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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六王爷萧煜突然成亲了,六王妃还是个傻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京都一片沸腾,当天晚上太湖旁边的大家闺秀们排着队等跳湖,没排到位子的只能躲在家里哭,街头巷尾哭声不断。
别说大家一脸蒙,就连六王妃本尊——刚代嫁过来的雪倾城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像接到了一道天雷,被雷得外焦里嫩,心想:这六王爷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后来,她发现,这六王爷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有钱的神经病。
雪倾城本是混迹江湖的小混混,吃百家饭长大,不知来历。
因为和雪太傅失踪的傻女儿有几分相似,被雪太傅捡回家后,当养女养着。当然,这个便宜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雪倾城从街头混混小六变成雪家大小姐的代价就是——她要代嫁。
雪倾城看着一箱箱抬进她房里的那些彩礼,她托着腮,看得眼花缭乱。
“王爷说了,这些东西都交给王妃处理。”丫鬟鄙视地看着雪倾城,一个傻子,懂持家之道吗?
雪倾城没忘记自己是个傻子的事实,装作很兴奋的样子上前开箱子,一箱的金银珠宝差点没把她的眼睛闪瞎。
“哇,这么多!”
“这还只是一个箱子,外面一整个院子都是呢!”丫鬟的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自豪,“我们家王爷,财力雄厚!”
“那给我塞床底下,这么多,可不能被人偷了。”
丫鬟翻了翻白眼,道:“王妃,王府里有库房,还有重兵把守。”
“那万一他们自己偷了呢?”
“府中的将士跟随王爷出生入死,都是王爷多年的亲信,他们绝对不可能背叛王爷。”
“哇,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雪倾城一脸崇拜。
“那是当然,我们王爷英勇善战,对人极好,想拜入王爷麾下的将士可多了去了。”
雪倾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小脑袋瓜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丫鬟的话里信息量可不小,六王爷财力雄厚,还拥有重兵。这样的人会娶她一个傻子做王妃,真是越来越令人费解了。
“那我要去库房玩。”她必须亲眼看看这位六王爷,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雪倾城蹦起来,拎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大红嫁衣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撞入了一堵肉墙中。
那人胸膛很硬,撞得雪倾城的脑袋都有点蒙了。她摇了摇脑袋,才让自己止住那种晕眩感,定睛看向那堵“肉墙”。
和她身上穿的一样,也是大红色的袍子,这人不会是……
雪倾城瑟瑟地抬头,不期然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人面如冠玉,五官端正且有英气,眉头轻蹙,若有所思的样子十分迷人。
被这么帅气的人含情脉脉地盯着,让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雪倾城意识到自己还在对方的怀里,红着一张脸想退出来,却被一双大手她箍住,不给她半分后退的余地。
“娘子这般着急,可是想为夫了?”
“娘子”“为夫”这样的称呼让雪倾城忍不住一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是她被那人搂在怀里,逃不掉,躲不了,只能像一只快被煮熟的虾子,腾腾往上冒热气。
雪倾城没看到的是,拥着她的这个男人,脸色冷若冰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王妃的?”
被王爷的眼神扫到,两个丫鬟吓得一个哆嗦,忙跪在原地,身体抖动得跟筛子似的。
“王爷恕罪。”
“自己下去领罚。”说着,将管家叫来,吩咐道,“换两个懂事的丫鬟来照顾王妃。”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知道王爷其实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磕头谢恩后就被人拖下去了。
萧煜这才将怀里的小人儿放出来,改搂为牵,拉着她的手走到软榻边道:“娘子,为夫送你的东西还喜欢吗?”
雪倾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将目光望向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箱子上。
“不喜欢。”她小嘴一噘,满脸的不高兴。
萧煜的笑容僵住了,管家的脸色挂不住了。
管家擦了擦冷汗,忙上前来拱手道:“王妃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告诉属下,属下一定改。”
雪倾城指着房间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不满地道:“太多了,而且太重了。”
她见管家立在原地,一脸蒙,无奈地解释道:“刚才那两个姐姐告诉我,这些都要放进库房。我看不见,摸不着,自然不喜欢了!”
扑哧,身边的人突然发出笑声。
雪倾城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不知道她装傻很累的吗!
萧煜伸手,刮了刮她的小俏鼻,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金钥匙来。这钥匙做工非常精致,与其说是钥匙,倒不如说是一件装饰品,萧煜动手替她将绳子戴在脖子上。
“这是什么?”雪倾城伸手摸了摸,心里想的却是:这是真的金子吗?拿出去当了能换不少馒头吧?
“库房钥匙。”那人说得十分轻巧,就像给她的只是一个小玩意儿一样。
“库……库房钥匙?”
“是的。”萧煜的大手掌包住她的小手,“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看了就去看,什么时候想摸了就去摸,你既然已经成为我的王妃,那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王爷也包括在内吗?”
雪倾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萧煜却十分认真地说:“包括我。”
此时,管家已经很识趣地招呼着房里一堆人退下去了,走的时候还很贴心地为这对新婚小夫妻关上房门。
房门“哐啷”合上的那一刻,雪倾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天是她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洞房花烛夜。
什么情况?她这是刚代嫁过来就要失身的节奏吗?
雪倾城正胡思乱想着,萧煜已经从桌上倒了两杯酒过来,将其中的一杯递到雪倾城的手里,然后执起她的手穿过他的手臂,和她喝交杯酒。
雪倾城心里却在打鼓,这人不会是想把她灌晕了然后对她行不轨吧。
这种套路,雪倾城再熟悉不过了,畅春楼的姐姐和她说过,陌生男人的酒,千万不能喝!
