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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夫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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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雪家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传话的活儿也只能雪轻书自己来了。

    雪倾书扯开嗓子,对着内房就是一声喊:“爹,娘,倾城回来了!”

    他的话喊出没多久,一个略有些发福的红色身影就冲了过来——不是雪夫人是谁。

    雪夫人拎着她那把菜刀,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赶去杀猪呢。

    雪倾城每次看到这样的雪夫人就心有戚戚焉,也亏得她见雪夫人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温柔的女人。

    唉,都怪她当年少不经事,眼还瞎。

    萧煜也被雪夫人这霸气侧漏的样子吓到了,看着她似乎是朝着他冲过来的,握紧了雪倾城的小手。

    “岳……岳母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雪夫人道:“没什么,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菜刀,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小心说话。

    萧煜显然没收到雪夫人的“恐吓”,反倒是被那菜刀晃得眼睛疼,抬手遮了遮眼睛,连雪夫人那威胁的表情也没看着,只听他泰然回道:“关于滴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雪夫人嚷嚷起来了:“滴什么血,滴什么血!倾城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还能弄错了不成!”

    但见雪倾城躲在萧煜身后,一直在对她摇头,雪夫人顿时明白过来了,双手叉腰,看着这个很不争气的女儿:“你都坦白了?”

    雪倾城低头,她事后想起来也是极为后悔,都怪当时被美色所迷,乱了分寸。

    雪夫人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顿时仰头无语。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儿。”

    不过雪夫人做太傅夫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就收拾好想砍死雪倾城的心,盛气凌人地对萧煜道:“货已售出,概不接受退换!”

    萧煜被弄蒙了,问:“什么货?”

    雪夫人伸手,指着他身边的雪倾城,道:“我女儿清白的身子跟了你,你现在想退婚?我手上这把刀,第一个不答应。”

    雪倾城的脸顿时通红了,她扯着衣角,小声道:“那个……我们还是清白的呢。”

    雪夫人刚想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听清雪倾城说的内容之后,顿时吓得菜刀都掉到了地上。

    “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我给你塞的那些书,你都没看吗?”

    这下轮到雪倾城疑惑了:“什么书?”

    她大字不识,对书什么都不感兴趣,雪夫人给她的那些嫁妆,一抬进王府就被管家清点进了仓库了,她从没过问。

    雪夫人一看她那表情,就明白了,转头去看萧煜。

    萧煜自然是知道那些书的,也是他怕教坏了小妻子,命人把那些书收起来了的。

    这会儿雪夫人大大咧咧地问起他们夫妻之事,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脸红了。万幸他常年在外打仗,皮肤不似雪倾城那般白皙,是以这会儿哪怕红到耳根子了,面色看上去还是如常的。

    “岳母大人误会了,倾城既然已是我的妻子,那便就是一辈子的。至于……那件事,我们以后会努力的。”

    “谁……谁要跟你努力了!”雪倾城耳朵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

    萧煜见雪倾城似乎生气了,一解释起来,也慌了:“那我一个人努力!”

    雪倾城:天啊,给她一个地洞钻下去吧!

    雪倾城又羞又臊,挣脱萧煜的手就往内室跑,雪轻书怕她想不开,跟了上去。

    萧煜看着雪倾城离开的身影,眼神里盈满宠溺柔情。

    雪夫人也是过来人,看到他这眼神,深知他对雪倾城是认真的,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刀,竟然也有心思调侃起萧煜来:“六王爷还真是厉害,我家这假小子,都被你调教得有女人味儿了。”

    萧煜对这夸奖照单全收:“这是小婿应该做的。”

    雪夫人也是明白人,当然知道萧煜这次为什么而来,所以也不等他自己开口问,直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道:“你岳父大人在书房里,你有任何疑问,都可去问他。”

    萧煜点点头,往书房那边走,就听到身后雪夫人又说:“六王爷,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事,都和那孩子无关,那孩子吃了很多苦,心眼又实。我这么多年没求过人,今天在这里求你了,对她好点。”

    萧煜步子顿住了,雪夫人是全城出了名的脾气倔,不好惹。没想到她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柔软的话来,柔软到让人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岳母大人,倾城不仅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心上人。”

    她吃了多少苦,余生,他就补偿她双倍的甜。

    萧煜和雪太傅聊完,已经是月上西楼了。

    他步履沉重地从书房走出来,抬头看着天空上挂着那一轮残月。

    他想到了当年,他带着一个百人小队,被南蛮围困,双方拼死力博,拼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堆叠成山的尸体上。

    天地苍茫,只剩他一个人。

    那是人生里第一回,他感到害怕。

    他怕自己像底下踩着的那些尸体一样死去,他怕自己就那样死去了,像一阵风飘散,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人生里第二回,感到害怕,在此时此刻,在听完雪太傅说完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之后。他感到脊背发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能轻易将他击垮。

    萧煜不知道怎么走到西厢的,雪倾城的闺房前面,房间里亮着灯,窗户上印着一个忙碌的小身影,小小的剪影,透着生机活力。

    媳妇可真好看!

