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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不曾说出口的诺言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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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沂走后的第二天,正好就是周六。

    褚恬原本将这两天安排得很满,但现在人一走,计划也就全部落了空。好在,冯骁骁及时地打来电话约她出去,两个人在外逛了整整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经过一天的“买买买”,褚恬的心情好了许多,然而回到家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某种落寞感又乘虚而入了。为了摆脱这种感觉,褚恬洗了个澡,打开电脑上网,想像往常一样登游戏刷副本,可刚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之后又去看动画片,平常能让她笑得前俯后仰的,今天却觉得索然无味。褚恬只好平躺在床上,将及肩的长发拨到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雕花发呆。

    她突然想起,今天临分手前,冯骁骁问她的一个问题。她让她讲讲自己的恋爱史。而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谈过恋爱吗?

    那一秒,她真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到了。之后细细想,她和徐沂,好像真的没有好好谈过恋爱。

    褚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徐沂时的场景。

    那时她是个纯粹的拥军女孩儿,对军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正好当时B市办了个军地联谊活动,她就拉着好朋友何筱一起参加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有些莽撞。可是并不后悔,因为她就是在那一次遇见的徐沂。

    那么多参加活动的军官,最拔尖最出众的就是这个男人了。当时自己就可耻地一见钟情了,之后就开始长追。有一年的时间,她都深陷在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

    如果说徐沂看她长得漂亮,答应跟她交往,那么她或许也就不那么惦记他了。可这男人偏不,他拒绝她,压根儿不给她一点机会,这才算是彻底把她的斗志给激起来了。

    后来家里突然出了事,父母离婚,母亲病重,她回到四川一个人照顾母亲,正是丝毫顾不上爱情的时候,徐沂却突然向她求婚了。再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是的,她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娶她。事后想想,她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傻,然而再让她问,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了。他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她躺在他家的床上,作为他的妻子,心里念着他,就能睡一个安稳的好觉,这就足够了。她在心里宽慰自己,不是任何事都要探个究竟,尤其是感情。

    想通之后,褚恬长出一口气。她翻了个身,拿出手机,调出昨晚他发过来而她却没有回的短信:“已到,勿念。早点睡觉,少玩手机和平板。”

    这人,真是一点浪漫都不会玩。“少玩手机和平板”,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吗?

    褚恬在心里腹诽着,想象着那人低头认真编辑短信的样子,心里又微微有些难过,本以为还有两三天好腻歪,结果抽空吵一架,还没吵完那人就被召唤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弥补他一下,他就回部队了。明明他们有那么久都没见面了,才刚开始亲密一点,他就走了。

    褚恬突然就后悔了,对着手机琢磨许久,给徐沂发了条短信:“下次你休假回来,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等了有3分钟,那边回了过来,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正在开会。”

    褚恬对这回复不太满意,撇了撇嘴。

    出乎意料地,那边又来了一条,褚恬赶紧点开来看。短信里带了一张图片,是刚刚她发过去那条短信的截图,之后附了一句话:“存图为证。早点睡觉,少玩手机和平板。”

    褚恬:“……”

    她真是太后悔给徐沂换个新手机了,训练有素的徐指导员,真是太奸诈!

    这一夜褚恬总算是好睡,以至于周一上班的时候迟到了半小时,被老刘批评了10分钟后,得知她第二天要出差,地点是B市临近的城市,是为西汀在那边新成立的分公司做短期培训。

    褚恬下午就提前回了家,购置东西,收拾行李。算着时间,等到晚上8点的时候给徐沂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褚恬心想他可能是人不在办公室,正准备再过半小时打过去的时候,那人把电话打过来了。

    褚恬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跟他讲电话:“刚怎么不接啊?”

    “还没习惯新手机的来电铃声。”

    “……”褚恬哼一声,“图都会截了,还没习惯铃声?”

    徐沂笑了两下,声音沉沉的,十分好听:“吃过晚饭了没?”

    “早吃了,我明天要去出差。”

    “去哪儿?跟谁去?”

    “T市,跟我同事——”转了转眼睛,褚恬说,“人数嘛,正好一男一女,也就是孤男寡女。”

    “……”徐沂沉默了十几秒,问,“你们老板的电话是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指导员云淡风清地说:“我觉得是时候跟他谈一谈了。”

    褚恬没忍住,笑了出来。

    “满意了?”低沉的话语从电话那头传来,还裹着沙沙的风声,“早去早回,到了不熟悉的城市不要乱跑,跟着大部队行动,不要走散。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褚恬想说,找你还不如找我同事到得快呢。可此时此刻的气氛太好了,她不愿意干这么煞风景的事。她乖乖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这一晚,她睡得特别好。

    这一次,西汀派往T市参与培训的人员共有六人,四男两女。

    褚恬上午9点赶到公司与其他人会合,共坐一辆商务车去。除了一个男的之外,其他的人都跟她不是一个部门的,褚恬刚来公司不到两个月,还没跟他们混熟。她坐在前面一排,听着后面几个人聊天和互开玩笑,觉得有些无聊。