雪倾城偷偷把酒倒进袖子里。
万幸只喝了一杯,萧煜就把杯子放下了,没有再喝的意思。
雪倾城长舒了一口气,正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呢,一抬头就发现萧煜已经在脱衣服了。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音都变了:“你……你干什么?”
“娘子,天色已晚,是时候休息了。”
休息?是睡觉吗?是她想的那样吗?
观音娘娘,玉帝王母……谁来救救她啊!
“那个……我现在还不想睡觉。”雪倾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努力想办法熬过这一夜,“要不我们来玩游戏吧!”
此时,萧煜已经脱掉了外衣,如今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整个人看上去英挺俊朗。即便是在街头巷尾混迹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帅哥的雪倾城,也还是忍不住看直了眼。
这个男人太好看了!
萧煜看着雪倾城,她的一双大眼睛里是没有丝毫掩饰的喜欢,或许因为她是个傻子的缘故,这份喜欢单纯没有杂质,让人十分舒服,也让人有一种想吃掉她的冲动。
萧煜的嘴角挂上一抹邪笑,将亵衣拉开一个口子,露出精壮的身材。
“既然娘子不想睡觉,那为夫只能陪娘子来玩游戏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不怀好意吧!
雪倾城内心在咆哮,身体在不断地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
“娘子,别害羞嘛。”萧煜长腿长脚,跨上床榻,像大猩猩一样,手脚并行地朝雪倾城爬过来。
而雪倾城已经被逼到床角,退无可退了。
“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嘛,陪你玩游戏。”萧煜笑得十分邪恶,“娘子,我们来玩‘亲亲抱抱’的游戏吧。”
“啊,臭流氓!”
偌大的王府只听到新王妃的一声喊叫,惊起树上前来蹭喜气的喜鹊无数。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围观新王妃的将士们冲到王府来的时候发现王爷的俊脸上多了一块瘀青。而新王妃待在王爷身边寸步不离,每次只要王爷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舒服的样子,她就紧张兮兮地看着王爷,满脸歉意,直到王爷再三说了自己没事,让她跟着丫鬟去换衣服准备进宫见皇上,新王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王妃一走,那些平日里和王爷在军营里厮混、开玩笑开习惯了的小将们就凑上前来。
“王爷,看来昨晚战况激烈呀!”
“是啊,王爷这般英明神武的人都挂彩了,可见……啧啧。”
“王爷,新王妃看上去十分娇弱,您还是要怜香惜玉呀。”
萧煜不可能听不出这些小子们话里话外的调戏味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早操做了吗?跟我这儿瞎闹,赶紧走!”
一群人又笑着跑开了,原本热热闹闹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一个年约三十捧着暖手炉的书生。他面色苍白,穿着厚厚的棉布袄子,也不惧怕萧煜故意做出来的恼羞成怒的样子,上前和他并肩而立。
“王爷,您辛苦了。”
“安先生,真正辛苦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这些将士们。”萧煜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们本来都是一腔赤诚、征战沙场的好男儿。如今却因为我,只能被困在这里。”
“没有王爷,也没有他们的今天。王爷您无须自责,兄弟们都是自愿的。”安先生身体不好,说话也有点中气不足,不过他的话确实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萧煜叹了口气,道:“是啊,兄弟们都是自愿的,可是有个人不是。”
“王爷您指的是六王妃?”安先生做了萧煜这么多年的军师,萧煜皱皱眉头,他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萧煜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觉得雪太傅这个人怎么样?”
雪太傅就是雪倾城的父亲,这是要让外人来评价自己的岳父呀。
王爷突然这么问,倒让安先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顿了顿回道:“雪太傅为人圆滑,是出了名的和事佬。这个人我之前和王爷您分析过,他算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眼光长远的聪明人。”
“那老狐狸当然聪明了,也亏得他聪明,当年才能……”
“当年?”安先生颇为疑惑。
“无事,说说雪太傅。”想起雪太傅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萧煜心情倒还不错,“老狐狸那么聪明,你觉得他可能会冒欺君之罪的危险吗?”
“欺君之罪?王爷您何出此言。”
“如果那老家伙对外说他女儿是傻子只是谎称呢?”
“难不成王爷你在王妃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萧煜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她不太像一个傻子,昨天晚上她不过寥寥几语,就从丫鬟口中套话知道了我府里有重兵的事,还说要去库房。”
“这是在打探王爷您的实力呀!”安先生惊得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那现在怎么办?六王妃是雪太傅安排过来的细作吗?我是不是要派人……”
“你知道我不信“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那一套,更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而且,雪倾城现在已经是他的王妃了,他是早就做好了一辈子护她周全的准备的。
顿了顿,萧煜挥挥手道:“罢了,先这样吧,若是发现有异样再议。不过雪太傅那边你还是要派人盯紧点,特别是他那三个儿子。切记,不可惊动雪家人,让雪家察觉我们的行动。”
“是。”
而另一边,被人猜成细作的人,正在为昨晚上的事发愁。
昨天晚上,她没控制住自己,一脚踢到了王爷的脸上。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没想到萧煜不仅没有怪罪她,昨天晚上压根儿就没碰她,还向她道歉,说“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最后只是搂着她和衣而睡了。
所以一大早起来,雪倾城看到萧煜脸上瘀青的时候,说不内疚那是骗人的。
新换来的两个丫鬟比昨天的那两个安静多了,见雪倾城不说话,她们也就默默地替她梳妆打扮。
雪倾城心里都纠结成一团乱麻了,又没人可以商量,正纠结着,听到门口有动静,似乎是丫鬟给萧煜请安的声音。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只画了一半的脸——此刻丫鬟刚为她把左边的眉毛画上,粉饼也才铺上一层——整个人就像一个掉了漆的陶瓷娃娃,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而此时,萧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了。
“不,不行,快去关门!”
