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渃宸归来
危瞳此次回家住有两套说法。
第一套是对危老爹的:想他了,所以回来住一阵子。
第二套是对着师兄弟们发泄的:我跟凌泰分居了,谁上来给我松松手脚!
危老爹很高兴。
师兄弟们很郁闷,而更郁闷的是,他们谁都不敢把实话告诉危老爹,又更加不敢拂逆“心情郁闷情绪低落”的危家大姐大“松松手脚”的意愿。
终于,在半数人的脸上都出现青青紫紫后,拯救他们的人出现了!
这是危瞳搬回家住的第三天,凌泰一直没来电话,更没有主动出现。她想,对于她这个决定,他估计很满意,否则怎么会几天都没一个电话?
虽然他不喜欢她,可她还是很喜欢他的,所以希望他开心。
“只要你不生气,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痛苦……”危家大姐大靠在道场门口,四十五度仰首半明媚半忧伤地轻轻说道。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哆嗦,随手把小师弟借给她的言情小说丢远。
丫的!这台词简直太令人寒碜了,她真是脑袋抽筋了才会听小师弟的话暂停体力运动,进行脑力活动……
危瞳回头,瞪了眼正在和二师兄切磋的小师弟,对方嘴角抽搐,立刻脚下打滑,躺地装死。这几天他受到的“摧残”最多,没办法,他还在读书,现在是暑假期间,基本每天都在家。
“小宝,来!让师姐给你提升提升!”危瞳蹲在他面前,托腮朝他笑。
“不要!”小师弟小宝趴在地上,死都不起来。
二师兄本着大顾小原则,本想让危瞳转移目标人物,结果危瞳一口咬死就要小宝,害得年方十六俊秀纤细在学校被封为校草的小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危瞳恼了,揪着他后领就将他朝上提。
混乱之中,小宝不知哪根筋搭错,朝着道场门口直呼大师兄救命。
“大你个毛!你大师兄这会儿还在澳洲陪袋鼠呢!”她骂完,继续摧残大业,直至有人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危瞳丢了小宝,顺势捉住肩膀上的手,反手转身一扭一推,打算将对方撂倒,结果却被对方敏捷避开。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自一旁的木格窗户里漏进来,跳跃的光线里,那人退后一步,看着她扬起笑容。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细碎的额发下,一双熠熠生辉的浅棕色眼瞳正专注在她身上。那里面,有喜悦,也有暌违许久的宠爱。
三年不见,他似乎没太大变化,深邃的五官依旧帅气逼人,如午后明光,灿烂温暖,令人心里暖融。
“怎么了,不认识我?”渃宸看着她张嘴愕然的模样,忍不住加深了笑容。
危瞳终于反应过来,一声惊叫,随后朝他扑去,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回来啦?”
他一把接住她,调侃道:“你的体重和你的身手都进步不小啊!”
危瞳笑出了声,像只无尾熊一样攀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地上,小宝泪流满面地感叹着:“大师兄回来了,一切痛苦终于结束了……”
危家这天格外热闹,危老爹因为渃宸的归来烧了一桌子好菜,大家围坐在桌前,一边七嘴八舌地问他这几年在澳洲的生活,一边喜滋滋地接收礼物。
二师兄直感叹,说早知道他会突然回来给大家意外惊喜,危瞳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就等他自己回来送了!
“谁送都一样,她喜欢就好!”渃宸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泛红,笑容越发明亮。他看着不断给他夹菜的危瞳,揉乱她的发,“是不是下午说你体重进步不高兴啊?一回来就想塞胖我?”
“人家明明是关心你!你都三年没吃老爹煮的饭了,让你多吃点儿!”她又塞了只大鸡腿进他碗里,原本正准备夹那只鸡腿的小宝一脸哀怨地盯着她,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偏心……小宝同学默默咬牙。
“是啊,师兄,你就多吃点儿吧!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跟她松动手脚,这几天可把我们累得够呛!”二师兄半开玩笑道。
“是你们太菜……”危瞳扳着自己的手指朝渃宸道,“大师兄,等下吃完饭要不要跟我切磋切磋?”