    过了一会儿,脑袋有些发晕,一用力呼吸,就泛上来一股呕吐感。褚恬郁闷地发现,她晕车了。她将一侧的车窗降下来一半,坐在她一旁的女同事注意到她脸色苍白,低声问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褚恬刚想答没事,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她只好摆摆手,没有说话。女同事善解人意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晕车贴递给她:“贴在肚脐或者耳后,过一会儿就会好点。”

    褚恬感激地看她一眼,立马撕开贴上。过了十多分钟,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她感觉好了些,头靠着椅背,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T市就已经快中午了,分公司那边派了人来接,还特意在酒店订了几桌要宴请他们这一行人。褚恬身体不适,婉拒之后回房间休息,女同事跟着她一起回去放东西,两人住同一间。

    女同事姓张,褚恬叫她张姐。张姐一见褚恬进屋就直接趴在床上,便问:“小褚,你不是平常开车上下班吗,怎么还晕车晕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褚恬有气无力地说,“之前很少晕车的,但这次刚坐上车没多久,就恶心得不行。”

    张姐想了想,笑道:“别不是晕车,而是有了吧?”托冯骁骁的福,现在基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褚恬结婚的事了,所以张姐才好这般开她玩笑。

    褚恬倒不会觉得刚刚在车上呕吐是因为有了的缘故,毕竟徐沂才走没几天。真就是怀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反应的。然而张姐的话还是提醒褚恬了,要注意这个问题。虽说那时她例假刚结束,正是最安全的时候,他们在做的时候也没特别在意什么安全措施。可是——女人安全期这回事,谁能说得准?

    这么一想,她准备回到B市的时候,买个验孕棒测一测。

    张姐走后,褚恬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回到床上准备睡觉。想起某人昨晚的嘱咐,她发了条短信过去:“已到T市,酒店两人一间,我跟另外一个女同事住。请指导员同志放心!”

    她这么调侃,不知道那人看到这短信时会是什么表情啊!褚恬狡黠一笑,有点期待他的回复。

    果然,没过多久,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提示她有人来电。褚恬立马抓过来一看,有点小失望,来电的是她同在B市工作的大学同学,是来邀请她参加婚礼的。许久没联系了,褚恬也懒得理会那些人情世故,找个理由就拒绝了。

    只是大学同学的这通电话,多少也提醒了她。褚恬躺在床上无聊的时候,忍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拥有一个婚礼?

    之前领证领得有些匆忙,本来徐沂往上交结婚申请的时候,两个人就说好,等母亲身体状况好转一些,两家之间办个简单的婚礼就可以了,只邀双方的父母和知心的好友到场。

    可母亲的溘然长逝打破了所有的计划,婚礼转眼变成了丧礼。丧礼过后没两天,他就接到部队要求结束休假返回驻地的电话,一刻也没有停留,当天就走了。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大衣,胳膊上戴着一层黑纱去机场送走了他。临分别前,二人没说一句话,他只吻了吻她的嘴角,用力抱了抱她。

    那时候她想,她是多么依赖这个男人啊!哪怕没有婚礼,她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也不觉得委屈。可到了现在才发现,她内心其实还是渴望的。而徐沂呢,好像忘了这件事,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

    她倒是可以主动开口,然而在这段关系里她已经主动了那么多次,不想连婚礼都是自己要来的。他不说,她就等着。

    培训是从第二天正式开始,一行人利用这半天时间,在T市有名的景区逛了逛。

    褚恬感觉身体好了些,也随他们一同去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在一起没多一会儿就混熟了。最后几个人玩嗨了,决定晚上不回酒店吃自助餐了,找了家T市有名的起士林西餐厅,吃完之后准备去唱K。

    褚恬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块八分熟牛排,一小碟沙拉和半碗玉米奶油浓汤,食量才及平时的一半。在吃饭的过程中,褚恬感觉时不时有人盯着她,这让她吃得不太自在。她放下叉子,擦拭了嘴角,回望过去。只见一位男同事向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他斜倚在藤椅上,以手支额,眼神已然迷离。

    褚恬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冯骁骁说过的,在项目部工作想跟她“处处”的那个人,叫赵晓凯。此刻,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褚恬便心知他喝多了。

    她礼貌地淡淡一笑,迅速地转过脸,不再搭理他。那位男同事讨了个没趣,酒也醒了一大半,讪讪地低头吃菜。

    待了一会儿,褚恬觉得有些闷。正好张姐要去卫生间,她便跟她一道出去透透气。二人穿过餐厅大堂,正要出去的时候,褚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才几点啊,怎么包间说没就没了?”娇气的女声带着不满说道。

    侍应生轻声解释着,女人还是不满意,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说:“行了!别那么多事,就在大厅吃!”