雪倾城都要哭了。
她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嘛!
丫鬟举着眉笔也是不知所措,就在刚刚,王妃动作太大,她手不小心一歪,眉毛画偏了,现在王妃的脸上就像多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毛毛虫。
“王妃恕罪。”
“恕什么罪啊,赶紧去关门呀!”雪倾城见丫鬟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能提着厚重的宫服跑上去关门,还没走到门口就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定会脸先着地,摔个狗吃屎的时候,一双大手将她拦腰抱起。
“娘子,见到为夫不用行此大礼。”
雪倾城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忙捂着脸。
“不,你不要看我!”
“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萧煜伸手就要去拉她的小手,却发现那双手就像长在了雪倾城的脸上,压根儿就拉不动。
他只能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
丫鬟忙磕了两个响头请罪。
“王爷恕罪,王妃恕罪,是奴婢在给王妃画眉毛的时候不小心画歪了。”
听到丫鬟这么说,萧煜才算是懂了,他捏拳捂嘴笑起来:“我说怎么突然不敢露面了,原来是怕吓到我呀!”
雪倾城被刺激到了,原本担心被萧煜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的她,反倒来脾气了。
她拿下双手,扬起小脸,道:“吓死你。”
不过雪倾城低估了此刻的自己有多丑,这番动作下来,她脸上的粉都混在了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大花猴。
萧煜强忍住笑的冲动,吩咐丫鬟道:“把王妃的妆都卸了吧,清爽点就行,母后也不喜欢浓妆艳抹。”
丫鬟们领命,起身就要来伺候雪倾城卸妆,偏偏雪倾城不配合,看着萧煜脸上的笑意,就更往他跟前凑。
她就是要吓死他!
萧煜被她逗得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他伸手,替雪倾城将发间的碎发都拢上去,眼神、动作都十分温柔。
“好,你吓到我了,现在可以乖乖听话去洗脸了吗?”
他突然正经起来,倒让雪倾城也不好再胡闹了,任由丫鬟领着自己去净室洗脸。
她进去没多久,净室里就传来一声惨叫。萧煜正想着冲进去呢,就听惨叫声后,传来雪倾城撕心裂肺的吼声:“啊!怎么这么丑,我不要活了!”
门外的守卫都忍不住了,想起王妃刚才那张“惊世骇俗”的脸,捂着嘴偷偷地笑。
“咳咳。”萧煜轻咳一声。
守卫们不敢再放肆,乖乖地立正站好,面无表情,就像门神一样。
倒是萧煜,刚制止了守卫们,自己却没忍住笑起来。
就为这事,雪倾城直到上了马车都一直在纠结,扯着萧煜的袖子说个不停:“六王爷,早上的事你不许对别人说。”
“让我不说也可以。”萧煜眨眨眼睛,眼神里尽是盘算,“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许叫我六王爷,叫我的名字或者夫君。”
“什么?”
“怎么?做不到吗?”萧煜直勾勾地看着她,这倒让雪倾城更加不好意思了。
“那个……六王爷……您除了叫六王爷,还叫什么?”
此语一出,让周围伺候的仆人都笑弯了腰,甚至还有些不怕事的前来捣乱:“是是,王妃您说得对,六王爷不叫六王爷,叫什么?”
对于这点,雪倾城很委屈,她是代嫁过来的,只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王爷,是真不知道他的大名呀。
“记住了,我叫萧煜,是你的夫君。”萧煜执起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着,末了还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萧煜。
雪倾城的耳根红了,攥紧手心,别过头去不看萧煜。
对于萧煜为什么会娶她这样的一个傻子做王妃这件事,一直是雪倾城心里的一道谜。而对于萧煜为什么会对一个傻子如此细心照顾这件事,她就更想不通了。
难不成萧煜真的爱上她了?
雪倾城摇摇头。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算丑,但绝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更何况以萧煜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想来想去,雪倾城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王爷,怕是真的傻掉了。
萧煜见雪倾城一直盯着自己看,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
“我知道你夫君我很好看,但是等会儿在父王面前,你可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小眼睛,不能乱瞟。”
他跟她说话,都跟哄小孩子一样。
“好的,我听王爷……呃……夫君的。”软软糯糯的小孩子语气。
说完,雪倾城别过脸去,装傻还真挺累的。
到了皇宫门前就不能坐马车了,萧煜牵着雪倾城的手往皇宫里走,一路上碰到许多宫女,她们目不斜视,见到了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让开到一边,这倒让雪倾城有些压力。
见皇帝呀,好可怕!
萧煜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有我在,不要怕。”
雪倾城的紧张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消除多少,注意力倒是完全被他那双五指修长的大手给吸引过去了。
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连手都长得这么漂亮的。
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萧煜一路牵着雪倾城的手,也不管路过的文武百官眼神有多惊讶,就连到了御书房外也没松开。待太监通报了之后,直接牵着自己的小王妃往里走去。
“儿臣参见父王、母后。”萧煜给坐在上位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和穿红色凤袍的皇后请安。
雪倾城偷偷瞥了他一眼,来之前没学过宫规,她只能有样学样地跟萧煜一样,先是拱拱手弯腰,然后撩了下裙摆,单膝下跪,道:“儿臣参见父王、母后。”
他们知道雪倾城是个傻子,但没想到会这么傻,连个请安的方式都分不清,居然跟萧煜学着男人的请安方式。
皇后皱了皱眉头,问道:“煜儿,你府里没有教养嬷嬷吗?”
