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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同在(39)
话不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就说:“不怕我们破坏了什么?”
这话说的!倒不是怕你们破坏了什么, 就怕里面有什么没被发现的线索。另外,他也确实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于是, 赵基石轻笑一声, 就说了一句:“现在这小姑娘……就喜欢猎奇,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爱看侦探小说的小姑娘, 没想到还是这种事情的爱好者……”
“这种事情是哪种事情?”林雨桐带着几分戏谑:“可不带歧视人的。”
“没有搞歧视, 如今这空气, 那是相当自由。爱好什么都行, 咱们也管不着。”说着, 就跟旁边的同事开口, “拿三副手套, 三双鞋套。”
进去之前, 到底是给重新武装了一遍。
林雨桐利索的套上了,这比进手术室的流程简单多了。大小算是熟练工,麻利的就把自己收拾好了。倒是乌金, 弯个腰就咳嗽个不停。林雨桐看程昱:“帮帮人家。”
程昱不大乐意, 但是林雨桐说了,他还是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过去给乌金帮忙。三个人一行连同要跟进去的赵基石, 四个人先是推开铁栅栏门, 然后通过甬道,往教堂去。
林雨桐回身就看那铁门:“没检查吗?”
赵基石知道这是问自己呢,就说了一句:“外面太杂,能碰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指纹, 乱七八糟的……价值不大。里面门闩上的指纹……有几个人的,这得进一步回去比对。”
林雨桐点头,一步一步朝前看,这里面真就是当时自己进来时候的样子,唯一变的就是院子里的植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旱的原因,看起来没有上次看到的那么抖擞。当然了,上次刚好是雨后。她的视线从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了滑过,然后看着挨着墙的枣树:“这枣有了落下的……”不多,但零星的总有几个。
上次过来,可是一个都没见到。
跟在后面的乌金就道:“天亮之前……天亮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林雨桐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个结论她也认可。桂香其实把这里打理的很仔细。
四个人上了台阶,然后赵基石打头,推开了大堂大厅的大门。阳光从大门里照进去,正好照在两排木椅的正中间。林雨桐走进去,手在木椅上一抹,几乎没有灰尘,里面保持的也很干净。扭脸再看,教堂里的窗户是关着的,可上次,明明是开着的,她始终记得那白纱的窗帘被风吹起来的样子。于是,脚下一动,往窗户边上去。窗户是关好的,插销也是插着的。
赵基石跟着林雨桐过去,也盯着插销看:“发现什么?”
林雨桐笑看他:“赵警官不奇怪?”
赵基石看看这个教堂,之所以要进来跟着,正是因为奇怪。村里的村民一致说,这里好些年没有人进来过了。可这可能吗?
如果没人进来过,外面的花草树木为什么处处是被人打理过的痕迹。如果说没有人进来过,这里面为什么一尘不染。还有这插销,都是铁的。这玩意要是长时间不用,自然是要生锈的。可这里的插销,所有的都没有,磨的很亮,但却没提取到类似抹布上的任何纤维,或是人碰触过的指纹。一般的被人清扫过痕迹的罪案现场,都没有这么干净。那种现场,顶多是提取不到跟指纹之类的指向性的东西,可像是消毒水清洁剂残留,抹布上掉下来的线头等等,那是不可避免哪里都会有的。
可这里就是邪性的很,偏偏什么都没有。
如今问他奇怪不奇怪?
奇怪!
相当奇怪。若不是这点奇怪,进来干吗?
赵基石就看乌金,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就问说:“大师有何高见?”
乌金左右看看,压根就不看那些警察门才会关注的所谓细节。他只看向教堂的侧门,然后朝那边走去,鼻子还不停的耸动,像是在闻什么。
林雨桐紧紧的跟过去,却什么也不问。只一路随着他往出走,然后绕过去,像是教堂的后厨。这里也很干净,但里面的大铁锅却已经生满了铁锈,这才是长期不用应该有的样子。
到了这里,乌金就不动了。
林雨桐左右看看,觉得不对。外面的尺寸跟里面的尺寸差的有点大,按照这个差,这个墙壁的厚度都得有一个手臂的长度那么厚。她就走到墙边,轻轻的扣墙。
乌金喃喃了一句:“搬山术!”