    褚恬觉得不可思议,她让张姐先去卫生间,自己快走几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鲜丽的女人扭着腰不情不愿地走向一张两人桌,跟着女人身后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形象磊落的男人。

    这两个人,正是她的父亲褚屹山,和他后讨的老婆赵小晶。

    看清这两个人是谁之后,褚恬觉得胸腔里更闷了。她本想转身就走的,可瞥了一眼褚屹山,脚步又顿住了。

    褚屹山在落座前伸手为赵小晶拉开了椅子,之后从侍应生手里接过菜单,递到赵小晶面前,让她来点。赵小晶报了个菜名,侍应生说了些什么,似乎引起她的了不满,她便嘟了嘟嘴。褚恬站在大厅的石柱后面,精准地看到褚屹山笑了笑,很是宠溺的样子。

    褚恬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爸的男人了,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且温柔地对待任何一个女人。在她印象中,褚屹山爱喝酒,脾气大,回到家里她的母亲就得耐着性子伺候着,稍有一丝不如意,他就会发火。

    事后清醒了,倒是会向母亲道歉,可再来一次,他还是这副德行。他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褚恬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母亲的早逝让她永远不会再原谅这个男人。

    褚恬深吸一口气,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及时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褚恬除了分公司和酒店之外,哪儿都没去。一是T市的天气不太好,二来是她怕再遇到褚屹山和赵小晶。培训结束的当天,分公司的领导请他们这帮总公司来的人吃了顿告别饭,之后一行人坐上了回B市的车。

    因为怕回去的时候再晕车,褚恬提前贴了晕车贴,方才席间也不敢喝太多的酒、吃太多的东西。这一路回去倒是比来时好了许多,只是她坐在前面,总感觉后面有人在顶她的座位。

    一开始褚恬还以为是道路不平的缘故,可上了高速之后,她还是能感觉到。褚恬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是谁之后,就转过头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一路僵直着脊背回了B市。

    回到家里,褚恬放下东西,倒头就躺在了床上。几天培训课上下来她已经很累了,现在她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连澡也不想洗。

    然而老天爷像是跟她作对一般,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褚恬内心挣扎了一阵子,终于爬起来把包用脚勾了过来,取出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电话。褚恬一看屏幕显示,是何筱打过来的。

    许是因为电话没人接,何筱又发了条短信过来:“恬恬,我婚礼的时间定在下周末,到时一定要来。”

    褚恬觉得头疼,怎么最近她身边的人结婚的那么多?不过跟那个大学同学不同,何筱是她在B市为数不多的好友,惊讶之余,她由衷地为她高兴。

    回复完之后,褚恬已经完全顾不得纠结结婚这个话题了,她太累了,躺在床上不过一分钟就睡了过去。未来得及关掉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三次,之后屏幕又亮了两次,是进来的短信。

    褚恬完全没被吵醒,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有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来自徐沂。一瞬间,褚恬就清醒了过来。她想起来了,昨晚上回来没多会儿就睡了,完全忘记要给徐沂报平安这回事了。

    这么多短信和电话——看来他是真着急了!褚恬本想回拨过去个电话,可考虑到他白天工作时不常把手机带在身边,就发了条短信过去:“昨晚太累,回来就睡着了,忘记给你打电话。早已安全到家,放心吧。”

    出乎褚恬的意料,短信发了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褚恬喜滋滋地接通电话:“指导员同志,今天白天怎么有空打电话了?”

    那边顿了下才开口:“我要确认下。”

    “确认什么?”

    “确认发短信的是不是你本人。”一声叹息,声音带着熬夜过后的沙哑。

    褚恬这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深意,有些内疚,但充盈心头的更多的是欣喜。她嗔怪道:“都二十四的人了,你害怕我被坏人拐走啊?”

    “我现在知道你的能耐了,不敢再把你当小孩子看。”

    褚恬才不信他这话,摆明了就是逗她。她心里隐隐希望他为她担这份心,这至少说明他还是在乎她的。褚恬想起昨晚何筱的电话,说:“笑笑和程勉的婚礼就在下周末,你能抽出来时间参加吗?”

    “没空。”他上周刚调到一个新单位,那里正缺人,他实际上根本就走不开。

    褚恬有点好奇:“你到底在忙什么?部队那么多人,离了你一天都不行啊?”她还想着能在那天见到他呢,哪怕只有一天呢。

    徐沂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身边某种生物发出了一阵叫声,他赶紧捂着手机走远。可惜晚了,电话那边的人还是听到了。

    褚恬奇怪地问:“谁在哼?有人偷听你打电话?”

    “没有人偷听。”他说完这话,听见身后的战士们笑了,回头警告地瞥了他们一眼,徐沂说,“程勉婚礼那天就由你代我去吧,大不了给他们多封个红包。”

    “指导员同志,请问我是你的谁,为什么要代你去?”

    徐沂感觉,有时候还挺喜欢她这点小矫情劲的,尤其是在她刚睡醒的时候,声音十分柔软,像是从糖里抽出来的丝,让人乐意逗她。他想了想,说:“那就有劳了,徐太太?”

    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清,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听得褚恬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耳根立马就烧起来了。

    “……”褚恬,“……呸!”

    糖衣炮弹腐化她,不能更可恶!