萧煜拱拱手,代为请罪:“是煜儿考虑不周,忘记教倾城宫规,回去之后煜儿一定会好好教她。”
“你们男人就该在外建功立业,这些琐事找个嬷嬷教就行了。你若是觉得嬷嬷教得不好,我就把我身边的宫女给你派过去做通房,一方面能照顾你的王妃,一方面也能照顾你。”
哟,这是刚成亲婆婆就要给丈夫房里塞小妾的戏码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太完美了!
雪倾城生怕皇后反悔,一口替萧煜应了下来:“谢皇后娘娘。”
这下萧煜就郁闷了,他偏头看向雪倾城,问道:“你很高兴?”
雪倾城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缩了缩脖子。
皇帝见状,咳嗽两声提醒皇后。
皇后意识到自己在人家小两口刚成亲的当口儿,就提给儿子纳妾的事的确有些不妥,皇后只能干笑两声将这个话题岔开。
“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别……别以后啊!
雪倾城欲哭无泪,皇后你这样任性反悔真的好吗?
皇后自然听不到雪倾城内心的咆哮,还笑着对她招呼道:“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六王妃呢。来,到母后身边来,让母后瞧瞧。”
雪倾城下意识地就想应下,转头想想:不对呀,她是一个傻子,傻子怎么可能那么听话。于是她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拉着萧煜的衣袖往他身后躲。
萧煜倒是很受用,很是自然地将小娘子揽进怀里。
“倾城她怕生,我替她向父皇母后赔不是了。”
“行了行了,人我们也见到了……”皇帝扫了一眼被萧煜搂在怀里的雪倾城,很是头疼。“让宫女带你的王妃去御花园玩吧,父皇有话和你交代。”
雪倾城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皇命难违,她还是只能跟着宫女出去了。
雪倾城走后不久,皇帝就收起了一副慈祥的面孔,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萧煜身上砸。
“你这是胡闹!”皇帝气得一句话都说得气喘吁吁,“普通人家尚且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也不通知父皇母后,直接就把一个傻子娶进门了!”
而且皇帝最气的是,这萧煜娶谁不好,偏偏娶了雪太傅的宝贝女儿。这个雪太傅算是皇帝在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心腹,很多疑难之事都要借雪太傅的手才能解决。所以,就算他儿子娶妻是自作主张,他也不能贸然让儿子休妻。
“傻子又如何,倾城心思单纯,善良淳朴,在儿子眼中她就是最佳的王妃人选。”
“你还当真爱上了那个傻子不成!”这下轮到皇帝吃惊了,和雪倾城一样,他盯着萧煜看了好久,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怕是傻了吧。
萧煜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淡淡地道:“儿子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还请父皇给她一个名分。”
这才是萧煜带雪倾城进宫的主要原因:他虽然是八抬大轿大摇大摆地娶了雪倾城进门,在外人眼中雪倾城就是她明媒正娶的王妃了。可是只要雪倾城一日没有被皇帝认可,她的名字没有写进皇谱,她就算不得是皇家媳妇。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儿臣就只能求助泰山大人了。”
“你……”皇帝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个圆溜溜的身影跪在他的御书房门前,像个泼妇骂街一样,痛哭流涕的情形。
皇帝默了默,无奈屈服。
“罢了罢了,你也长大了,父皇也管不了你了,随你去吧。”
说着,皇帝也只能认命地让太监端来纸笔,朱砂御批允许雪倾城进皇谱的奏折。写到一半,皇帝还是觉得不甘心,搁下御笔。
“要让我批准也不是不可以。”
萧煜知道父皇的脾气,叹了口气,直接道:“父皇有什么要求,儿臣一定办到。”
“眼下国家无战事,你手下的那些将士们你准备如何处置?”
萧煜眼神一冷,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帝见萧煜沉默着不说话,叹着气走下台阶,想将儿子从地上扶起来,奈何他动都不动。
“我知道,你的兄弟们都是为我朝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这样吧,父皇答应你不解散他们,但是他们必须自给自足。战后国库吃紧,父皇也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军饷了。”
萧煜黑着脸,沉默地点点头。
“好了,等你把你的将士们安顿好了,这道折子,你再呈给父皇吧。”
皇帝将那道批了一半的折子还给萧煜,上面的“准”字,还只写了两笔。
萧煜没有多说,收起折子,拱拱手就退下了。
皇帝看着儿子挺着脊背走出去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心酸。
“皇后,你说我对老六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皇上您这也是为了他好,老六是我们几个儿子里面能力最出众的,只可惜他不是长子。现在让他收敛点儿,总好过日后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提起太子,皇帝就头疼。
“太子最近又去哪里了?”
“听宫女说一直在东宫用功呢,太子最近收敛了不少。”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头冒虚汗,底气不足,生怕被皇帝看出端倪来。
好在皇帝如今正发着愁,没心思管太子的事,皇后这么说,他便也就信了。
“太子你多盯着点,老六这里也别放松,怎么着也是我们的儿子,不能让他胡来。就算不能让煜儿休妻,也得想法子让他们和离。”
“可是皇上您……”刚才明明答应萧煜了呀。
后面的话皇后没敢说,倒是皇帝自己回过神来,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咳咳,缓兵之计,缓兵之计。”说着,皇帝拍拍皇后的肩膀,一脸的意味深长,“煜儿的幸福,就靠你了。”
从执掌凤印起就顺风顺水,帝后同心,后宫和睦,从没经历过什么宫斗,也没耍过什么心机的皇后表示:臣妾做不到呀!