    萧煜看得入了迷,心想哪怕就这样看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没有往事烦扰,只有她,只要有她。

    萧煜正走神,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雪倾城朝门外望了望,似乎在找人,她没看到站在黑暗中的萧煜,兀自嘀咕:“他不会迷路了吧。”

    她在找他?萧煜心里一暖,主动从黑暗中走出来,披着月色和灯光,向雪倾城走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

    雪倾城看到他,眼睛瞬间就亮了,满心的欢喜都写在眼睛里,像天上的星星,好看极了。

    她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问东问西:“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他什么都跟我说了。”

    “啊!”雪倾城嘴张得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那我在街上和人打架的事,他也说了?”

    萧煜皱眉看她:“你还和人打架?”

    雪倾城看萧煜这表情,就知道她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给卖了,吞吞吐吐地做最后的挣扎:“也……也就偶尔。”

    萧煜颇为头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算了,我也只能‘妇唱夫随’了。以后有打架这种事,叫上我。我的王妃,自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要欺负也只有他能“欺负”。

    雪倾城的眼睛更亮了,道:“真的可以吗?哇,以后有你撑腰,我可以在我们那块儿横着走了!”

    哪像以前,即便当了老大,也是个窝囊老大,还时时刻刻担心别人来抢地盘。打架的时候,动脑子比动手还多,很少能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想想,也是遗憾。

    雪倾城能不能在她说的那个地方横着走,萧煜目前还不知道。只是当他发现她就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也很喜欢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在他心里,她已经在横着走了。

    张牙舞爪的雪倾城,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继续将霸道风格发扬光大,一整晚“拳打脚踢”。

    萧煜心事重重,临天亮时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他索性起床,在院子里练剑。

    雪倾城难得起了个大早,睁着惺忪睡眼看过来的时候,被眼前的“美景”给震住了。

    哇,一大早就是裸身练剑,肉体诱惑,这么厉害的吗?

    她的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雪倾城一出现,萧煜也无心练剑了,索性将利剑收入鞘中,拿着汗巾,一边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向雪倾城走近。

    雪倾城还在发愣,猛然回过神来,萧煜已经披着外衣,胸膛大敞,魅力无限地朝她走了过来。

    萧煜见她盯着自己,伸手在她面前摆晃了晃,这才让她回过神。

    “见你神思恍惚,怎么?没睡好吗?是我练剑吵到你了?”

    “没……没有……”雪倾城脸红到不敢去看他,只敢朝他伸出手去,本意是想着他练剑肯定累了,想接过他的剑,帮他收好。结果萧煜看到她这样,却会错了意,还以为她要抱抱,直接大手一揽,将她往怀里带。

    雪倾城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就被萧煜放开了:“我刚练完剑,一身汗,莫熏到你。”

    雪倾城赶紧抱住他,道:“不会不会,我喜欢。”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生,因为身材干瘪从小就被人嘲笑,所以她曾立志练成街头打铁的大牛那样壮实的身材,只是她练了许多年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女的!

    这段让她想起来就吐血的经历,直接带偏了她的审美,导致在这个以瘦为美,男的女的都恨不得自己能够瘦到能被风吹走的地步的时代,雪倾城偏偏喜欢高大壮实的。

    比如萧煜的身材,她就十分满意。

    哎呀,虽然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了,但是现在她能肆无忌惮地抱抱摸摸亲亲,想想也开心。

    萧煜一大早就被她哄得像吃了蜜一样甜,只是他到底是怕自己熏着她,放下剑,牵着她,在院子里遛弯消汗。

    遛着遛着,就到了另一间翠竹环绕的院子前。院子布置得格外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是?”

    “哦,这是雪倾城的院子。”

    雪倾城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绕,想组织语言解释解释,就听萧煜说道:“我懂。”

    之前他就派连祁来打探过,这里应该就是那位真正的雪家大小姐的闺房。

    突然,萧煜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关键信息——凉国!

    雪家小姐的闺房里,有凉国才有的纸,雪家一家老小突然被凉国人劫持,值此两国交恶之际,凉国太子大大咧咧地出现在雪家,还扬言要找回太子妃,而那位凉国的太子妃,还和倾城长得十分相像。

    那日在朝堂之上,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滴血认亲给吸引过去了,所有人都忘了还有凉国这一茬,也没人去追究那位失踪的太子妃,到底是真有其人,还是只是凉国的刻意挑拨。

    可是如今一想,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位太子妃应该确实存在,太子妃失踪,凉国太子甚至还去拜访过定北王府,一路追到了京都。

    至于太子为什么会找到雪家,只有一个解释——雪家是他能想到的,太子妃唯一有希望出现的地方。而雪家,是凉国太子妃的娘家。

    那位神秘的、没有露面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太子妃,正是和他的小王妃长得十分相似的真正的雪家大小姐,雪倾城!