    而徐沂对着手机里传来的短促的嘟嘟声,微微抬了下眉毛,嘴角轻扬。一个男人征服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乐趣,他现在多少能体会到了。再加上他家这个女人,还有那么一丝可爱。

    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机,徐沂折身往回走。迎面匆匆走来一个老兵,他连忙叫住他,问:“怎么样?生了吗?”

    老兵愁眉苦脸地摇摇头:“估计又得等,在老家都没这么费劲!”

    徐沂也有些焦急,可这方面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外行,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好说:“那就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老兵拦住他,“哪能让场副跟着去!”

    徐沂想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刚才他在的时候还让这帮老兵感到不自在,着实也是添乱。

    他说:“那好,我先回去改作训大纲,等你消息。”

    老兵点点头,想起什么,拦住徐沂问:“场副,咱嫂子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调到这儿来了?”

    徐沂闻言微眯下眼,从上到下打量面前这个老兵,饶有趣味地问:“怎么?”

    “嘿嘿,我一当兵就来这儿了,待了这么多年,看你打电话支吾的样子就看出来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徐沂笑了下,之后不再说话。

    一想起那姑娘别扭的脾气,他还真不好就这么告诉她。

    因为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做,回到B市之后,褚恬着实有点忙。等到她再想起买验孕棒的事时,已经快到月底了。

    褚恬如遭雷击,等不及下班就请假回家了,路上经过一个药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盒验孕棒。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卫生间里一测,结果显示只有一条红线,呈阴性。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顶多算是虚惊一场,她将东西扔进纸桶里,随着其他垃圾一同扔了出去。

    月底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好友何筱的婚礼。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还开玩笑说以后结婚的时候当对方的伴娘。可现在她早何筱一步领证了,虽然没有举行婚礼,可仍算是个已婚的人。在B市,已婚女人是不能当伴娘的,她卸下了这个担子,便只在一旁帮点小忙。

    婚礼的前一晚,她原本打算住到何筱家里,陪她度过最后一个单身夜,可整个部门为公司即将到来的四十周年庆做准备,连周六都不休了。老刘死也不放她走,褚恬只能抱歉地给何筱打电话,告诉她晚点过去。

    收了线准备回去继续加班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褚恬一看,是褚屹山打过来的,就有些不想接。几乎没有犹豫,她按了拒听。结果没过多久,褚屹山发来短信:“恬恬,接电话,爸爸有事情要跟你说,是关于你妈妈的。”

    母亲永远是褚恬的软肋,所以过会儿褚屹山再打来电话时,她接了。

    褚屹山在那头笑,“恬恬。”

    褚恬特别讨厌他此刻的笑声,好像算准了她一定会妥协一样。她声音清冷地说:“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爸爸就是有点想你了。”

    “再说废话,我就挂了。”

    “别别别——”褚屹山着急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得意。

    褚恬嘴角微勾:“说吧,什么事?”

    “你这孩子——”褚屹山叹口气,“你妈之前给你留了副玉镯子,说是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给你。离婚的时候她忘记带走了,现在我收拾东西收拾出来了,想着你跟小徐已经领证了,就给你吧。”

    “那好,我给你地址,你给我快递过来。”

    “这么易碎的东西怎么能快递!”褚屹山轻斥她,“我明天到B市,见你一面,陪爸爸吃个饭,顺道把东西给你。”

    褚恬眉头微皱:“送个东西而已,还讲什么条件?”

    褚屹山失笑,同时又有些感伤:“恬恬,你现在连陪爸爸吃顿饭都不愿意了吗?”

    老头子又来打感情牌!褚恬转过头,想了想,说:“那就明天晚上,白天我朋友结婚,我没时间。”

    “好好好!”褚屹山生怕她反悔,连忙叠声应下。

    挂了电话,褚恬的心情又跌入了低谷。她有点厌恶自己,每次老头子稍微服一下软,她也会跟着心软,这就是她不接褚屹山电话的最重要原因。

    以前妥协的时候,她还会给自己找个理由,那就是褚屹山始终待她不错。可自从在T市的起士林餐厅目睹了他是怎么对待赵小晶的,褚恬彻底对他死心了。他不是不能对女人好,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最后一次!褚恬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对他心软。

    这一晚跟好友何筱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为了准备婚礼,两个人早早就起了。

    何筱和程勉的婚礼在B市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举行,褚恬不当伴娘,就帮她打点一下其他事宜,给伴娘们化化妆,然后再负责收一下红包。

    在这场婚礼上,褚恬算是大开眼界了。虽然她一直很崇拜军人,但认识的军人多半都是像徐沂和程勉那种级别的,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她已经退下来的小姨夫了,是个少将军衔。而今天,光是上将级别的(一麦三星),就来了三位。少将和中将更不用说了,绝对堪称大场面。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毕竟有这么多大人物在场,没人敢造次。最活跃的要数新人的同学和战友坐的几桌了,像褚恬坐的这一桌,除了她和另外三个女孩儿之外,其他都是程勉的战友。二十七八的单身汉,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孩儿,这下一次面对四个,个个都装模作样。后来开了席,喝了点酒,才敢开几句玩笑逗逗女孩子们。