皇后身边的宫女,显然也是不怎么待见雪倾城这个傻子王妃的,她们将她丢到御花园,就自顾自地聊天去了,偶尔探探头来看看雪倾城,只要她没惹乱子,便也不管她——她们这哪里是在带雪倾城逛御花园啊,分明就是在放羊呢。
雪倾城演戏演得累,本就浑身不痛快。宫女们没心思应付她,她也乐得自在。
她从小在街头巷尾听到了不少关于皇宫的传说,听说皇宫里所用的东西都是极品,金砖玉瓦,处处都是银子堆砌起来的。
要不,偷一片瓦出去,总不算白来了皇宫一趟。
看那墙头瓦片金光闪闪的,想必值不少钱。
雪倾城是个行动派,回头偷瞄了一眼,发现宫女们没有看她这个方向,她便也放心了,撸起袖子就往墙头上爬。这御花园的墙不算高,再加上雪倾城以前可没少干这种勾当,三两下就爬上去了。她终于摸到了金瓦,动手敲了敲。声音非常清脆。听着却不似金子。
雪倾城正狐疑间,听到墙那边传来动静,雪倾城伸了个脑袋出去望。
墙的那边是一片竹林,竹林下,种着一大片雪倾城叫不上名字来的蓝色小花,有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此刻正侧卧在花丛中,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衣服上沾染上了蓝色花汁,就像一朵朵的蓝色小花在他身上绽放了一样。
男人似乎睡得很熟,半张脸埋在花丛中,露出来的那半张侧脸那叫一个倾国倾城,若不是男人胸前的衣裳大敞,露出光滑如玉,骨骼分明的胸脯,单凭那张妖孽似的脸,雪倾城当真要误认为此人是个绝世大美女了。
雪倾城一时看得有些呆了,眼前的景象如画一般,当真能把人的眼给迷住了。
她不自觉地往前爬了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忽略了这瓦头乃是松动的,一个不察,踩碎了一片金瓦,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睡美人”。
只听一声低呵,雪倾城只觉得耳边一阵疾风闪过,似有利剑朝自己射来,她跨坐在墙头,本就摇摇欲坠,这一躲避,就更加没法稳住自己的身子了,从墙头翻下去,直接脸朝下,跌了一个狗吃屎。
再抬眼时,才发现那“睡美人”已经醒了,此刻正揽着衣衫,单手捻着一片竹叶,以一种防备又带着困惑的眼神看着雪倾城。
毕竟是她偷窥别人在先,雪倾城只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竹叶,干笑着道:“不好意思,纯属路过,惊扰公子休息了。”
之前只得见这“睡美人”半张侧脸,如今见到了全部容颜,更是惊为天人,说他貌比潘安,估计潘安都要脸红,道一句“比不上”。
那人许是看穿雪倾城毫无武功底子,倒也放下心来,丢下竹叶,嘴角荡漾出一抹笑容来。
“我只当是梁上君子,不想竟是梁上女子?我从未见过你,倒是不知你是哪个宫里的。”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这穿着打扮,不似宫女。
“睡美人”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揣摩着什么。
雪倾城这人快言快语,还未经过大脑,便将自己的名讳说了出来:“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小六。”
“小六?还有姓小的?这倒是个奇怪的名字。”
雪倾城悄悄吐吐舌,她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就得了这么一个诨名,还是她那不靠谱的师父随便给她取的。她第一次有大名,就是顶替雪家大小姐的时候,当然,她还不傻,自然知道雪倾城这个名字在这里可不能随便说。于是,雪倾城只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启忽悠模式:“那是自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怕“睡美人”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忙生硬地岔开话题,“这竹间风凉,美人……公子幕天席地,小心着凉。”
“睡美人”四下看了看,淡淡地笑了。
“多谢小……六姑娘提醒。”
雪倾城挥挥手,顺口就接道:“小事小事,美人公子不必言谢。”
“美人公子?”那人四下回头看看,语气中带着疑惑,“此处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不成?”
“你既生得这般貌美,自然是美人,但你却又是男儿身,又该叫你公子,我若不叫你美人公子,该叫你什么呢?美男人?”
那人怔了怔,旋即笑开,低低的笑声,清润如玉石相撞,如竹节相击,好听极了。似有些无奈,他回道:“那小六姑娘,你还是叫我美人公子吧。”
雪倾城一副“你看,就该这样”地点点头,正聊着呢,却听到墙那边传来动静,似乎是那几个宫女终于发现了她不见了,正在四处寻她呢,她分明都听到有人在喊“王妃”了。
雪倾城被美色迷昏了的头脑,听到声音才清醒过来,忙拱手告辞。
“有人在寻我了,我先走了。”
她跑了两步,又匆匆折了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讨好的笑。
“那个……请问这儿怎么出去啊。”
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又笑开了。
雪倾城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小六姑娘当真是个趣人儿。”
雪倾城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让美人公子觉得有趣了,不过美人公子到底是在夸自己,她也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了。
笑完了,美人公子才给她指了一条林荫小道:“小六姑娘从这条小道往前走,不出半里,便有一个月门,可通往御花园。”
雪倾城拱手谢过,提起裙子就往前跑,跑了两步,觉得脚下这双为了面见皇帝才穿的缂金丝绣鞋颇不合脚,索性脱下鞋子,拿在手中,踩着竹叶铺就的小径,一路往前跑去。
很快,小小的身影,就隐没在丛丛的竹林中。
美人公子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宫人在寻王妃,她便如此慌张,想必寻的便是她。如此眼生,又这般惊世骇俗,想必……”
他眼皮一挑,眼神一抬,眼里竟带了几分冷意,又似有些遗憾。
“你便是那傻子王妃了!”