    这个想法让萧煜一惊。

    “不行!”他兀自想着事,突然爆出了这么一句来,把雪倾城都吓了一跳。

    “什……什么不行?”

    萧煜看着满脸担心的雪倾城,将自己如翻江倒海一般的心绪给勉强稳住了,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没事。”

    当天下午,萧煜就向雪太傅告辞了,雪倾城本来不想跟着他回去的,最后还是被雪夫人给赶走了。

    用雪夫人的原话来说就是:“你骗了萧煜,他还能要你,你就要惜福了,赶紧给老娘滚出去。”

    雪倾城:“唉,到底是谁骗谁啊,这件事明明是你们……”

    雪夫人抽出了菜刀。

    雪倾城认怂,道:“我这就滚!”

    萧煜命人把雪倾城送回了王府,自己骑着马一路直奔皇宫。

    凉国太子夏裴目前就被皇上软禁在宫里,战事吃紧,萧煜又有战神之名,最近天天在皇上跟前议事,正是得宠的时候,因此也没人敢拦他。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夏裴。

    对于他的到来,夏裴似乎并不吃惊,他甚至没有一点身为阶下囚的窘迫,在萧煜冲进来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本诗篇,读得津津有味,萧煜进来了,还有闲情和他讨论:“祁国的诗文果然是天下一绝,佩服,佩服。”

    “你知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诗文的。”

    “那不知六王爷想和我讨论什么?战事?”

    “你的太子妃。”

    一听萧煜提起太子妃,原本还一副气定神闲的夏裴,明显变得谨慎了。眼神也从之前的平淡,变得凶狠:“六王爷,霸占别人的妻室,你很得意?”

    “倾城是我的王妃,并非你的太子妃,她们俩虽然长得像,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听完萧煜的话,夏裴却是疯了一样,癫狂地笑了起来。

    “六王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无亲无故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们……”萧煜欲言又止,“倾城于年初三月下嫁于我,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今年三月,不也是你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吗?”

    夏裴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后才抬头,瞥了萧煜一眼,似是要看穿他:“你在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

    “你若不心虚,何故特意跑来找我,和我说这番话!”

    “我知道你无心挑起两国战事,我也不想再有人枉死战场。如果你能让凉国退出,我保证帮你找到太子妃。”

    “找?如何找?你知道她失踪的这半年以来,我派了多少人在找她吗?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哦,我忘了,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吗,你找不到,就拿你的王妃来抵,是吗?”

    “夏裴,你别太过分了!”萧煜出奇愤怒了。

    相比之下,夏裴却十分淡定,一双眼微眯着,似在盘算什么。

    “萧煜,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休了你的王妃,把她嫁给我,我保证凉国不侵犯祁国,如何?”

    “啪!”萧煜一拳捶在梨花木桌上,那桌子顿时裂开了一个缝,从中间断开了。

    “我萧煜,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卖妻求和!”

    “六王爷,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你刚才也说过,不舍得百姓受苦,怎么,如今就舍得了?”

    “我祁国百姓,我来守;我萧煜的女人,我来护!既然太子如此不通情理,那我们就沙场上见了!”

    萧煜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萧煜的背影,再看了看软榻上已经被萧煜劈成两半的花梨木茶桌,夏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地抿了一口茶,叹道:“是个有血性的好男儿!就是不知道大祁皇帝,是否如你这般有血性了!”

    夏裴这番喃喃自语刚落音,就有内侍走进门来,道:“凉国太子,皇上有请。”

    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夏裴抖了抖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那内侍道:“请。”

    御书房内,只有皇上,凉国太子和一个伺候在皇上身侧的内侍。

    此时,皇上正端坐在龙案后,看着底下的凉国太子。见他气定神闲,颇为疑惑:“你心境倒是不错,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能如此怡然自得。”

    “那是我相信祁国皇上是个聪明人,定不会为难我。”

    “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现在是我的筹码,有你在手,我谅凉国也不敢进犯!”

    “皇上,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劝您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凉国现在是摄政王苏淼当政,他巴不得我死,你若是杀了我,他还会感谢你送的这一份礼物,他正好能借你祁国谋害凉国太子为由,光明正大地对祁国兴兵。”

    “你……大胆!”皇上被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又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皇上的确奈何不了他。若不是凉国摄政王当政,他早就把抓住凉国太子的消息公之于众了。

    “皇上,刚才我与贵国六王爷谈了一个交易,不过六王爷太笨了,没有答应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听。”

    皇上被他气得头疼,招招手,示意他往下说。

    “皇上将六王妃作为和亲公主嫁给我,我可以和皇上立下血誓,保证凉国绝不进兵侵犯祁国,如何?”