    若是放在之前,褚恬可能还会感点兴趣。可现在升级为徐太太了,在场的哪个军官看在她眼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如她老公好。就她家男人表面清雅温和骨子里挑剔霸道的气质,就算身边围一堆女孩儿,他也肯定不会乱看。他要也是这样的人,那她不早就把他追到手了?想到这点,褚恬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婚礼结束之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她与褚屹山约的是晚上6点,所以参加完婚宴,开着车在市中心溜达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她准时准点到了酒店。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酒店的旋转门,进了褚屹山定在二楼的包间。后者早就来了,一看见她进来,立马站了起来:“来啦。好久不见,我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褚恬刻意忽视他伸开的双手,在他对面拉了个椅子坐下,顺道还理了理头发:“您远道而来,怎么也算是个客吧!我当然得打扮打扮了。”

    褚屹山本来想给女儿个拥抱,此刻被女儿无视,倒也不觉得多尴尬:“姑娘长大了,也知道打扮了。”

    他乐呵呵地在她对面坐下,招手叫来了服务员,拿过菜单一口气点了五六道菜。听得褚恬眼皮子直跳,见他还有继续的趋势,不得不开口道:“别点那么多菜,又吃不完。”

    褚屹山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褚恬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只好作罢。

    服务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褚恬不知道该跟褚屹山说什么,就低头玩手机,任由褚屹山打量自己,良久,听他说:“瘦了,半年没见,瘦多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褚恬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无聊,就没回答。

    褚屹山只好一个人絮絮叨叨:“在家,是谁做饭?你,还是小徐?”

    “……”

    “哎,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恬恬你做的多。小徐他千好万好,就是个当兵的。当兵的忙,哪有时间天天回家照顾老婆孩子……”

    听到这儿,褚恬有些忍不住了,呵呵笑了两声,冷声道:“那也比找个负心汉强。”

    褚屹山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斥她一句:“你这孩子。”

    菜上桌了,有褚恬爱吃的迷迭香鲜虾,她还没动筷子,就见褚屹山用公筷夹了个过去,剥掉首尾,放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一抬头,发现褚恬正盯着他的手出神。

    褚屹山不免得意一笑:“怎么样,爸爸这剥虾的手艺还行吧?”

    褚恬也笑:“那自然是比以前强,没办法,新老婆调教得好。”

    褚屹山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剥了好几个虾放进褚恬的盘子里,却也不见她碰,甚至刻意避过他夹过去的所有菜肴。尽管是他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可看到女儿这样,仍是有些难受。

    “恬恬——”他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却听褚恬突然开口:

    “这个月初,你去T市了?”

    褚屹山眼睛一亮,想了想,缓缓道:“哦,在那边有个业界的会要开,顺便逛了逛。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姑姑——”

    整个家里,现在能在褚恬面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家的这位妹子了。因为在褚恬还小的时候,他工作忙,只能叫来这个妹子帮老婆一起照顾孩子,所以两个人的感情也特别好。

    褚恬眨眼一笑,显得十分调皮:“不是,是我自己亲眼看见的。T市,起士林餐厅。”她用汤匙搅动着面前那碗汤,不紧不慢地说,“褚总好兴致,外出开会还带着老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呢?”

    褚屹山脸色一僵。他也想起来了,那天他因为连日开会怠慢了赵小晶,为了哄她,特意带她去吃的西餐。言行举止间,也就带了些讨好。而这些,居然全被女儿看在了眼里。

    褚屹山沉默了,这沉默让褚恬对他更加失望,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对褚屹山说:“把东西给我吧,我想回去了。”

    褚屹山抬抬眼皮,见她一脸平静,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一直放在包里的盒子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褚恬接过,还未来得及打开,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高跟鞋声,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褚恬回望过去,还没什么反应,就见褚屹山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小晶,褚屹山的二婚老婆,褚恬名义上的“继母”。

    赵小晶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我怎么不能来?难道恬恬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人?”

    褚屹山找不出话来反驳,气憋在那里,只好瞪她一眼。

    赵小晶越发来劲了:“瞪我干什么?我还没说你呢!把我扔在酒店就跑了,说什么老朋友相邀。我一想不对劲啊,老朋友相邀怎么我就不能跟着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她斜褚恬一眼,“看来见不得人的是我啊!”

    褚屹山再瞪眼:“你别胡说,赶紧给我回去!”

    褚恬懒得跟这个女人计较,拿起东西就想走,却被赵小晶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别着急。”她说,“别急着走啊,怎么说也是半年没见了,恬恬你好好陪你爸爸说说话,免得到时候你爸爸又要跟我生气。”

    褚恬笑了下:“我要是知道他带着你来,怎么都不会来见他。”

    赵小晶笑容一收:“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她笑得更好看了,“就是想提醒下褚总,我们B市好歹是个大城市,别什么人都往这儿带。”说着她看了褚屹山一眼,笑容中尽显讽刺。

    褚屹山老脸挂不住了,可仍试图在赵小晶面前拿出点威风来,他拉过赵小晶,想制止她,但赵小晶一把甩开他的手,一手夺过了褚恬手中的盒子。

    褚恬怎么也没想到赵小晶会这么不要脸,怔了一下,就要上前夺回盒子:“还给我!”