“渃宸才回来,别打打闹闹!”危老爹终于发话了,再度帮渃宸满上一杯酒,两人一起干掉。
饭后,渃宸说想去附近散步,看看周围环境的变化,危瞳自然是陪他散步的不二人选。眼看两人踏出家门,先前一派欢欣的师兄弟立马悄无声息地溜进道场集中。
对他们来说,渃宸的归来虽然终结了来自危瞳的折磨,但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却犹如被启动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那就是危瞳的婚姻问题。
至今为止,渃宸还不知道危瞳已婚这个事实。而同时,危瞳此次却宣布分居回家住。由她最近的暴力程度可以得知,这个消息绝对是真的。
所以,众师兄弟讨论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把她结婚的事告诉渃宸比较好。反正她都离婚搬回家了,原定九月的婚礼估计也不会进行。有钱人总是一会儿一个样,要让渃宸知道最疼爱的师妹结婚不到几个月就被撵回家,事情铁定要闹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瞳瞳自己不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如果她自己说了,那这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一番计算讨论结束,众人各自练武、洗洗、睡觉。
盛夏的夜晚温度很高,风淡淡的,带了些甜蜜的花香。危瞳陪着渃宸,一路在老街上穿行,偶尔遇上附近的熟人,危瞳便会主动跟对方打招呼,拉着渃宸献宝似的表示自己大师兄从澳洲回来了。
听到对方恭喜之类的话,便笑得越发灿烂。
一直任她拉来拽去的渃宸忍不住出声:“我回来你真这么高兴?”
“高兴极了!”她冲他眨眨眼,“走,请你吃冰激凌!”
十分钟后,他们每人拿着个甜筒坐在了沿河的石栏上。三年前的春天,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渃宸告诉她,打算离开家一段时间。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被冤枉辞退后的气话,结果没有多久,他就托人办好了所有手续,坐上了去澳洲的飞机。
他走的那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硬是不去送他。总以为像以往每次那样耍耍性子,他就会妥协,留下不走。但结果他还是走了,而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开始她有些生气,可日子久了又开始想他。之后那个夏天,她收到他从澳洲寄来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读着礼物里夹着的信,她才慢慢理解了他的心情。
世界很大,男人总该趁年轻时出去闯荡,学习成长,累积收获。一家人总是一家人,无论去到多远的地方也不会改变什么。就算见不了面,她也明白他永远都是那个疼爱她的渃宸。
“大师兄,这回不走了吧?”危瞳朝他的身旁蹭蹭,拉住他的衣角。
他露齿一笑,随手揉乱她的头发:“怎么,怕我跑了啊?”
“是啊。”她朝他挑挑眉,“就怕你又跑掉了。你不在,二师兄他们老欺负我!”
渃宸手臂一伸,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是你欺负他们吧!”
“哈哈哈,你真了解我!”她在他怀里抬头,笑得得意,冷不防鼻尖一冷,渃宸已用甜筒在她鼻尖上蹭了下。
恶作剧的结果自然和以往每次一样,彪悍的危瞳勾住他的脖子,用手里吃到一半的甜筒涂了渃宸一脸……
嬉笑吵闹里,危瞳一扫前几天的郁闷,心情变得轻松欢快。无论如何,渃宸回来了,以后单挑有他群殴有他无聊有他,一切一切都有他。
等到凌泰打来电话时,危瞳正在一个摄影展会上。
这是渃宸回国的第三天,他在澳洲得奖的几张摄影作品会在这里展出一周。危瞳虽然没什么艺术细胞,但听闻渃宸得奖自然要来捧场。
明明只有数天未见,但当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名字时,心口竟一阵猛跳。其实已经是决定好的事,这几天也一直希望他能出现把事情做个了结,可真正要面对时,她发现自己竟心生逃避。
一旁的渃宸见她只是发呆不接电话,便凑上前看了看号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雇主。
“老板的电话怎么不接?”
危瞳“哦”了一声,朝渃宸示意了一下到旁边去。刚刚走到较僻静的一隅,铃声就停了,她很鸵鸟心态地舒了口气,结果不到两秒,手机又响了,依旧是那个名字。
她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优雅磁性:“在哪里?”
“外面。”
“哪里?”
