里唯一的女主人不是吗?
自欺欺人的日子让她心态急速膨胀,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她陷下去了,爬不出来。
暮月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她迷恋他单薄俊逸的背影,他迷恋他黑色柔软的头发,还有他刀削般刚毅的侧脸,气质,风度,暮月都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七八分相似,她欺骗自己,是他回来找她了。
是梦就会有醒来的时候,舒雅站在阳台,吹着风,久久没有说话。
困在笼子里太久,她几乎都快忘记飞翔的感觉了。
绿郦从大殿出来后,径直来找舒雅,身后跟着一队冥王宫的士兵。
“你这是什么意思?”舒雅秀眉紧蹙。
绿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这是父亲的意思,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而已,包括母妃对暮月哥哥错误的感情。”
轰……
瞬间,舒雅觉得地动山摇,身形晃了晃,这件事最不能被冥王知道,否则,她一定会被投下地狱!
“你……竟然出卖我?”舒雅眼神凌厉地盯着绿郦。
“呵呵,什么叫出卖,说的我好像不是父亲的女儿一样。”
绿郦笑意款款,绿罗裙裙裾飘飘,走到舒雅面前,用只能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我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妨碍我了。”
说完,也不管舒雅有什么表情,挥挥手,直接说:“带走吧。”
舒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倒在自己女儿的手中。
一双满是愤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绿郦,似乎要扒了她的皮解恨。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恨我,不过我无所谓,我们母女两个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都是你逼我的……”绿郦神色冷傲,没有一丝愧疚和不安。
卫兵押着舒雅前往地牢时,暮月王子迎面走来,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顿感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暮月问的是押送的卫兵,他一眼见到这般模样的舒雅就知道,此时的舒雅什么也不会说,作为冥王宫里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女主人,舒雅平时有多体面,此时就有多丢脸,所以,不开口是她唯一的选择,免得更加丢脸,平白为冥王宫的仆人们增添笑料。
卫兵据实回答道:“奉冥王之命,将雅妃押向地牢听候处置。”
“她犯了什么事?”
”这个……属下也不知。”
命令是冥王下的,人是绿郦公主带去抓的,至于这其中缘由,自然不是几个小小的卫兵所知的。
暮月看了看舒雅,平时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此时将头埋的很低,紫色的华服上沾上了污渍。不知怎的,平时令他无比讨厌的人,此时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雅妃就是雅妃,怎么说也是主子,既然冥王殿下还没定她的罪名,你们就放开她,由她自己走过去吧。”
暮月这是在为舒雅说话,押人的卫兵面面相觑,雅妃自然是主子,暮月王子也是主子,而且冥王的确是说了把雅妃送去地牢,至于怎么个送法,倒是没说的。
卫兵们也是上道的人,很快就有了决算,松开擒制舒雅的手,公事公办道:“既然如此,那后面的路,就劳烦雅妃自己走吧。”
此时,舒雅抬起头来,一双冰蓝色的水眸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暮月王子,谢谢你。”
“不客气”
“……”
舒雅被关进了冥王宫的地牢,暗不见天日,可就是这样的黑暗静谧,让她浮躁虚荣的心渐渐沉淀了下来。华丽的表皮被无情剥下,显露出来的就是真实的她。
暮月有时会来看舒雅,不知是因为可怜还是别的什么,多数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待着,暮月感觉这几日的雅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舒雅被自己的女儿出卖,被丈夫下令关进地牢,这一切,真实而又突兀的发生了。有过震惊,有过恐惧,有过愤怒,可都在这静谧的黑暗中被掩埋了,虚张声势两面三刀嚣张的雅妃不见了,她现在是舒雅。
夜很长,潮湿阴冷的地牢,像一个厚厚的壳,将她包围在里面。
舒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年少的她,天真活泼,笑靥如花。
从小到大,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陪她长大,他很温柔很体贴,总是小心翼翼护着她,他还说,等她长大,他就上门提亲,让她做他的新娘……可是,很多年后,她长大了,却被家里送去了冥王宫,成为雅妃,一个转不了正的小妾,一枚为家族争光的棋子。
大红花轿停在她家大门前的那一日,他没有出现。她含着泪离开了家门,他伤心,她痛苦,可是她连挣扎都没有,就接受了家族给她做的安排,她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是没有选择的。
后来,听人说,在她嫁人前一夜,他便因为一场意外死去了,尸骨无存。
那个消息令她愣了很久,她知道她另嫁他人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会伤心会怨恨她,但唯独没想过他会死!
一瞬间,心中某个角落塌了。
他死了,带走了她最初的天真和善良,带走她心里的光。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胡闹,包容她的所有了。
她开始变,变得适应这座冰冷的冥王宫,变得虚伪,变得心狠手辣只为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变得都不认识自己。华服珠宝美食,名誉权利地位,皇妃该享有的一切她都不少,可是,她得不到爱。
夜深人静之时,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壁橱里的火熊熊燃烧,同时被烧成灰烬的,还有她一天天老去的容颜和冰冷的心。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舒雅将自己过往一切情感埋葬在心底深处,绝对不想去触碰,不愿意去想起。可是,埋葬不代表遗忘,这些天,那些过往的记忆如同活了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父母,阿离,家,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她也曾拥有很多快乐。
……
“你今天还好吗?”暮月站在牢门外,看着站在牢中面朝窗口的舒雅,心中升起了不一样的情绪。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鬼使神差的,一次次来这里看她。暮月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这间地牢晨星也曾待过,而那个时候,他很忙,晨星也不肯见他,许是这个缘由,让他对沦为阶下囚的雅妃多了几分怜悯。
“我没事。”舒雅的声音低而缓,她是真的没事了,最初的恐惧和惊慌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她内心很安宁,不管后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能坦然面对。
“父亲心情好一点时,我会向他求情,让他放了你。”暮月顿了顿,说道。
舒雅疑惑地望着暮月,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为什么呢?
“暮月王子,你不是很厌恶我吗,为什么现在我受到惩罚了,你反而要帮我?”
“我也不知道。”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去看看她……
“暮月王子,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抱有那种错误的心思吗?”舒雅微微一笑,素面朝天的她有种苍凉的美,让人过目不能忘。
“为什么?”说实话,暮月也很不解,雅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是精明,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犯如此严重的错误呢,而且,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于我和阿离的……”
楼小槿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葬头江的最底部了。
黑色身影的邪祟和浑身散发着哀怨气息的怨灵,在她头顶飘来荡去,但就是无法接近她,她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安全地带。
坐起上半身,楼小槿扫视了四周,不见君兰和小黑,小树也走散了,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个地方,对小树来说,就是羊入虎口。
坐着的地方是一块乱石冲击而成的河洲心,只是早已经干涸了,地表衣果露出来的,除了乱石,还有森森白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