他正自言自语间,有人踩着竹叶走近,那人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一片空荡荡的竹林。
“王爷,您在看什么呢?”
思绪突然被人打乱,美人公子这才赶紧敛好衣裙,问道:“你怎么来了?”
“太子爷酒醒了,正寻您呢,说要和您继续斗蛐蛐。”
美人公子扶额:“皇兄这坛青竹酿着实厉害,竟连我都醉倒了,你替我去回太子,就说我酒劲儿未消,身体不适,改日再进宫来陪他。”
那人拱拱手,领命:“是。”
这话很快就被带到了太子殿下的面前,此刻,太子殿下脸带酡红,显然刚从深醉中清醒过来,一听那人的话,语气中颇有些遗憾。
“四弟这酒量也忒差了,罢了,他不陪我,你们陪我玩!”说着,他挥手,招呼着伺候他的太监来,一起陪他斗蛐蛐。
太监们都是陪他玩惯了的,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围坐一团,看着那陶盅里的小家伙,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看此情况,来传话的那人只能拱手请辞。太子挥挥手,准了。
就在那人走后不久,太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今天是不是六皇弟带弟妹进宫面圣的日子?”
“是……是的。”小太监怯怯地回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
“是……是的。”
太子苦恼了一秒,问道:“我若是没出席,六皇弟会怪我吗?”
“应……应该不会吧。”
“嗯,那就没事了。”
太子想通了,专心抱着自己的蛐蛐研究去了。
小太监:主子你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而另一边,雪倾城好不容易循着路找到了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她正在穿鞋,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吓得雪倾城“啊啊”大叫,甩手就想跑。
一个用力太猛,“啪”的一声,她一掌挥到了那个抓她的人的脸上。
新婚夜被踢,第二天被打,天天被“家暴”的萧煜很委屈。
“娘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雪倾城回头,看到萧煜捂着脸,惨兮兮的样子,本来就对他十分愧疚的她更慌乱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雪倾城双手捧住萧煜的脸,对着那被她拍红的半边脸轻轻呼气。以前她受了伤,奶奶都会这样帮她吹一下,风是凉的,痛的地方也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她太着急了,没有意识到男女之别,也没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已经太过接近。
但是萧煜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眼前的背景都已经自动虚化,只剩下一张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吹着的小嘴,习习凉风吹过他的脸颊,他被拍过的地方早就不痛了,坏心情也一扫而光,甚至还忍不住红了脸。
不带任何思索,萧煜顺势伸手,从雪倾城的腰间穿过去,搂着她的腰靠近自己,在不明情况的雪倾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含着笑低头,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张令他意乱神迷的俏唇,吻了下去。
雪倾城脑海中瞬间有一万朵烟花炸开,炸得她一片空白,怔在原地。
她孤身一人,用野小子的身份在街头巷尾混了十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以女人的身份和男人靠得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被人亲吻,她甚至笨拙到不知道该怎么呼吸,若不是萧煜察觉到她体温不正常放开她,这才发现她涨红了一张小脸,明显是呼吸不畅导致的。
这要是再晚一点,雪倾城估计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傻丫头,你不知道换气的吗?”
雪倾城也很委屈:“谁让你突然……我是第一次,不行啊!”
“第一次?”萧煜的笑容里,掺着让人欠揍的得意,他再次紧紧手臂,将雪倾城拉入怀中。
双唇再次被人含住之前,雪倾城分明听到男人在她耳边说:“不会不要紧,一辈子这么长,我慢慢教你。”
从小到大,雪倾城就没被异性这么撩过。
她从小就和男孩子一起厮混,束起头发,爬树掏鸟窝。同龄女孩子在研究怎样相夫教子的时候,她和一群男孩子拉帮结派,占地为王。长大后,她比那群大老爷们儿还爷们儿,到最后甚至连性别都被人忽略了,见到她的人,没有不喊一句“六哥”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萧煜,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少女心”这个东西,也不会知道面对异性害羞低头不是矫情,而是人之常情。至少她现在的脸红得像虾子,是不敢和萧煜对视的。
萧煜放开她,改搂为牵,准备带着她往回走时,才发现她还有一只脚没有穿上鞋,白色的袜子上,已经沾满了泥土。
他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单膝跪地,捡起那只被雪倾城丢在一边的绣花鞋。
雪倾城长这么大,一直毛手毛脚的,哪里被人这么服侍过,更何况,服侍她的这个人还是当朝王爷,她当时就想去拦,不好意思地缩回脚。
“王……王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萧煜没答话,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干脆,大手握住她的脚踝,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袜子传遍全身。
雪倾城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烤熟的虾子,又像是坐在火炉上、已经沸腾的水壶——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头顶,肯定也像那水壶,“腾腾”冒热气呢。
她只见萧煜握住她的脚,动作十分温柔地替她拍掉袜子上的泥土,然后才替她将绣花鞋穿上。因是新鞋,多少有些不合脚,他穿的过程不算顺利,因此也皱了皱眉。
穿完后,他站起来,扶着雪倾城。
“府里的丫鬟们办事越来越不尽心了。”
雪倾城倒不觉得有啥,想着这人在大婚当日才发落过一批丫鬟,她可不想他回去又对丫鬟们大发雷霆,毕竟上次过后,敢和她说话的丫鬟都没几个了。
“我觉得这鞋子挺好看的呀。”
萧煜闻言,也不多说,两人一路往回走,一路闲聊。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这……这边好看就过来了。”
“那娘子觉得是皇宫好看,还是为夫好看?”