林雨桐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搬山术。”乌金特别笃定:“有人在这里用过搬山术。难道这里下面有墓穴?”说着,就一脸的迷茫。
林雨桐一愣,她发现乌金不会相地。看面相他看的很准,可相看地相,瞧风水,他很外行。她就笃定的道:“这里没有墓穴。”
“没有?”乌金也好奇的打量她:“原来你还擅长看风水?”很是惊奇的样子。
林雨桐没言语,又去敲墙壁。
乌金紧跟她:“你难道看出来别的了?是不是知道这里原先还藏了什么?”
林雨桐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里原来藏着黄金珠宝,毕竟有警察在呢,她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因此只道:“你看外面的墙壁长度,在看看里面的长度,差了这么多……”她伸出一个胳膊的距离比划。
她这么一说,赵基石就拿了个擀面杖在墙上敲,里面传来空洞的声音。
围在墙的周围看,墙上真真什么痕迹都没有。林雨桐将厨房的门先关上,看了看门后。果然,门背后靠下的地方,订着一根钉子,猛地一看,像是钉子上挂着一根铁丝。其实,那铁丝可不是挂上去的,而是从门板里伸出来的。她蹲下去,拉了那铁丝,就听见有轻微的响声。但变故却不在厨房这里。赵基石反应最快,转身就跑出来,结果发现,就是那个厚墙壁外面的位置,开了一扇门。那个门也就是能侧着进去一个人。
等林雨桐几个出来,赵基石已经摸出手机,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然后率先下去。往里是台阶,一阶一阶的,下了十二个台阶,转弯,就是跟厨房大小差不多大的密室。
里面确实有被搬走东西的痕迹。原来放着箱子的地方,地面是干净的。可其他的地方,则是一层厚厚的浮灰。
赵基石站在台阶下,伸手挡住要再往前走一步的乌金:“不要动了。”他刚才看了,台阶上在自己进来之前,没有痕迹。如今这些浮灰上,也一样半丝的搬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可明显放过东西还是放过重东西的地方,上面原本放着的东西却这么不见了。
看痕迹,这东西还不少。敢问,那么些个东西是怎么不留很痕迹的搬运出去的?
那厚厚的浮灰……难道这浮灰能是人为撒上去的以便于遮挡痕迹?
不行!这个现场得叫检验科的同事过来帮忙看看验验,所以,“该看的你们也都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都离开吧。便是买了这个地方,也得等这边的事了了,再过来办手续。”
这么一说,程昱倒是不强求了。再说了,该看的也都看了!
连乌金什么都没说,转身看林雨桐,等着往出走。
林雨桐跟赵基石的告辞,转身就走。这次不再进大厅,而是绕过这个三层的小楼建筑,顺着墙根下往出绕。路过后墙的时候多看了几眼,然后问乌金:“要不然绕过去到后面看看?”
乌金犹豫了一下:“看看也行。这搬山术,我也等闲见不到。”
林雨桐是压根就不知道搬山术都需要什么。三个人从大门出去,不管别人的视线,直接从村里绕过去,朝村后头而去。
林雨桐是熟门熟路,只管朝前走。沿路也一直看路边的痕迹。
这边如今是很少有人过来的,也没有什么路通这里。之前来的时候,石屑路上间或都有草长在路上,是那种贴着地面长的野草。如今,上了这石屑路,就明显有两道车辙,草上还遗留着被撵过的新鲜痕迹。这是被电动三轮车碾过的,看其深度,应该是车辆载重的极限。
果然,在这废弃的厂子门口,就看到了三轮车停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路边还有一些可疑的灰烬,不知道是少了什么东西。
再往里面去,却再没有别的痕迹了。
乌金拿跟枯枝,在灰烬里不停的扒拉,然后伸手从里面取出一块没烧干净的,只剩下一个残角的东西,对着光反复的看。
程昱几乎是惊呼一声:“五鬼搬山!”
乌金点点头:“没错,就是五鬼搬山。”
林雨桐听过类似的,像是五鬼运财之类的话,但真没见过所谓的五鬼搬山。她就问程昱:“你见过?什么样?”