    “荒唐!”皇上一拍龙案,气得双脸通红,“你这是要逼我把儿媳让给你!”

    “据我所知,六王妃痴傻,这样一个王妃,本就配不上人中龙凤的六王爷,这样一个痴傻之人,能免两军交战,救千万人性命,也算是她的功德一件了,不是吗?”

    皇上没有说话,但火气小了很多,明显是被他说动了,夏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继续说道:“我既能帮皇上除去眼中钉,让六王爷有机会另觅贤妻,还能免两国百姓交战之苦,江山社稷和儿女私情,孰轻孰重,六王爷拎不清,我相信您一定知道以大局为重。”

    皇上抬眼,眼神里既有几分疲惫,又有几分算计:“你知道,六王妃并非是你的太子妃。”

    “我知道。”

    “那你为何偏偏要娶她?你若是想要美人,我大祁多得是,哪怕真的要公主和亲,也并非不可。”

    “不,如果皇上想要两国停战,和亲公主除了六王妃,别人都不行。”夏裴说得斩钉截铁。

    “为何非她不可?”

    “这本是家丑,不过如今这种情况,我也就不瞒皇上了。”夏裴拱拱手,“我那皇叔,当今凉国的摄政王苏淼,也看上了我的太子妃,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的太子妃也不会无故失踪。我自然清楚,六王妃并非我的太子妃,但是我皇叔并不知情。”

    听到这里,皇帝也明白了。

    “太子果然计谋无双!”

    “如此,皇上是答应我了?”

    “虽然此举有违伦常,但为了黎民百姓,朕也不得不有所牺牲。不过……”皇帝看着夏裴,认真地道,“朕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从皇宫出来之后,萧煜就直奔军营,因为战事一触即发,所以那些本来都被分散在各个寺庙里的士兵都被召集起来,个个都摩拳擦掌,只待重上战场,奋勇杀敌。

    安询身体好了些之后,也时常会来到军营排兵布局,他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扯着连祁一遍遍讲兵法,奈何连祁杀人还行,真要他排兵布阵,他一听就头疼,简简单单的一个“一字长蛇阵”,安询讲了一上午了,他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萧煜冲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连祁求饶的声音:“安先生,求求您饶了我吧,我对行兵布阵,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而且我不想了解。”

    “可是一旦双方交战,王爷事务繁忙,需要一个人为他排兵布阵,为他出谋划策。”

    “那不是有安先生您嘛!”连祁拱拱手,就想告退,“我生来就是保护王爷,出谋划策这种事,还是安先生您自己来吧。”

    说着就往后退,却意外撞到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发现是萧煜。

    萧煜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刚和人吵过一架的样子,连祁不敢多问,拱手退出了帐篷。

    安询也有点不敢看萧煜,也不知道刚才他和连祁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萧煜径直走上主座,往那虎皮大椅上一跨,看着沙盘发呆。

    安询硬着头皮,关怀他:“王爷可是遇到了难事?”

    “安先生,如果凉国出兵帮助南蛮,我们该如何应付?”

    “不是已经抓到凉国太子了吗?”安询疑惑地问,“为了他们太子的安危,凉国也不敢贸然出兵吧。”

    不过,没等着从萧煜嘴里听到答案,安询已经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不过,听说凉国的朝堂分为两大阵营,一队拥护太子,一队拥护摄政王。而且太子势弱,凉国几乎由摄政王苏淼做主。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抓到凉国太子不仅毫无意义,甚至正中了苏淼下怀,给了凉国一个对我们出兵的理由。”想到这里,安询似乎多少明白了一点萧煜刚才那般问话的用意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之前我与王爷已经分析过了,如果凉国和南蛮一起出兵,那我国的北部,东部,南部,三面受敌。南蛮凶狠,虽然去年被我军重创过,但仍不可小觑,而且南蛮觊觎我祁国疆土已久,南蛮地瘠民贫,粮食甚少,连年征战,内耗不少,如果此战还不能胜,未来十年,都不会再有机会兴兵,所以,此战他们定会拼个你死我活,对南部的南蛮军,我军必须以强兵应对。”

    萧煜点点头,他和南蛮军交过手,他们虽然人少,但南蛮人生在马背上,从小就以游猎为生,个个骁勇善战,的确是一支不容小觑的精兵。

    安询见萧煜没有反对,继续往下说:“东部或许会有少许南蛮兵,凉国若是相帮,东部也会出一部分兵力,但绝对不是主力,目的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让我们首尾难顾。至于北部,凉国虽然国力雄厚,到底不过是个旁观者,他们出兵不为求胜,也不过是拖着我们的兵力让我们疲于应对罢了,只是凉国浪子野心,倒也不得不防,所以北路,也需谨慎应对。”

    安询的分析和萧煜心中所想差不多,萧煜拿出三面小旗来,分别在北路,东路和南路插上三支,分析道:“以兵力来分,南路最优,东路虽然人不少,但是不成气候,是以最差,北路中等。无论如何,三路都不能放弃,必须分兵!”