“有什么事?”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告诉我地址,我现在让陆路去接你。”
“为什么让陆路来接我?”难道打算接她去办那什么手续?危瞳犯愁地咬牙,虽说想到这个方法来解决问题的人是她,可听到对方打电话来催促心里总归不好受。她得承认,这几天她不是没有在心底想过,也许凌泰会心软,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你说呢?”他的声音低了两分,似乎多了分薄怒,“告诉我地址。”
“我不知道!”她恼了。离婚就离婚嘛,居然还这么凶这么着急!
“地点!”电话里的人像是真的发怒了。
这下危瞳也火了:“就是不说!”
她似没恼够,又对着手机接连说了五个“不说”,随后用力摁掉,接着关机塞进背包最底下。
做完这些,她顿时觉得心情顺畅。既然总归是要离婚的,那么在这最后一段时间里,就让她好好展露一下本质吧!
同一时间,正在待命的陆路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给我订今天回去的机票。”
“老板你今天就回来?!”按照计划老板起码还要在那里待三天,所以才会把接危瞳这个任务交到他头上。电话那头的人没开口,陆路诧异归诧异,还是尽职地开口问道:“要什么时间的?”
“最快那班。”
“好……我马上办。”就陆路对凌大老板的了解,八成又是危瞳那里出了问题……
从摄影展离开后,危瞳请渃宸吃了顿大餐。饭后两人有默契地选择去距离老街不远的小学操场跑步消食。
渃宸十一岁进危家,他曾跟危瞳在这里一起上下学整整两年。
危瞳小时候皮得很,有次体育课被老师在操场罚跑,那会儿正是放学后,偌大的操场只有她一个,越跑肚子越饿,她差点儿哭出来。之后渃宸找来了,书包一丢,跟着她一起跑,边跑还边说笑话逗她。跑完后带她去校门口的小吃摊吃馄饨和蛋饼。那晚回家之后,吃饱的两人怕罚跑偷吃的事被知道,又将晚饭吃得干干净净。结果撑到半夜,不约而同地跑去道场练武消食……
夜风拂在危瞳的脸上,看着熟悉的操场,儿时那些久远的记忆悄无声息地在眼前浮现。
想想那时,日子真是简单而快乐。渃宸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可对她非常好,通常顽皮的是她,受惩罚的却是他。
他也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在,谁都欺负不了她。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从来无法随心所欲地长久。一切快乐的时光终止在她的十八岁。妈妈的去世是意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挽救阻止,可她却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怎么都转不出来。
高三那年,彻底荒废了,高考失败后她更是变本加厉,成天跟着一群混混到处打架惹事。她老爸对妈妈的死自责愧疚,劝不了她,整个危家,也只有渃宸能稍稍压制住她。
直到后来,她在酒吧遇见凌泰,荒唐一夜后,她彻底清醒过来。她只是想发泄,到底还没到堕落的地步。那夜的秘密除了邢丰丰和苏憧,她谁都没告诉,只是染回了头发,开始漫长的高三复读。
老爹问不出原因,只是高兴,比以前更加宠她。其他师兄弟也宠她宠得不行,尤其是渃宸,他把所有打工挣的钱,都用来给她买吃的用的。
后来想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害他一直没找到女朋友。现在他总算功成归来,奔三的人也该考虑下结婚大事了。
“结婚?”回家路上,渃宸被问及敏感话题,笑了,“我也想啊,不过还没女朋友。”
“没事,从现在开始找,很快的。”
渃宸转头看她,浅棕色的眼瞳在路灯下璀璨如星:“瞳瞳呢,准备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
危家大姐大闻言,立马毛躁!
还男朋友!她都快成失婚妇女了!真不知道欠了姓凌的什么,好好去打工,先是被侄子追又被侄子甩,之后莫名其妙结了婚,这会儿又莫名其妙不得不离婚!
老听邢丰丰和苏憧说女人谈恋爱多好多好,可她压根没感觉到,除了烦还是烦!这也是她之前没跟渃宸提这事的原因。
她真不知道要从哪里跟渃宸说起?六年前的霸王硬上弓?