程昱摇头:“没见过……但偶尔听师父提过,并不详尽。搬山术从传下来,各个门派用的都不尽相同。有些盗门通过搬山术盗墓,也有些门派……就是为了捞偏财。除了盗门里的搬山,其他的……都只能算是歪门邪道。”
林雨桐倒是听过盗墓的有什么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至于其他的歪门邪道,她只听过词汇,连深究其意都没怎么深究过。因此,听程昱说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乌金却摇头反驳:“这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搬山术。”说着,他就看了程昱一眼:“你是小辈,很多事情问问长辈就知道了。或许,你回去告诉你师傅,就说……黄门的人现身了!”
林雨桐看看程昱,再看看乌金,就不由的笑了一声,真是好啊!他们倒是彼此都知道彼此,就只自己被瞒在鼓里。她问程昱:“现在能告诉我,他是谁了吧?”
程昱被她冷冷的看着,朝后退了一步:“师叔……不是我不告诉您,实在是……师父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跟你师父回来不回来有多大的关系?
林雨桐不理他的其他话,只指着乌金问程昱:“不要废话,你只要重新给我介绍,他是谁!”
程昱低下头:“他……弟子只知道他出身黑门……”
这边不等程昱说完,乌金就惊奇的道:“原来你就是白衣!”怪不得程昱对她有些敬畏。
白衣?
我当然不是白衣!
白衣是我师父!
可是不对!既然他知道程昱,那自然知道白衣是谁。可为何还要这么问。难不成,白衣其实不是姓名,而是一种称谓,类似于掌门之类的职位。
上一代白门的白衣是师父,而如今,应该是自己。
果然,林雨桐没说话呢,程昱就道:“是!师叔便是本门门主。”
跟乌金说完,程昱才到林雨桐身边,低声道:“亦天门分五脉,青赤白黑黄。各自的头领分别为,青衫、赤袍、白衣、黑衿、黄袂。”
衫,是指上衣。袍子只指穿在外面的那层衣服。衿是指领口。袂是说袖口。
而衣则是各种衣服的统称。可以说是总领!
所以,只看名字,林雨桐便知道了,哪怕这五脉皆为嫡脉,可这在传承上,还是有偏重的。白门才该是嫡枝中的嫡枝才对!
如此,白门不灭谁灭?
这么一个独特的身份,岂有不遭恨的道理?真真是活成任何一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林雨桐暗骂一声,瞪了程昱一眼,心说:你们可真会瞒。
那边乌金笑的比之前客气了,但也疏离了:“原来真是同门师姐呀,看来咱们是挺有缘的。以后有时间记得到玄乌堂坐坐……事情有警察插手,又牵扯到同门一脉,我是不便参与了。今儿就告辞了。”
说着,微微欠身,然后转身就走了。
嘿!态度变的可真够快的。
林雨桐就问程昱:“玄乌堂在哪?”
程昱从兜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只印着两行字。一行大字:玄乌堂。
另一行小字,便是玄乌堂的地址。
这个地址……就在古玩街背面,距离半人斋好像还不远。
林雨桐将名片收了,抬脚也往回走,“白门和黑门怎么回事?”
至少不该是仇家。要不然,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最多只是漠视,大有相见却不想相认的感觉。
程昱却只摇头:“我也说不好怎么回事,只是师父说,碰到黑门的人,叫我不要招惹。”
这听起来更像是你们对不起人家吧。
算了,自己这个白衣当的,也是没谁了。黑锅兜头给自己砸过来,却没一个人出面给自己解释一声,当真是活久见了。
不过没关系,白门没人给解释,她总能找到给自己解释的人的。
程昱跟在后面急切的问:“黄门来了!刚好桂香又失踪了,桂香又跟咱们的关系密切。师叔,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求财的事。黄门这就是对着白门来的。”
可你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便是在提到黄门的时候,乌金还说了一句,叫回去告诉门里的长辈,黄门现身了。
为什么之前乌金不叫破程昱的身份,现在却叫破了。只能有一个可能,黑门对黄门的防范,比白门更甚。白门忌惮黄门,可黑门更忌惮。
在有共同的敌人的前提下,白门和黑门便是现成的盟友。
因此,林雨桐没坐程昱的车,而是出了村子直接做了公交车。
目的地——古玩街。
下了车,在路边随便买了几样水果,很没有诚意的样子,直奔玄乌堂。
玄乌堂所在的地方,得从古玩街中间的小巷子里穿过去,走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地方。过去的时候,林雨桐险些以为找错了。这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倒像是到了一户人家。两扇的老式木板,原色的门板上岁月侵蚀的痕迹浓重。门楼下,一个不起眼的匾额上,写着梅花篆体的三个字——玄乌堂。
此时,门虚掩着,林雨桐正要过去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正是乌金!