    赵小晶冷笑:“放心,我还不至于看上你那对破镯子!”

    却见她双手麻利地打开盒子,从镯子下面取出一张金卡来,拍到了桌子上。重重的一响,震得褚屹山他褚恬都愣在了当场。

    看着这二人的表情,赵小晶十分解气。“怎么,你不是大城市吗?怎么还会在意我们这些小地方人的钱?说这话你都不嫌脸红,我呸!”

    “行了!”褚屹山脸色冷若冰霜,“闹够了没有?恬恬是我女儿,我给她钱怎么了?你他妈的别以为进了我家门就爬到我头上去了,宠你几天,就这么不像样!”

    赵小晶睁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这是褚屹山说的话。她指着他鼻子说:“你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信不信我出了这个门就去医院!”

    “你敢!”褚屹山怒道,可看着却不像刚才那么有气势了。

    两个人争吵间,褚恬已经回过神了,她看了眼褚屹山,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然而她什么话也没说,再也没看二人一眼,收好镯子,就推门离开了。

    一顿饭的工夫,外面的雨就下大了。褚恬回到车上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可她丝毫没有停顿,立马启动了车子,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雨越下越大,大有瓢泼之势,雨刷刚扫过去,下一波雨水又重重地砸在了车前窗上。又逢周末,外出的人很多,绝大部分车辆都被这突降的大雨堵在了主干道上。褚恬的车夹杂在其中,寸步难行。

    褚恬静静地坐在车子里,没有开灯。或许是大雨冲刷玻璃,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过了许久,她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褚恬瞬间清醒过来,看着湿润的指尖,有些许的不可思议。她竟然哭了?为了褚屹山和赵小晶那对—男女?她反应过来,狠狠地擦了擦脸,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

    她哭什么呢?她其实并不是因为赵小晶给的难堪觉得委屈,因为就算她进了他们褚家的大门,在她心里也始终是个外人。而她褚恬绝不会在意外人分毫。她在乎的,是她的父亲,褚屹山。想他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疼爱女儿都要看她的眼色。

    可恨,又可怜。

    良久,放在一旁副驾驶位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褚恬瞥了一眼,看见屏幕上跳跃着徐沂两个字。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才按下接听键。

    徐沂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她在干什么?褚恬张望了下,发现不远处城墙上挂的毛主席像,随口道:“没干什么,在看毛主席呢。”

    “……”徐沂沉默一分钟,忍不住笑了,“褚恬,你怎么总是有本事让我哑口无言?”

    他的话语很温和,可褚恬听了,却又掉下眼泪来。她发现之后,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徐沂也听出来不对劲了,不再跟她开玩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问,语气有些急切,“我听到打雷声了,你在外面?哭了?”

    “没有。”褚恬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我就是想你啊,想你想得不得了。我今天去参加程勉和笑笑的婚礼,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想你。我——我,想让你抱抱我。”

    隔这么老远撒个娇,就为让他抱抱她。这个理由让别人听见,怕是会哭笑不得。

    可徐沂却笑不出来,他望了眼正在不远处简易篮球场上打球的战士们,转身回到宿舍,关上了房门。在这个分外安静的空间里,他听见自己清晰地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恬恬,想不想过来看看我?”

    “啊?”

    “我是说,你过来。”这个男人说,“我想抱抱你。”

    徐沂的邀请,深深地诱惑住了褚恬。睡了一觉之后,褚恬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探亲。

    由于上周狂加了几天的班,西汀四十周年庆典的活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褚恬软磨硬泡地从老刘那里请来了四天假,加上小长假法定的三天,可以休七天呢。

    到了周五那天,褚恬刚下班回家,就接到了徐沂的电话。他知道她明天要过去,所以特地打电话来一一交代清楚。褚恬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我之前还开车送笑笑去过你们T师的营区呢,也没出什么事。”

    徐沂不为所动:“不要开车过来,这边路不好走,你又不熟悉路况,容易出事。”

    褚恬撇了撇嘴:“可是坐车过去的话真的好麻烦,要倒三趟车呢。”她看着她刚刚记下来的地址,长长的一行,最后落在“村”字,“X村?怎么那么偏僻?”