雪倾城怯生生地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又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头,本来想说“都好看”来着,结果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好看。”
萧煜心里很高兴,牵着小王妃的手往回走,一路上问一些“花好看,还是我好看”“云好看,还是我好看”的傻问题。
两个人一个忙着提问,一个忙着回答,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他们忘情拥吻的桃花树下,多了一个孤单身影。
那人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气质翩翩,神情里却多了几分落寞。
本以为偷得香吻,至少能更进一步的萧煜当天晚上还是被王妃踢下了床。原因是他这新王妃的睡相实在是太差了,半夜翻来覆去都算小事,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才是常情。
不知道第几次被踢下床之后,人高马大的王爷抱着被子站在床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手舞足蹈,“指点江山”的小娘子。
“东边去人,西边的赶紧上啊!还愣着干什么,堵死他们,今天一定要让这群鸡仔喊我做爷爷!”
“鸡仔”是街头黑话,听得萧煜一头雾水。
“鸡?这是饿了想吃鸡肉吗?”他想起饭桌上雪倾城干掉三碗大米饭的样子,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吗?”
六王爷突然意识到,要养活自家小娘子,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煜替雪倾城盖好被子,他衣衫不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敲响了军师的房门。
安先生正在挑灯夜读,一开门见到这个样子的萧煜,吓得捂住胸口。
“王爷你要干什么?”
萧煜没好气地把怀里的被子往他身上一推,道:“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说着,很是自觉地爬上安先生的床。
“我睡床,你打地铺,敢打扰我睡觉,军法处置!”
看他这副心气不顺的样子,安先生回过神来,讪讪一笑:“王爷您不会是被王妃赶出来了吧。”
一听这话,萧煜就奓毛了:“我那是让着她!”
萧煜“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就差脑门上刻着“我很生气”几个大字了。
“是是是,六王爷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与王妃一般计较。”安先生已经开始打哈欠了,默默地在软榻上铺好被子,正准备吹灭蜡烛躺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郁闷的声音,“安先生,要不我们回绢城算了!”
绢城靠南,以盛产彩绢而得名,本该是富庶之地,却因南蛮子经常骚扰导致民不聊生。这些年来,萧煜带着人镇守绢城,带着他一手操练出的南征兵打出了许多奇胜大战。
年前,南蛮国王主动求和,萧煜也被召回长安,这一搁置就是大半年。
安先生没有吹蜡烛,拥被而坐,看着萧煜。
“可是皇上和王爷说了什么?”
“下个月,朝廷会断掉南征军的军饷。三万条人命,都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他们说不管就不管了!”
说到动情处,饶是萧煜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我们出城时五万人,回来只剩三万,谁身上不是带着一身的伤。与其留在长安看着他们酒肉逍遥,倒不如回绢城自在!”
“王爷您切莫冲动。”安先生见他这样,也有些着急,一口气没接上来咳嗽了两声,“咳咳……您该知道,私自带兵出城是死罪。”
萧煜冷着脸,淡淡地回道:“我知道。我带兄弟们回来是为求生,不是来找死的。”
说话间,萧煜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安先生。
“安先生,你做了我五年的军师,出了很多奇谋,这次我实在是没辙,只能靠你了。”
安先生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王爷大半夜敲响自己的房门绝对不是被王妃赶出来了这么简单。
三万人,每个月的军饷可是上百万的雪花银!他就算去变,也变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呀!更何况自从南征军回城以来,除了几个主将允许进城,其他大部分的将士都还驻扎在城外等候回城的命令。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纵然王爷在军中颇有声望,勉强还能稳住军心,但也经不起朝廷这么耗。
安先生心中一忧愁,喉中的痰意更浓了。他怕惊扰王爷,只能抽出帕子压低声儿咳,口中突然一阵腥甜,摊开帕子一看,竟是一口殷红的血!
安先生忙将帕子合上,抬头发现萧煜已经背朝里躺下了,这才放下心来,捏着帕角擦干唇上的血迹。
萧煜浑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他侧躺着,颇带情绪地说道:“安先生,我都已经娶了一个傻子做王妃了,为什么父皇还要防着我?就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就注定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吗?”
“王爷,皇上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是啊,为了顾全他所谓的大局,我都娶了雪倾城了!雪太傅是他的心腹,雪倾城又是个傻子,我不会有显赫的岳家去威胁太子的地位,我这忠心表得还不够明显吗?他还要我怎么样!”
同样是皇子,别人享尽荣华富贵,他的生母因触犯龙威,如今是谁都不敢提起的禁忌,他从小就被丢到定北王府,多年不闻不问。他不求别的,只求平等对待,可是……
萧煜有些心灰意冷,只能想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突然,他想起一事来。
“今日我和倾城在皇宫,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
“跟踪?难不成是皇上授意的?”安先生安询分析着,“您突然求娶雪小姐,以皇上的脾气,会怀疑您也在意料之中。这段时间,王爷您务必要表现出很喜欢王妃的样子,让皇上放心。至于跟踪您的人,属下会尽快查出来。”
安询的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身后没声音了,回头一看,发现萧煜冷着脸,侧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您可是觉得委屈?”毕竟当初让他娶雪倾城做王妃的计谋是他出的,如今王爷还要装作很喜欢那个傻子的样子。对于这点,安询一直觉得愧疚。
突然,他猛然想起了那日,王爷似乎和他说过:发现雪倾城不似一个傻子。如今这种情况,如果雪倾城的身份还有待考察的话,那……
“如若实在让您为难,不如……”
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也不知还能辅佐王爷多久,王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屡建奇功,哪怕没有他这个军师,也能应付自如。倒是在皇宫这个兵不血刃的战场里,王爷到底是顾念兄弟情,父子义,不敢也不愿以恶意去揣度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以常常陷入被动之中。
正是因为他知道王爷本性纯良,安询才会劝萧煜娶了雪倾城为妃,但如果娶进来的是一个细作的话,那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想让我休妻?”