这时的危瞳并不知道,片刻之后,不必她烦恼,自会有人主动开口解释。
老街的路口,熟悉的烟灰色欧陆正停在那里。
她的心不争气地颤了颤,下意识地咽咽口水。
危瞳想,她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主动提离婚又对前夫垂涎三尺的女人。
她又想,明明是大晚上,他穿这么好看是想怎样。米色的衬衣,袖口整齐地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领口松了两粒纽扣,坠着银色十字架的项链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再搭配浅色的休闲西裤,身形越发修长清隽。他推开车门,站在那里,就这样用浅淡而深邃的目光安静地凝视着她。
危瞳忍了又忍,才把扑上去亲他的冲动给忍下来。这么“精分”的当口,自然不会注意凌泰扫过她身旁渃宸的视线,以及微微轻蹙的眉宇。
“回来了?”到底还是他先开的口。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回来?”她问得很傻气。
“我等了两个小时。”他的长眉轻轻一挑,语态平淡。
“没人让你等!”危瞳回嘴。
这态度令他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正当危瞳感觉头皮发麻的时候,渃宸笑着开了口:“你好!我是瞳瞳的大师兄,请问这么晚找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凌泰淡淡地笑了笑,薄唇微扬:“你好。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也不想惊动爸,所以在这里等。”
“爸?”渃宸不解。
“那是我爸,不是你爸!”危瞳插嘴。下午还急吼吼地要接她去离婚,这会儿一口一个爸,虚伪!
凌泰唇角的笑意再度深了两分,她却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点生气,正在疑惑这是否是错觉,他已几步走到她面前,习惯性地抚上她的发。
修长的手指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挡住,凌泰微有些诧异地侧头,对上对方警惕的浅色双瞳。凌泰明白过来,轻轻收回手,缓缓道:“你误会了,我是她先生。”
先生,或者说是丈夫、老公。合法婚姻对象,从摸头这种小动作到一些深层次的大动作,都拥有名正言顺的行动权。
这晚,尽管危瞳很肯定地纠正他们是即将离婚的夫妇,渃宸还是被这一突兀的消息震撼了许久。后来,危家的十一个师兄弟谁都没睡好,按顺序一个个在道场由大师兄“指点拳脚”,并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弄清楚所有事情的渃宸脸色难看地丢下两个字:胡闹!
于是,其他人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到未来那充满“激情”的家庭生活……
至于危瞳,在凌泰亮明身份后,自然逃不了单独面对他的命运。
“我前几天有事在忙。”
“哦。”他态度平和,她倒也发不起火来。她抓抓头,想了想,忍痛道:“没事,反正我哪天都有空,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去把手续办一办。”
“危瞳。”他站在她面前,轻轻挑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指间摩挲,“你不知道基督教徒是不能离婚的吗?”
“啊……”危瞳张了张嘴,愣在那里。
不是她故意要摆这副傻样,实在是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太震惊!不,应该说是太惊喜了!基督徒不能离婚?也就是说凌泰根本不可能和她离婚?!
换言之,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
这消息太令人振奋了,如果可以危瞳真想仰天大笑。不过在凌泰面前,而他的神情明显称不上愉悦,所以为免惹得他生气,她决定把这股喜悦硬忍下去。
“我不知道啊……”她很用力很无辜地眨了两下眼。
“那你现在知道了么?”他轻轻挑眉。
“知道了。”她老老实实地点头,憋着笑用颇具安慰意味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既来之则安之,世上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万事有商量,是吧!”