    安询附议:“是的,定北王骁勇善战,定北王府有雄兵五万,应付北路应该不成问题,陛下那日透露,有意要御驾亲征,若陛下率领十万大军攻击南路的南蛮王,虽说不是稳操胜券,但轻易也不会输。只是东路,少说敌方也会有五万大军,如果是王爷您前往应敌的话,三万战五万,多少是有些吃亏的。”

    在分兵布阵这件事上,萧煜却和安询产生了分歧:“不,这样很危险。我方有胜券的只有南路,而且南路还并不是稳操胜券,尚有败北的可能,北路和东路都十分薄弱。这样打下来,要么就是被敌人攻城略地,要么就是常年内耗,导致国库空虚,无论是哪一条,我们这一仗,都算输了。”

    安询不解:“可是敌方分上中下三支分兵,我方最多也只能分出三支来,那自然要上对上,中对中,下对下。”

    “不!”萧煜灵机一动,想到了那日,太子与他说过的倾城帮他斗蛐蛐一事。他喜不自胜,另外拿出三面小旗子,分别插在三条路上。

    “我们可以让父皇分兵两万出来,给定北王,这样北路就稳操胜券,东路就由父皇率领八万大军,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南路呢?”安询眼皮直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萧煜指了指代表他的军队的蓝色军旗,道:“我去。”

    “只领我们这三万南征兵?”

    “对。”

    “那不是以卵击石,摆明了去送死啊!”

    虽然安询知道,萧煜这样的排兵布阵,会让胜券大增,而且哪怕南部失守,南蛮王想要攻进京都也还需要一段时间,那时候,陛下的八万精兵肯定已经击退了东路的敌人,再赶来南路退敌也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谁去南路,就是送死啊!

    “我们只守不攻,他们想攻下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父皇只要及时赶来支援,我们守住南路,问题不大。”

    “王爷,您就没有想过,万一……”

    “不会的。”萧煜拿起那面蓝色的小旗子,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安询,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出事。”他将那面旗子递到安询面前,“此战凶险,请安先生务必保护好自己。”

    安询面带苦涩,接过那面蓝色小旗,内心沉重。

    论行军打仗,萧煜的勇武远在他之上,可萧煜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纯良。就比如这次的三路安排,他完全可以去东路甚至是北路,可他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但是他这样舍生忘死,又有几个人会记得他的好呢。就像当年,他在绢城拼命杀敌,维护南境安稳这么多年,可是一回京,还不是要面对皇帝的猜疑,军队的崩解。

    安询想到这儿,心绪一激动,忍不住咳了起来。

    萧煜担心他的身体,便让他下去休息了,自己则拿出奏折来,将目前的形势和他愿意去南路抗敌的决心,尽数写了上去,只是在最后落笔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若儿此次一去无回,还请父皇为倾城另觅良缘。

    奏折写完,封上朱漆的时候,萧煜内心第一次有了不舍。

    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小王妃,以后可能会跟在另一个人身后喊相公,他就莫名地窝火。

    拆掉朱漆,萧煜拿了一张新的奏折出来,将内容都誊抄了一遍,只把最后那句去掉了,重新用朱漆封好,命人呈到宫里去了。

    他可不想让倾城喊别的男人做相公!

    倾城的相公,只能是他!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南蛮正式对大祁宣战了,萧煜所料不差,他们分兵两路,主路攻南,分兵去了东路。凉国虽然没有动静,但根据情报最近也在清点军资,似要大干一场。

    凉国太子早就已经被放回去了,至于他那天在御书房和皇上商量了一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萧煜最近非常忙,脚不沾地,安询跟着他在军营里奔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竟发展到了需要小药王贴身照看的地步。

    雪倾城一个人闷在家里,很是无聊,索性以跟着师父学本事为由,也换了一身学徒装,混进了军营里,只是需要避着萧煜。

    他看见她了,肯定要撵她走。

    伙夫长在她混进来的第一天就认出她来了,从此,雪倾城就多了一个饲主,伙夫长每天变着法儿地投喂她,眼看着脸蛋都圆了几圈了。

    就连小药王看到她,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你再这样吃下去,王爷该不要你了。”

    雪倾城对着铜镜,捏捏小圆脸,点点头,十分赞同小药王的话:“师父你说得对!”