    “是比较偏,所以你还是坐车过来,好让我放心。”

    话都说到这分儿上了,褚恬也只好答应了。第二天,她难得睡了一个懒觉。吃过简单的午饭,坐车直奔城东的汽车站。

    第一趟开往部队营区的车是在下午两点,褚恬到得还有些早了,她拎着两大包东西坐上车。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这趟车人就满了。褚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庆幸。幸亏来早了,否则连站都无处下脚。

    然而褚恬没能得意多久,等车开起来,向北驶入郊区之后,窗外的尘土纷纷卷入车内,惹得她咳嗽不止,赶紧关上车窗,用纱巾遮住了脸和头发。反观其他人,许是经常往返于这条车道,早已见怪不怪。

    透过薄薄的纱巾,褚恬打量着窗外。车子渐渐驶过繁华的村落,开往多是荒草野地的郊外,偶到一片村舍,才下去一拨人。褚恬原想,或许部队周边要比这里繁华一些,然而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少,而窗外的景越来越荒时,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是——坐错车了吧?!

    幸好这里还有一位老大爷,正巧也是到X村的,褚恬问过他之后,才确定没走错。褚恬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觉得有些奇怪:这部队的营区建的地方太荒了吧?难道是出于保密的目的,才选择隐蔽性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车到站之后,褚恬跟着老大爷下了车,又转乘另外一趟车,到了X村。

    老大爷一下车,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里走。看褚恬走得慢,还特意帮她提了一包东西。褚恬心怀感激,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实际上她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虚了,背上全是汗,早已湿透了她的雪纺长裙。

    此时此刻,褚恬就有些后悔了。正犹豫着是不是打电话让徐沂来接的时候,老大爷停下来了,指着前方一个右手边的一个路口说:“往里面拐,再走个两百米就到了。地方人不能随便进,我就不往里面送你了。”

    褚恬千谢万谢,送别了老大爷,拎起东西往里面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被墙圈起的大院子。院子外竖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八个大字。褚恬心里一阵轻松,可算找到地方了,而且还没走冤枉路。一时间,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她快步走过去,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哨兵,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可不经意地往里头一瞥,褚恬愣住了。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有两栋正对着大门的两层高的营房。而从营房直通大门的这条主干道的两侧,各搭着两个藤架,上面长满了蔬菜瓜果。而在这主干道的右侧,竟有一排塑料大棚!此时此景,褚恬脑子里蹦出两个字:农场。

    那徐沂口中所说的那个新调的单位——就是这个农场?

    意识到这一点后,褚恬真想晕过去。

    接到门岗通知,徐沂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褚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褚恬也看见了他,愣怔两秒,就唰地背过了身。徐沂不由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刚接到通知的时候,他正在后面忙活种地,听到褚恬到了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过来了,衬衣和军裤因为干活都沾了不少泥。

    其实他准备了套干净衣服放在宿舍,准备去接她的时候换上,没想到她却悄悄地先到了。徐沂事先设想过她到来时的场景,惊喜肯定是没了,只希望她能别生气。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徐沂走上前,看看地上那两大包东西,以及背对着他的那抹纤细身影,低声道:“来了?”

    十分难得地,徐沂带了点讨好的语气跟她说话。可褚恬根本不想理他,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心虚,他才不会这么对她呢。

    徐沂也清楚自己隐瞒不报这么长时间,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她给脸色看,那是正常的。因而便也不着急给自己辩解,弯腰拎起东西,他握住褚恬的胳膊,想把她拉回来:“先跟我进去。”

    “我不进!”褚恬小声说,甩开了他的手。

    徐沂原打算把人领进门再哄,可现下她连门都不进,那麻烦可就有点大了。徐沂环顾了四周,见农场大门口处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用眼神把他们赶走之后,他走上前,光明正大揽住褚恬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也不能在这儿站着呀,坐一下午的车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累?”

    还有脸说!

    褚恬唰地又转过身:“谁让你不告诉我说你调到农场了,早知道这么远,我一准就不过来了!”愤愤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对着他领口抱怨的,这也太没有气势了。褚恬抬起下巴,用力瞪他一眼。

    徐沂这才发现,她眼睛泛红了,看来是真着急了。不由自主地搂了搂她,她越挣扎搂得越紧。

    “你干吗?”褚恬脸颊通红。

    “跟不跟我进去?”徐沂低头看着她,力道一点也没松。

    褚恬转过头,不说话。这么长时间她跟他没学会别的,就学会生气时不理人了。

    徐沂忍不住笑了出来,趁她没防备,单只胳膊忽然一使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托起来了,另一只已经负重二十来斤的胳膊则牢牢锁住了她的小腿。

    褚恬被他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急着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又不敢太大声,怕引来别人注意。徐沂当然是不为所动,抱着她直接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徐沂才将她放了下来。褚恬正想将他推开,却被他直接按在了门上,吻随之压了下来。一开始褚恬还试图挣扎,可这男人的吻太过急促且热切,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其中了。她踮起脚尖,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柔软的唇试图回应他的吻,却回应得十分吃力,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轻哼了一声,才被他慢慢松开。

    不足三十平方方米的房间里,她听着二人的呼吸声,脸腾地就红了。可心里就是没由来地圆满,自从上一次他那样从家里走了之后,她心里就感觉好像缺了一块儿,此时此刻,在这儿,终于又填满了。

    不过想起徐沂的行为,褚恬心里还是有气的。现在被他这么抱着,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伸手使劲捶了捶他的肩膀。徐沂任由她发泄,等她停下来,才哑着声音问:“打完了,气消了没?”