这种分分合合百转千回的感情事她还真没什么经验。之前她想了半天才忍痛想出这个办法,现在听到不可行,心里除了窃喜还有一点点良心不安。所以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几句也是应该的。
见他不出声,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有些怏怏地缩回手问他:“那不如你说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凌大老板居高临下地发话:“去整理东西,今晚跟我回公寓。”
不能离婚,就是还有希望让他喜欢上她。危瞳收敛态度,把打算展露本质的豪气丢进垃圾桶,态度软软地开口:“可我还想多住两天……”
他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大师兄才刚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整整齐齐……”
凌泰双眼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应允:“也好,我这边还有一些事,你在家住也有人照顾。”说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清淡的目色渐渐温软下来。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危瞳娇羞了一下,立刻走上去。男人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细细轻抚:“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吃饭、睡觉、打架。”
他似乎弯了弯唇,忍笑:“嗯,过得挺充实。对了,我之后几天可能不在Z城,你如果有急事找不到我就打陆路电话。”想了想,继续道,“想出门也可以打给他,他这阵子是你的专用司机,不用客气。”
“真的?”危瞳高兴了。
“我几时骗过你。”修长的指尖带着留恋的宠溺,慢慢触上她的唇。低头吻她的刹那,他仿佛听见自己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几天不见,终究还是想念的。
吻很短,男人薄软淡凉的唇仿佛柔软的羽毛,在她唇上贴了贴,随即离开,可这片刻的接触却已让她神魂颠倒。他的脸近在咫尺,在昏黄的路灯下有种极致的温柔,线条干净的眉宇漂亮得令她有些失魂。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一头不安分的小鹿,一不小心就要跳出胸口。
看着他转身上车的背影,危瞳脸颊发烫地小声嘀咕:“居然偷亲我……”
哪知,已侧身坐入车内的男人却回头朝她一笑:“下次让你偷亲我。”
“……”又被言语调戏了调戏了调戏了,可为什么她好兴奋好兴奋好兴奋!真是不中用不中用不中用啊!
之后几天,危家大姐大“放晴”了,可危家大师兄却“多云”了。
危家师兄弟们更是愁云惨淡,最后连危老爹都隐约觉察出异常,揪着自家女儿去一旁说悄悄话,问渃宸这是怎么了?
危瞳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约莫是刚刚回来时差不正水土不服?又或是知道她结婚,回头一想发现自己都快奔三了却连女友都没一个,心里不平衡……
危老爹听了一阵唏嘘,抓着头思索了会儿,如此这般地跟女儿耳语片刻。危瞳听了连连点头,直叹老爹高明。
再过两天就是危瞳的二十五岁生日,往年生日都是在家过的,由危老爹主厨,一伙人围着桌子胡吃海喝一顿,接着砌长城,送钱给危瞳用。
今年危老爹却放话说渃宸回来了,该让年轻人自己去外面过。这天正巧是周六,除了个别不休假的师兄弟,其他人浩浩荡荡地朝步行街的日式料理店进发。
日式料理是自助餐,虽然一位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并不算太贵,但就危家这群师兄弟的抠门程度,平时是绝对不会来吃的。除非是他们家大姐大想吃,他们自然立马掏钱。所以像这样大规模的群体聚餐还是第一次,这都要归功于危瞳。
据说前一晚,是她摇着大师兄渃宸的手臂表示今年生日想吃料理,还说想请几个朋友一起来。渃宸之前为她胡乱结婚的事很是生气,以往他从不舍得给她重话,这回却沉声责备她太乱来,之后几天都不怎么搭理她。
无奈木已成舟,无论他怎么生气都不可能改变事实。
这次见她软语撒娇,到底还是心软答应了。之后瞥了眼在旁边偷听的师兄弟,看着他们或青或紫却满是期待的脸孔,松口将他们一起带上,准备好好玩一天。
危瞳所谓的朋友除了邢丰丰和苏憧,还有另外两个女孩,一个是邢丰丰的同事,另一个是苏憧的同事。她之前都只见过一两次,并不熟。这次请来为她过生日其实是有比较重要的用处,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她比较相信这两人的眼光,所以让她们各自携带一个。
就算这两位渃宸看不上,也有邢丰丰和苏憧这两人后备。据说她们最近都失恋了,正处于“饥荒”状态。两人都是她的高中同学,那时渃宸一边要读书一边还得打工,每天忙得不见人,和她们也不算很熟,加上后来他又去了澳洲三年,几乎可以说是相当陌生。
危瞳期待着,他们之间或许会燃起熊熊的爱情之火!