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只道:“爷爷说今儿有客,渊源颇深。我跟你告辞的时候又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今儿咱们还会再见。一想,便知道来的是你了。”
“难怪你身体这么弱。”林雨桐说着,就将东西递过去:“来的匆忙,失礼了。”
乌金就道:“下次来你多买芒果,我爱吃那个。”
林雨桐:“……”你可真不客气。
可这下次来?
这话很有意思,这是等着自己上门,还盼着自己下次上门呢。
乌金将水果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然后就带着林雨桐往里面去,一边进一边喊:“爷爷,客人来了。”
屋里除了这爷孙,再没别人。
这可跟第一次的出场那个阵势有点差别,结果一进去,还没见人,博古架后面就传来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来了就进来。”
“前辈,晚辈来拜访了。”林雨桐在外面招呼了一声,才朝里面去。
里面是一张老式的紫檀榻,一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者,围着一张狐皮,在被窝里盖着。
林雨桐朝外看了看,三伏天,正当午的时候。屋里风扇空调全无,这老者却围着皮毛。两边的窗户也关着,好似怕风一样。她刚进来,头上冒着汗,但也不好意思擦。恭恭敬敬的给见礼,老者指向边上的凳子,林雨桐才恭敬的做了。
很快,乌金拿了一把折扇递过来,象牙做骨,丝绸做面,很有些年头的老东西。至少扇子的骨架是老东西。她接过来随手摆弄了一下,才看向老者:“今儿才来拜访,您别见怪。”
“见怪不怪了。”老者说着,就喘了一口气:“你倒是比白三,懂些道理。”
白三?
行吧。以后就用白三称呼白衣了。要不然,这不是老混淆吗?
林雨桐就笑:“师父还没来得及跟晚辈提门内之事,冒昧问一句,排次可是青一、赤二,白三、黑四、黄五。”
“哼哼……”老者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两声:“老些年没人叫我黑四了。白三倒是找了个大胆的徒弟。”
林雨桐点头:“是啊!他一直缩着脑袋,怕脑袋被人剁了。于是,找了个傻大胆的徒弟替他扛。他这人做人呐,失败的很。”
这话叫黑四哈哈就笑,一边笑一边喘一边咳:“……说的对!他可不就是一缩头乌龟!”说着,脸上的笑意一收:“你不光是大胆,而且聪明。说吧,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这说话处处往我心坎上说,投我所好,必然是有所图谋……”
“师叔!”林雨桐直言道:“弟子不是投您所好,更不是图谋您什么。弟子是……知道您有为难之事,所以弟子来了……”
这一声师叔叫的,黑四的眼里都是严肃。他看了林雨桐一眼:“倒是小看你了。到底是白衣了,白三能把衣钵给你,你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之前阿金回来说起你,话语里多有敬佩赞叹之意,我还骂他好没出息。如今再看你,他的眼头倒是准的。”
林雨桐摇头:“之前您还说我投其所好,那您现在岂不是口蜜腹剑。如此,弟子是不是也得问您一句,这么恭维弟子,是有何图谋?”
黑四不由的嘴角就翘起:“你可比有些人有趣多了。”他轻咳了一声,“我是有所图谋的。”说着,就叫了乌金到身边:“这个孙儿,我得的不容易。”
林雨桐点头,干这一行的,能有后辈儿孙,已经算是侥幸。
“可这孩子虽入这一行,可见识过的人心却太少了。”黑四说着,语气里就带出几分怆然,“他是不知道,这人心比鬼心还可怕。我的情况,你如今也看到了……怕是时日无多了……”
“爷爷!”乌金急声道:“……若不是白门,爷爷怎会……”
“住口!”黑四摆手:“那是交易,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不是咱们该把话往坦白的说?”