    褚恬:“……哼……”

    徐沂家属来了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农场,而目睹他一路将家属抱回宿舍的战士们更是被众人拥着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个场面。太过平淡的生活,一件小事,顿时就让农场热闹了起来。

    褚恬尚还不知情,两个人刚闹完,开饭的哨声就吹响了。徐沂安顿好老婆,就下楼去集合了。之后在农场一众战士的揶揄声中,踢走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把饭给褚恬打了回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褚恬已经换好衣服。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一条浅绿色线织短裤,清爽而自在。她站在窗边,正打量着窗外的景色。因为房间位置是在四楼,所以从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清农场的全貌。

    徐沂任由她看了一会儿,把饭菜摆好后才叫她来吃饭。

    坐了一下午的车,褚恬也有些饿了。她回到桌子前,扫了眼徐沂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看着还不错。她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也还算可口。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打得太多了,她吃不完,还剩下了一多半。

    徐沂二话不说,接过她用过的筷子,就把剩下的饭一扫而光。他吃的时候,褚恬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晒黑了一点,小麦色的肌肤衬得轮廓清晰深邃了许多。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褚恬就很垂涎他的“美色”,这时候跟那时相比,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好看,而且性格也更加成熟沉稳了。简言之,就是更有男人味。

    吃完饭,徐沂还有别的工作要安排。趁着徐沂不在的这段时间,褚恬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和自己穿过来的那条裙子一起洗了出来。刚沥干水,想要往外晾的时候,天边突然响起了惊雷,没多大一会儿,雨就哗哗落了下来。看了看天,她只好将衣服晾在公共水房。水房一般都与厕所相连,虽然这一层没什么人,褚恬生怕遇见有人来上厕所,也不敢多在那儿逗留,晾好衣服就赶紧回了房间。

    农场所处的位置比B市市中心偏北一些,现在又逢下雨,晚饭过后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个晚上是哪儿都不能去了,褚恬见状,索性就待在房间里。她要跟徐沂好好谈谈,让他一五一十地都给她交代清楚。

    徐沂从下面班里回来,一见褚恬摆出的架势,第一感觉不是不妙,而是好笑。这姑娘漂亮,不笑的时候美得几乎高贵冷艳,但绝不刻薄。所以她摆不出一副凶相来,看透了,便知道属于色厉内荏型的。

    “喝不喝水?”他倒了杯水,在床边挨着她坐下时,顺手递给她。

    本想问出的话被堵了回去,褚恬接过水杯,喝下一大半后,瞪他一眼:“你别想打岔。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调农场来了?上次休假快结束的时候你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是不是就是把你派到这儿来?”一口气问完,又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光了。

    徐沂侧头,目光落在了她披散的长发上。半年时间,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摸起来也柔顺光滑,手感极好。

    “不是,休假结束前就知道了。”

    褚恬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徐沂有些无奈:“因为我不想在休假的时候给你添堵。”

    他说的是实话。上次休假之前,他刚调入新单位没多久,一来气都没喘上一口,就紧跟着参加全团的拉练。拉练结束之后,他向团里申请休假两天,团长将他叫过去,不说休假的事,只问他以后想在什么位置上干。

    徐沂直接给出答案:“服从组织安排。”

    没想到团长笑了笑,说:“什么位置都行?农场也行?”

    徐沂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字:“行!”于是就这么被派到了农场。

    褚恬觉得不解:“可是你又不会养猪种地,为什么要把你调到农场来?”

    “农场有什么不好?”他倒是淡定,“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了。”

    褚恬语塞。没错,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军地联谊会上,而那个联谊会,就是在徐沂之前那个老部队下属的一个农场里举办的。她想了想,低声说:“那不一样!你是学指挥出身的,在这里是埋没人才。”说着就有些气愤,她在这儿替他惋惜、替他不值,可他却还这么无所谓,不由抬头瞪他一眼,却发现他正出神地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说话呀!”褚恬焦急地推了推他。

    徐沂有些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实际上很想认真跟她谈一谈,可有时候看她替他焦虑的样子,又觉得十分有趣。他真是,没见过比这姑娘更护他短的人了。

    “没事,我在这里干得也挺好。”他说,“而且,团长派我过来,也是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负责这里的日常训练,准备即将到来的考核。为期三个月,结束后就回原单位。”

    褚恬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她问得十分谨慎。

    “我骗你干什么?”

    褚恬想了想,又说:“那你可以提前跟我说清楚,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我也是到了农场之后才明白首长们的意思,是可以在电话里跟你说,但万一说不清楚吵起来,你又生气了,怎么办?”他低头看她,目光清透明亮。

    褚恬明白他话中所指,不吭声了。

    徐沂轻笑,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对肩章来:“刚刚换衣服有些急,没有佩戴肩章,你帮我戴上。”说着将肩章放进了她的手里。

    褚恬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她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