安询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军师,他的建议,萧煜一直都很尊重,就算不赞同,也会认真考虑。可是这次王爷的语气明显不对劲!
“属下不敢。”安询忙惶恐地低头认错。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她。”萧煜叹气,怪只怪当年他不该在五万军民被困绢城,在主将被一箭穿心,六军无主的时候扛起那面军旗,在明知道长兄是太子,自己不该太冒进的时候,还成了三军的主心骨!
更何况,他一想到雪倾城扬起小脸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样子,他就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蓦然颤动了一下。
他不忍心。
不知为何,雪倾城总能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小兔子,傻傻的,很爱吃,可爱得很。
安询还在劝他:“王爷您之前不是说发现王妃不寻常嘛,毕竟是枕边人,实在危险倒不如及早拔除。还是说王爷您已经……”
“那就更要放在身边就近监视了。”萧煜暗暗发誓,“安先生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傻子动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闻言,安询苦笑一声,也不多劝,和衣而卧。
一夜平静。
雪倾城醒得很早,她做梦回到了熟悉的小街,正在指挥一场街头霸权的争夺战,她是指挥,负责调度各个部队去打对方,一整晚打得酣畅淋漓,就在对方跪地求饶的时候,梦醒了。
雪倾城一摸身边的被子,和昨天一样,早就没人了,也不知道萧煜什么时候走的。
雪倾城穿着亵衣爬起来,从梳妆台下抽出一沓宣纸,在其中一张纸上接着昨天的“第四天”,写下“第五天”。
她的字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看了一眼就丢进梳妆台了。
王府的生活还算安逸,毕竟有萧煜这么大一个后台给她撑腰,也没人敢对她不敬。
梳洗完毕之后,百无聊赖的雪倾城决定去园子里逛一逛,经过一处曲径通幽的院落时,小院子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衣衫不整的萧煜顶着一头凌乱如鸡窝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背后跟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他虽然穿戴整齐,可是眼底有掩盖不住的瘀青,一看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没少出入“相公馆”的雪倾城脑海里立马蹦出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再看眼前两人,一个器宇轩昂,一个温润如玉,怎么看都……
“难怪萧煜会娶一个傻子做王妃。”雪倾城喃喃念着,已经脑补出:一个痴情王爷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不惜娶一个傻子掩人耳目的凄惨爱情故事。
慢着,她怎么突然变成了戏文里那种苦情悲惨女配角。
被雪倾城一脸诧异地盯着,萧煜也是一脸诧异,他上前来,不客气地赏了雪倾城一个栗暴,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雪倾城恍惚间抬头,看了萧煜和他身后的安先生一眼。
“啊,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配角,忙解释,“我就是随便逛逛,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嘴很紧的!”
她瞥见萧煜未扣上的领口下那令人血脉偾张的肌肉,胸前甚至还有好几处抓痕!
天啊,这也太刺激了!王爷这么猛吗!
脑补出的画面已经超出了雪倾城能承受的心理范围,雪倾城忙别过脸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萧煜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那几条红痕很是明显,他上前两步抓住雪倾城的小手。
“王爷饶命啊!”
饶命?
萧煜愣住了,他有这么可怕吗。
雪倾城趁着他不注意,抓住机会,一溜烟跑掉了,萧煜想去追,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安询也是一脸诧异,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萧煜指着胸前的抓痕说道,“昨晚她做梦抓的,兴许她是看到了这个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才跑的吧。”
安询瞥了眼那几条抓痕,跟小猫挠过一样,印记的确挺深的。他轻咳两声,提醒道:“王爷还是快把衣服穿好吧,天凉了。”
“不用,我昨天答应了几个副将,要和他们比武,迟早要脱的。我看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怎么又咳起来了?”
“老毛病了,王爷放心,我已经约了师兄,稍晚些我就去拿药。”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有小药王之名的师兄?”
“正是。”
“如此便好。”萧煜放下心来,随手把披风一披,抬步往外走,安询忙追上去。
“王爷,您今天最好还是别去军营了。”
“为什么?”
安询本想提醒他那几道抓痕会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是一想到王爷是个常年在大男人堆里混,荤段子虽然说过不少,却从没尝过男女情事的男人,估计不会懂,只能挥挥手任他去了。
安询放纵的后果就是王爷一到军营,刚脱衣就引起了围观。
“哟,王爷您身材不错呀。”
萧煜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秀了秀胸肌,道:“那是自然,爷可是一直有锻炼。”
“看来晚上和王妃肯定……这都留下爱的痕迹了。”有人这般说。
萧煜才意识到他们看的不是自己胸肌,而是胸口那几道抓痕。
“爱的痕迹?这还不是她睡觉不老实……唉,算了,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然而几个人早就抓到了话里的重点。
“睡觉?”
“不老实?”
萧煜看着众人,不明白他们今天怎么都喜欢围着他抠字眼:“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副将打着哈哈道:“哪有哪有,王爷您和王妃颠龙倒凤,我等为王爷高兴。”说着副将还对他挤眉弄眼,“王爷您这么厉害,下次不忘了也教教小的们。”
“是啊,是啊,没想到王爷您还是个中高手啊!”毕竟以前他们说荤段子,王爷都要想半天才会懂的。
“王爷不愧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