    “所谓饭吃七分饱,活到九十九,所以啊,徒弟你……”小药王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雪倾城翻箱倒柜把伙夫长给她做的零嘴小吃都拿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独胖胖不如众胖胖’,我要给萧煜送过去,大家都胖了,他就不能嫌弃我了。”

    小药王眼看着雪倾城真要送过去了,忙拦住她:“你忘了,你是偷偷混进来的,你怎么给他送?”

    雪倾城偏头认真想了想,然后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小药王,道:“师父,你去。”

    “我?”

    “嗯,不许偷吃哦!”雪倾城说着,如释重负般,高高兴兴地磨草药去了。

    这两天,她跟着师父学习如何研制草药,顺带还学了很多字,如今她已经可以不问旁人也能看懂一本医书了。

    萧煜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小药王自然是没办法随意进出他的帐篷了,所以投喂王爷的重任就落到了安询身上。

    安询十分嫌弃地抱着食盒进了帐篷,看到萧煜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把食盒丢了过去。

    “这是什么?”

    “王……回王爷话,这是伙夫长看您辛苦,托我带给您的。”

    “伙夫长?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他的身体来了。”萧煜狐疑地打开食盒。

    水晶糕、蜜饼、盐津果子……口味丰富,但都是零嘴——没有一样是他惯吃的。倒是倾城,平日里最爱吃这些。

    萧煜合上食盒,将连祁叫了进来:“你去把这盒零嘴给王妃送过去。”

    安询很是头疼:王妃这会儿就在他帐里呢,连祁一回去,不就穿帮了!

    都怪师兄,就爱给他惹麻烦!

    他只能硬着头皮拦住萧煜:“王爷,这是伙夫长的一番心意呢,他把食盒交给我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要我让你多吃一点。”

    “那我把这些送给更喜欢吃,更懂得欣赏的王妃,也不算是浪费吧。”萧煜放下书,盯着安询,“安先生,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呀!以往这些事,你可是从不过问的。”

    安询见拦不住,只能“呵呵”干笑两声,道:“我也是见王爷您最近事务繁忙,担心您的身体罢了。”

    萧煜叹了口气,站起来:“安先生你放心,我心里有底,自然不会让自己在这个关头出事,只是我上次递交给父皇的折子,父皇一直未曾批复下来,如今南蛮那边蠢蠢欲动,还不发兵,一旦真的开战,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可是王爷,您不觉得奇怪吗?南蛮如果真的和凉国达成了协议,为何只是高举战旗,却迟迟不肯发兵呢?兵贵神速,南蛮那边如此拖拉,早就失了先机。”

    “难不成……”萧煜猛然想到了什么,“凉国那边出了岔子,南蛮在等凉国的消息,所以不敢贸然出兵?”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前两天刚收到一个消息,听说……”安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负责通报的守卫打断了。

    “王爷,王府来人了。”

    守卫刚说完,管家就匆匆走进来,满脸着急。

    “皇上召王爷和王妃觐见,奴才找遍了王府都没找到王妃,这才……”

    “不在王府?”萧煜冷眼一扫,看向连祁,连祁忙下跪解释:“我也很久没有回过王府了。”

    萧煜吼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找!”

    连祁刚想起身,就听到缩在角落里的安询,站了出来:“我……知道王妃在哪里!”

    萧煜带人气冲冲地往外冲的时候,雪倾城正在磨药草,师父说这种药草有止血的功效,战场上拿来救急最有效了,她想着多磨一点,以后万一萧煜受伤了……

    “呸呸呸,我刚才是乱想的,坏的不灵,好的灵。”

    不过,一想到萧煜,雪倾城手中的动作就放缓了。

    也不知道她给他送的那些零嘴,他吃了没有。她其实很早就想去找萧煜,可是一来怕他赶她;二来军中事务繁杂,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去打扰他。

    “王妃。”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雪倾城差点没切到手指,回头一看,却是熟人。

    “陈内侍。”

    “难为王妃还记得咱家,王妃,皇上有请。”

    萧煜掀帘冲进帐房,一目了然的帐房里,却空空如也,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安询,看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愣,他一把扯住跟着进来的小药王,问:“王妃人呢?”

    “刚才还在帮我磨药来着!”小药王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面临着兴师问罪,他也是冤得很。

    这时候,连祁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问清楚了,守卫说是看到陈内侍带着一个药童出去了,因为他有皇上御赐的腰牌,所以他们都没敢多问。”

    管家听完,面露难色:“爷,你罚我吧,是我的疏忽,是我把陈内侍带到军营来的,他不相信王妃会失踪,所以……本想着向王爷您禀报了就让他来见您的,没想到……”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萧煜的脸黑得像锅底,“陈内侍伺候父皇这么多年,他没有通知我就带走倾城,肯定是父皇的命令。”

    “无论如何,我要先进宫,面见父皇再说。”说到这儿,萧煜对连祁吩咐道,“连祁,备马。”

    这还是雪倾城头一次一个人进宫,一路上她心里都惴惴不安,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是不是皇上发现她在装傻了?