乌金站起来,“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年,他们师兄弟五个起了内讧。白门本就是嫡枝中的嫡枝,本是要继承亦天门的。可惜,在要接任的时候,出了岔子……”
“好了!”黑四摆摆手:“我说……我是当事人,我来说。到了如今,你们这些后辈少不了要江湖相见,告诉你们前因后果,你们也好知道个来龙去脉……省的吃了亏……”
林雨桐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将折扇打开,轻轻的扇了扇风。
黑四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其实,亦天门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接任一说。大家都是江湖人,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各自凭着各自的本事吃饭。天下那么大,要是没什么事,都天南海北,四散着。养家糊口,收徒授业。但若是有事,按照规矩,五门当以白门为尊。这是因为,五门里,只白门所擅长的更全,且杀伐少。杀伐少,便意味着功德高,白门的弟子,最为长寿。”
林雨桐皱眉,其实白门并不长寿。
白衣……不,应该叫白三。白三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有一个备用的皮囊,且有办法维持那个皮囊。只要不愿意放手,那总是能死在别人的后面的。
这些事林雨桐不知道黑四知道不知道,但她觉得,现在没有说这些的必要。
另外,她对黑四说的话存疑。毕竟从现在看,林雨桐手里的那本册子,说的可都是杀伐。反倒是乌金那一手灵疗的手段,那可真真是积攒功德。
这明明就是说反了嘛!
她把这些疑惑暂时压着,只听他往下说:“……那一年……很久远的一年了……哪一年来着?记不准了。不过应该是袁大头当皇帝那会子。我师父被请去给一个大人物看相……这个大人物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我师父的相是给看准了,可坐不长久江山这话,当时说给袁大头听,可想而知,当时对方得有多大的怒气……当时就要拉着我师父杀头……我师父其实临走之前就给他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他当时就交代我,如果过了子时他不回,就叫我赶紧跑。不用再等了,也不要想着收尸的事!他里面其实穿着老寿衣去的。可我怎么能看着师父去死?所以,师父刚走,我就四处奔走,想办法要救我师父。我四处留了本门的求助信号,想来有人看见的话,是不是能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说着,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那时候我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想着,若是有救师父怎么会不自救?那一天都在奔忙,可也不敢跑远,雇了乞丐在四处的做记号。一等就是一个白天,然后直到晚上……那个夜里怎么就那么长,长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我等啊等啊,眼看这时间靠近子时,就是没有一个人来说拉我一把……结果子时一到,我便知道坏事了,师父定是遭遇了意外。那种时候,我能怎么办呢?跑吗?不行!做徒弟的不给师父收尸,这算是什么徒弟。我无父无母,是被师父捡来养大的,人不能无情无义呀。可我当是才多大点年纪,上哪里找人托关系弄我师父的遗体去?这个时候,黄门的师叔来了。说是看到求救的信号来的……我当时真拿黄门当亲人呐……我给他们收拾了屋子住,安顿的很好。想着,这算有个依靠了,可谁知道……却引来了家贼。一觉醒来,哪里有什么黄门师叔,都走了。跟着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黑门的一些秘籍……只是师父藏东西向来隐蔽,真正要紧的东西另外有地方藏着。要不然,我这一门早就断了。”
这是黄门跟黑门之间的恩怨。
虽然听着有很多疑点,不知道是黑四有所隐瞒还是本来事情就蹊跷,但大致的脉络林雨桐搞明白了:黑门怀疑黄门偷盗了他们这一脉的秘术。
林雨桐就问说:“后来呢?后来如何?”
“后来我如何肯再相信其他人?”黑四说的理所当然:“改为乌姓,隐姓埋名。当时,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这个院子,就在这个院子里娶妻生子……金盆洗手,再不敢给人看相。只开了一家纸扎铺子,做小生意维持生计。就在这个时候,白三找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消息,他告诉我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死,而是得了机缘……却依旧活着。”
林雨桐握着扇子的手一紧,好似有点明白了。这白三的那个皮囊,他原本是黑门的!
黑四朝林雨桐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个皮囊是黑门的。既然有了师父的消息,我又怎么能不管?于是,我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就跟着白三出门,找我师父和他师父去了……”
“然后呢?”林雨桐的身体不由的前倾:“然后如何了?”
“然后……我顺利的找到了我师父……换了一个皮囊的师父……”黑四露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将师父接回了家,师父比往日寡言,不爱说话,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林雨桐就打断说:“只找到了您师父,那白三的师父呢?”
黑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林雨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皮囊——易主了!”