午后,一伙人吃饱喝足气氛正佳,决定续摊。女人们提议去唱歌,渃宸看危瞳点头,便买了单一起朝步行街另一头的KTV走去。
一帮人很兴奋,但都忘了一件事。现在是暑期,学生都放假了,KTV白天下午的三小时优惠活动令大小包厢全数爆满。于是,十几人挤在柜台前,叽叽喳喳地没了主意。
喝下午茶嫌撑,逛街又太热……危瞳毛躁地抓头,她倒是有卡可以带大家去先前去过的会所,那里有空调有泳池有茶室有健身房,想玩什么都行。不过这里距离会所很远,人又这么多……
“对了,这种KTV不都有那种超级豪华包厢吗?学生不会订那个,应该有空的。”邢丰丰的同事突然开口,邢丰丰在旁皱起眉,危瞳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说的包厢她知道,里面的装修和服务都与一般包厢不同,价格也贵得离谱,白天档也没有特价,一小时要几百块,再加酒水零食服务费,这一下午唱下来要好几千。
渃宸虽然得了摄影奖,但他这几年在澳洲到底赚了多少钱危瞳并不清楚,一顿午饭已经花掉他近两千,她怎么舍得他再花这么多钱。
她拉住渃宸摇头,正要表示换地方,渃宸却揉揉她的头发,说就订这个。
看着渃宸走去柜台的背影,危瞳开始心疼了。他以前打工时有多节俭她都知道,可在她身上花钱却从来不省。思及此处,她不禁开始后悔今天的安排。
邢丰丰同事被危家几个师兄弟的目光刮来割去,下意识地往邢丰丰身后站了站。
危瞳的手机在这时响起,电话是凌泰打来的,他知道她今天生日。她简单说了说一日的安排,语调乖巧顺从,听得师兄弟们一阵恶寒。
“我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去机场,不误点的话大约晚上会回去,到时候给你庆祝。”
“可我这里好多人……”
“没事,都一起。地点订好我会让陆路通知你。”凌泰正说着,危瞳却看见渃宸从柜台返回,原来这家KTV的超级包厢只招待VIP贵宾。电话那头的凌泰听见,便让危瞳等等。
五分钟后,他再度打来,报了个距离步行街很近的会所地址,让他们直接过去,说包厢已经订好了。
危瞳又高兴起来,挂上电话呼唤众人行动。
会所的侍应在危瞳报上姓名后非常恭敬地称呼她“凌太太”,这不常听见的名词让她一愣。以前就算跟凌泰去熟悉的店,服务生也从不如此称呼她,何况这家店她从没来过。
正诧异,渃宸已笑着朝那位侍应道:“带路吧。”
凌泰准备的KTV包厢在会所顶层,装修豪华,面积超大,除了小酒吧和棋牌室,甚至连浴室都有,众人皆十分兴奋。尤其两个不知情的女同事,好奇羡慕地看着危瞳,唯独渃宸不置可否。
危瞳在各种麦霸歌后的鬼哭狼嚎中度过了一下午,大概是两死党提前跟她们的同事说过,加上渃宸本身条件就好,两人都非常主动地跟他攀谈,又极力邀请他唱歌。
渃宸并不扫兴,有问必答,在澳洲的三年令他见识大增,言谈间不时展露的明朗笑容更令两个女人倾心,连邢丰丰和苏憧都暗地里对他赞美有加。
气氛似乎正朝危瞳期待的方向发展,几个师兄弟不时朝她挤眉弄眼,大意是感谢她救他们“脱离苦海”。
晚餐之前,侍应再次恭敬地出现,说用餐包间已准备妥当,可以入席。见危瞳不解,对方解释:“是陆先生安排的,他让我转告您说凌先生已在来的路上,让您先过去。”
众人进入包厢坐定,十分钟后,凌泰果然出现。
他推门而入时,渃宸正侧身帮危瞳铺餐巾,一不小心弄掉了她的叉子,旁边的侍应正巧没注意。渃宸帮她捡起,用餐巾擦了还给她,她像是不答应,于是取走他的叉子。他揉乱她的头发,她也不生气,侧脸朝他笑,神态分外娇媚。
凌泰眉心微蹙,伸手敲敲已打开的门。
他才从机场赶来,明明应该风尘仆仆,却半点不见疲态,衣着整洁,神态优雅,提唇朝包厢内愣愣看着他的众人微微一笑:“抱歉,我迟到了。”
两个没见过他的女人怔了很久才想起发问:“他是?”