    是不是上次的滴血认亲结果其实是坏的,皇上发现她不是真正的雪倾城了?

    是不是……

    雪倾城越想越慌,桩桩件件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到了御书房的门口,雪倾城的双腿更是不停颤抖,走不动了。

    陈内侍发现她的不对劲,停下步子等了等她。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腿……腿软。”

    “想是走了这么久,累着了。”陈内侍说着,叫了两个体格健壮的丫鬟来,命她们扶着雪倾城,“王妃您再忍耐一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不……不是去御书房吗?”

    “去华熙宫。”

    “华熙宫?那是哪儿?”

    陈内侍还算耐心,回道:“太后宫里。”

    雪倾城一听是太后,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整个皇宫里,她最有好感的就是太后了。哪怕她没有见过太后,可是她却是从萧煜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太后的事,她和萧煜能够成亲,她能够去赏菊宴,都是太后的恩赐。

    雪倾城一下子就有力气了,她推开那两个扶着她的宫女,瞬间变得生龙活虎。

    “陈内侍,麻烦您带路吧。”

    雪倾城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太后的样子,她应该是个慈祥的老人,应该很爱笑,兴许还有些微胖,总归是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的人。

    事实上,太后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

    太后年逾古稀,身材微微发福,但是保养得宜,一张脸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一看就是非常慈祥温柔的人,想必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陈内侍把雪倾城带到太后的宫里后就退下去了,太后看着雪倾城,越看越觉得喜欢,心里想着:怪不得煜儿死活要娶这雪小姐为妻,当真跟个小白兔一样,又软又萌,看着就让人喜欢。

    太后抬手,将雪倾城召到自己的跟前来:“真真是个可人儿,我煜儿的眼光没错。”

    雪倾城快言快语:“太后您也好看。”

    “放肆!”太后身边的宫女,闻言厉声呵斥她,吓得雪倾城一个哆嗦。

    太后见状,忙拉住雪倾城的手,温柔安抚着,同时对身后的宫女道:“你带人都下去吧,我和我孙媳妇说说话。”

    那宫女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不过太后脸色一变,她就不敢再多言了,带着这屋子里的宫女,足足有十来人,退下去了。

    这阵仗,看得雪倾城瞠目结舌。

    不愧是太后啊,这伺候她的人,都够组一个蹴鞠队了。

    太后看着雪倾城盯着那些宫女看,安慰道:“倾城,吓坏了吧。”

    雪倾城忙摇摇头,乖乖地在太后身边站着,任太后拉着她的手。

    太后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道:“坐吧,陪我说会儿话。”

    雪倾城乖乖地照做了,太后扯着她拉家常,拉了半天,雪倾城倒是没忘记自己还是个傻子的设定,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太后套过话去了,关键时候都生生忍住了。

    聊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太后的声音太温柔,雪倾城听得都有些想睡觉了,突然听到太后问:“倾城啊,煜儿有没有跟你说他这两日就要出征去南边啊。”

    雪倾城顿时清醒过来了。

    南边?

    这两天她听安询和小药王讨论兵情,多少了解一些。这次祁国三面受敌,其中以南边的南蛮最为凶狠。

    萧煜居然要去啃那块硬骨头吗?

    只听太后继续说着:“那南蛮军最为凶残了,煜儿到底还是年轻鲁莽了一些,此次居然自己和皇帝请缨,只带三万南征军,就要去对抗南蛮的十万大军!”

    三……三万?!萧煜是疯了吗!

    “那可是南蛮军,为什么不给他多派一些人?”

    “祁国三面受敌,必须分兵,煜儿立下军令状,说是一定会拖住南蛮军,等着陛下收拾完东边的敌军之后,再去南边支援。可是你也知道,战场凶险,更何况敌我实力如此悬殊。唉,我听到这个消息了,几天都没睡好觉,煜儿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了。”

    雪倾城脑子里乱麻一般,太后在她耳边说话,她一句话要十句话的工夫才能消化掉,她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一句话:萧煜要死了。

    不……不可以!

    她不允许!

    “太后,求求您,救救萧煜,可不可以不让他出去打仗啊,可……可不可以……”雪倾城急得都要哭了,她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用。

    “这次是南蛮和凉国先挑起战乱,也不是我们想不打就能不打的。”太后语气十分沉重,“如果凉国不插手就好了,区区一个南蛮,还不在话下。”

    “凉国?”雪倾城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那天在雪家门口见到的那两个男子,一个沉稳,一个妖孽,他们好像一个是凉国太子,一个是太子的皇叔。

    对!