黑四点点头:“是!白三师父的尸身在边上,可生魂却换了个皮囊被我带回来了……这也是两三年之后我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只想知道,我师父在哪?他占了皮囊,那我师父的生魂去哪了?”
林雨桐有些了然了:“所以,你们……认为白三的师父居心叵测,残害同门……”
“对!”黑四说起这个,也没有丝毫歉意或是心虚:“我迅速向青一和赤二求助,我们三个……伤了那一代白衣,却没想到起了变故……明显不致命的伤,白衣却‘死’了,生魂离体之后,又生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躯壳,被白门的人联手抢了回去……白三认为是我们害了他师父,可我们压根就没有这层意思。青一一脉,本就擅长搜魂,可奇怪的是,白门师伯的魂魄跟我师父的魂魄一样,找不见了。就这么奇怪的,失去了踪迹。再下来的很多年,青一的师父,赤二的师父,两位师伯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找寻黑白两门两位门主的生魂,却始终一无所获。如此又是成十年,后来,两位师伯也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雨桐皱眉:“于是,青门和赤门认为是白门为了报仇杀了两位前辈。”
然后,仇就这么结下来了。
逻辑好像是通的,但总有哪里觉得不通畅。对方这么一说,林雨桐姑且这么一听。这都是老恩怨了,知道个大概就行。暂时,她没兴趣深究。
跟她如今相关的就是:“之前,您还说黑门和白门之间的交易……”
黑四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道:“……本来金盆洗手了,可惜中途又干了这一行。于是,报应来了,生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就是留不住。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最后,几乎散尽家财,才保住了小儿子的性命。可惜,命是暂时保住了,却常年在病榻之上。好容易熬到成年,匆匆给娶了媳妇,就盼着留个后。可成亲的第二天,人就越发昏沉了。那时,我也慢慢上了年纪了,如何能接受……于是,我想到了白门……”
“你想要那个皮囊?”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可惜,那皮囊已经属于我师父了。”
“是啊!”黑四轻咳:“除非我杀了他!可白三他说的对,我的杀伐越重,后辈子孙越是不能得善终。与其叫儿子不人不鬼的活着,倒不如保下孙子,以期子孙绵长。”说着,他老泪纵横:“这都是我自己选的,选了保住孙子,舍弃儿子……”
林雨桐什么都明白了:“灵疗本是白门的东西!”
“不错!”黑四轻笑:“灵疗之术,乃是白门最重要的术法。积功德,消恶业。白三那个时候不是我的对手,他怕死,舍不得那一身皮囊。便用白门最重要的秘法,跟我换了那个皮囊。”说着,脸上就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来,像是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林雨桐就叹气:“师叔,您不厚道。您是真真坑了白门了!”
黑四脸色一变:“他将那本手札传授给了你?”
林雨桐点头:“我师父虽然怕死,但不至于像师叔说的那般不堪。您也说了,白门积功德,消恶业……可就是一点,杀伐不够。不能杀伐,那被动只能挨打受欺负。当年白门的长辈死的冤枉不冤枉?在我师父看来,是极冤枉的!其实,当年的来龙去脉,根本就没搞清楚。仔细想想,若是我师公对黑门的师公有恶意,又怎么会打发我师父巴巴的回来找您?这逻辑不通呀!因此,在我师父心里,是你们想办法嫁祸白门,目的不纯!所以,我师父在被人撵的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是希望能有一门杀伐之术……保住白门最后的基业!”不用说,白门如今没剩下几个人,当年煊赫的白门,那些年,又因为青门和赤门的误会,折损了很多。站在白门的角度看,自保胜过一切。
这么想着,她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那本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札拿出来:“如今,物归原主。”
“你倒是舍得!”黑四只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过来。
林雨桐把手札往边上一放:“你们都是心思机巧之人,没道理把秘法给了别人,本门之内不留有副本!师叔,你说的还不是实话。我再来猜一猜……只怕你们不是和平的达成交易的。事实上,是你偷了白门的灵疗,白门偷了黑门的术法……巧的是,你们谁都没有偷到全部……”
黑四的面色一变,蹭一下就坐了起来了:“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没错!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和白三,彼此算计对方。但其实,真正得利的,却是背后那个渔翁!”
林雨桐问说:“您怀疑黄门?”
这一问,黑四却沉默了,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一句,不知道是问林雨桐,还是问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