“我是危瞳的先生。”他已走至危瞳身边,伸手拢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额角轻轻一吻,“生日快乐。”
坐在渃宸旁侧的师弟小宝感觉大师兄的脸色微妙地沉了几分。他没敢开口,默默低头假装不存在。
晚餐在一张超大的圆桌进行,侍应川流不息地分菜,菜式精致可口,别说危家那些师兄弟,就连总去饭局的邢丰丰都很少吃到这么昂贵的菜品。
这导致她席间几次勾着苏憧的脖子叹息穷人与富人的差别,说得多了,连凌泰也注意到了,笑问:“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哪能啊!”邢丰丰媚眼生波,“要不是凌总,我们根本进不来这间会所!怎么可能在VIP包厢玩一下午?”
她这一说,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加上危瞳生日,便顺势说要敬他。
“不用客气,危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叫凌泰就行。”他淡淡一笑,轻轻将身旁的人搂在怀里。他伸手时,她正在听一旁的渃宸说话。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把她逗得眉眼弯弯。
他这一搂,看似无意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危瞳转头:“怎么了?”
“他们在敬酒,今天你生日,你也喝一点儿。”
“能喝?”她还记得他说过不许她胡乱喝酒。
男人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胳膊上细细摩挲,他的指腹有一点儿温凉,夏天的肌肤格外敏感。偏偏这时他还将嘴唇凑到她耳旁:“今天你生日,就算喝多做坏事我也不会生气。”
男人的气息暧昧温热,带着低低的磁性,震动着她的鼓膜。刹那间仿佛有一道电流自她脊背划过,危瞳顿时热血沸腾,豪迈地夺过凌泰手里的酒杯,拍案而起:“来吧!我们喝酒!”
危家师兄弟都知道危瞳喝大之后是个什么德行,自然不会真的和她喝,那些酒基本都敬了凌泰。一来二去,他们跟凌泰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加上见他对危瞳很好,离婚一事显然子虚乌有,态度也变得亲近起来。
唯有渃宸,自始至终待凌泰都客气疏离,其间除了出于礼貌地敬杯酒,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倒是整晚都在与危瞳聊天,不时捏捏她的鼻子,揉乱她的头发,像是要充分行使大师兄这个身份的权利,偶尔抬头对上那男人犀利的眼眸,也只当没看见。
当事者或许没有觉察,总留心着渃宸的两个女人却看出了点儿什么来,这种情况下也不乐意凑上去说话。
这晚散伙之前,邢丰丰借口去洗手间,将危瞳单独拉了出来。
“听你家师弟说,前几天你和凌大老板闹离婚?”
危瞳简单把凌泰是基督徒的事说了说,邢丰丰诧异之余没多说什么,只告诉她以后不用再费心思给她大师兄介绍女朋友了。
“怎么了,她们不喜欢我师兄?”
邢丰丰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想乱说,拍拍好友的肩膀就进了厕所隔间。
等危瞳出来时,众人基本都散了,会所门口只剩两个男人,各站一边,都没说话。
凌泰喝了酒不能开车,渃宸表示他没怎么喝,可以把他送回去,之后再带危瞳回家。
危瞳嫌太麻烦,想了想,还是让渃宸直接回去,她送凌泰。
“那你今晚回来住吗?”路灯下,轮廓深邃的明朗男子神色似乎有一些黯淡。
“不回来了,帮我跟老爹说一声,我今晚住家里。”身旁的男人低头看她,晕黄光线里她素净的脸孔越发柔和,那两个字说得非常自然,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有任何不妥。他握住她的手,修长的五指牢牢包裹着她。
渃宸的目光从两人的手上移开,他上前一步,突然将她搂入怀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了紧便松,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之后如以往每一次那样亲昵地揉乱她的长发:“那我先回去,你小心开车!”
“嗯。”危瞳目送他离开,抬头却发现凌泰正盯着自己看。那目光,有一点儿莫测和意味深长,似乎……还有一些不悦。
“怎么了?”
这个问句,他没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
先前只是猜测,但刚才在危瞳未出来前与渃宸的那一番对话却足够他明白了。
他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刻意疏离与客气,却料不到他竟如此直接:“我并不喜欢你。”他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灼灼,没有笑容,“不,应该说我有些讨厌你。”
凌泰笑了笑,不语。
“瞳瞳很单纯,你不适合她。”
凌泰缓缓开口:“过分保护是一种病态心理。”
“随你怎么说。说到底,你和她不过区区几个月,我却是从小就在她身边的人。男人可以再找,大师兄只有一个。”像是不屑,又像是笃定,他笑了笑,又很快收住,不再浪费表情。
渃宸如此肯定,临走之前那个拥抱更像是挑衅。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那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呢?
凌泰的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回程的路上凌泰一直没有说话,靠着椅背似在闭目养神。
危瞳估计他是累着了,毕竟刚下飞机就赶来吃饭,又被一群人缠了一晚上,又是啤酒又是红酒。
她想她今晚得做个贤惠的妻子,回家给他取拖鞋,放洗澡水,最后再捏捏肩膀按摩什么的……这么一路盘算着回到家,开了大门,手还没摸到灯,人已被他拖了过去。
门关上,她被按在门板上,黑暗中,男人带着淡淡酒味的柔软嘴唇吻住了她。
力度有点儿失控,他的唇由轻至重,碾磨着她的嘴唇,带上一些吮咬。后颈被扶住,迫使她只能仰着头,身体与他的紧贴。
对方肌肤的热度很快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她在双唇厮磨的空隙低低叫了他一声,他的舌尖顺势探入,卷住她的,深深缠绕……
等到嘴唇终于被放开,已是几分钟后的事,而她人已被压在沙发上。
借着落地窗外朦胧的月色,她终于看清了身体上方男人的脸。一如既往地优美漂亮,一如既往地干净清俊,却被浓重的情欲沾染。
这样的凌泰,有一些陌生。这么多日子,他似乎总能很好地控制他在某些方面的需求。虔诚的基督徒,过分冷静、过分内敛。
失控的场面并非没有,只是太少,尤其今晚这种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甚至忘记了他们还没洗澡,身下也不是床。
她不太明白原因,也懒得去费神。
唇与手指无处不在,甚至有一些放肆。身体上方的人衣襟敞开,男人的肌肤在夜色里如玉般莹润,线条优雅而流畅,秀色可餐。
“有没有想我?”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惹耳。
“嗯……”她咬住嘴唇,却又在他手指的动作下发出不由自主的低吟。
“真乖……”男人的前戏总是很细致,探索着她的身体,并不着急,细细碎碎,在敏感处流连。明明对双方都是折磨,却忍耐着要她先投降。
当手指在中心点开始撩拨,她终于忍不住主动缠上他的身体,低低叫他:“凌泰……”
“嗯?”
“老公……”她忙改口,抱着他努力地蹭啊蹭,以此暗示她难得主动的老公应该主动得更彻底一些。
上方的人沉声低笑:“每次都这样,你是猫么……”
“我才不是……”话语被推入身体的热度打断,男人低低地喘息着,蹙紧长眉控制着分寸。这种时刻,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忍耐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可即便如此,他仍不想弄痛她……
感觉她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他这才开始用力,慢慢动作起来。
危瞳晚上只喝了半杯酒,脑袋非常清醒,这种清醒足够让她身体的每个细胞清楚地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体里的动作……
慢慢地开始加快,他的喘息渐重,额前滴下汗水。嘴唇将她深深吻住,随后落在她的脖颈,连吻带咬,似乎开始有些失控了……
她的低吟逐渐扩展,夹杂着零碎的低语,像是在抗议他的粗鲁。
“乖,听话……”带着喘息的语调轻柔,动作却分秒未停,扣着她的手腕举高压在沙发上,继续变本加厉。
这种强势冲击让她头脑发晕,身体脸颊烫得惊人,仿佛正被火焰燃烧着。
她抬头,寻找着他的唇,很快与他吻在一处……
第二次的时候,她攀着他的肩膀,硬推着他换了个动作,变成她在上,他在下。那些曾经的记忆一拥而上,她眯起眼笑,搂着他的脖子,一鼓作气吻了下去。
身下的男人乱了呼吸,她吻完,故意一动不动地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眼眸,问他喜不喜欢?
他没有出声,按着她的腰身,以实际行动作为答案……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