    “凉国太子!”雪倾城激动得蹦起来,“那天,我见过凉国太子,我们可以去找他,让他撤兵。”

    “傻孩子,你父皇早就找过凉国太子了。”

    “他怎么说?”

    “他……”太后面带难色。

    雪倾城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也顾不上她是太后,她是长辈,抓着太后的手,就差没有跪地求饶了:“太后求求您,告诉我吧。”

    “他说,让你嫁给他,他就保证凉国不插手。”

    太后的话如一道天雷,狠狠地朝雪倾城劈下来,劈得雪倾城太阳穴突突地疼。

    “太……太后,您确定。”

    当着雪倾城的面,太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已经嫁人了。”

    “他不介意。”

    “可是……萧煜他……”

    “煜儿想必也是知道的,我给你看个东西。”太后说着起身,走进了内殿,片刻后,从内殿拿出一卷画来,当着雪倾城的面摊开。

    雪倾城一眼就认出这画来了——南道子的《竹山图》,萧煜很喜欢,后来送给了太后的那幅。

    这个关头,她都要急死了,太后把这画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太后将画搁在桌子上,摊开,一边欣赏,一边喃喃叹道:“不愧是南道子,他的画,画功和意境都是天下一绝,也难怪我和煜儿都会喜欢。那天,煜儿拿这画来找我,说是想换两张赏菊宴的请帖,我不用问都知道是为你求的,只是他为了你居然舍得把南道子的画拿出来,却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要知道,这幅画之前皇后也找他求过,都被他拒绝了。不过……”

    太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将画慢慢地卷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太后将画轴系好,交给雪倾城。

    雪倾城愣住了。

    看太后的眼神,雪倾城就知道她很喜欢这幅画,明明很喜欢,为什么……

    太后也看穿了她眼里的狐疑,笑着道:“这天底下,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来交易的,比如喜欢。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竹山图》,也该物归原主了。”

    雪倾城的眼眶,有些红:“太后……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嫁给那位凉国太子吗?”

    她不是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吗。

    岂料太后却扫了她一眼,一脸的“果然天真”,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可以!”

    “不过,你是我的孙媳,陛下的儿媳,我们总不至于会亏待你,我们帮你向凉国太子要了个要求,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雪倾城感觉自己进了一个圈套。

    萧煜匆匆赶往御书房,在门口,看到了陈内侍。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陈内侍的路:“倾城呢?父皇召见她,所为何事?”

    萧煜这样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把陈内侍吓得不轻,他稳了稳心神,答道:“没什么大事,六王爷不用担心。是今日皇上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说起了六王妃,说早就想见六王妃了,但是您一直没有带六王妃去向她请安。皇上听了,这才命我去传召六王妃的。”

    一听陈内侍提起太后,萧煜就放下心来了,他只是觉得陈内侍今天的话格外多,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不过太后向来不问政事,如果皇上真的发现了倾城的不对劲,也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通过太后来处罚倾城。

    他如此一想,安心了不少,朝陈内侍拱拱手,为刚才自己的无理赔罪。

    “不过六王爷,皇上可是在御书房等你多时了,他应是允了你的折子,你还是自己进去和皇上商量吧。”

    萧煜又拱拱手,这才往御书房里走去。

    陈内侍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六王爷,发起火来,还真是瘆人。

    萧煜接到允许发兵的圣旨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他虽然在父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但毕竟三万对十万,说是以卵击石都不为过,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从御书房出来,萧煜本想去太后宫里找雪倾城,带她一起出宫,却被陈内侍告知,说六王妃一早就出宫了。

    难道她不知道我也进宫了?萧煜带着狐疑回到了王府,结果也没找到雪倾城,安宁说雪倾城派人带话回来,说是要去定国寺一趟,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她一个人去定国寺?萧煜虽然担心,但是如今圣旨已下,他必须立马安排大军出征的事,这个关头实在是无暇顾及雪倾城,只能让连祁去接她。

    而另一边,雪倾城失魂落魄地站在定国寺后山的枫树林里,枫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树干都是光秃秃的,土地上的树叶也远没有初见时的金黄,看过去一片残败。

    方丈走过来,道:“阿弥陀佛。王妃可是遇到了难事?”

    “方丈,我遇到了一个难题,不知道如何抉择。”

    “人活一世,会遇到无数个选择。做选择,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全看王妃能不能承受住结果。”

    能不能承受结果?

    她若另嫁他人,萧煜必定会生气,更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她;可她若是不嫁,萧煜会死。

    “不,不是这样的。”雪倾城一想到这些后果,就很崩溃,“一定还有第三个选择,一定还有!”

    方丈做主持这么多年,练得一身洞察人心的好本领,他问道:“王妃如此神伤,可是为了王爷?老衲看得出来,王爷是真心疼爱王妃的,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王妃您为何不去和王爷商量商量,兴许会有转机。”

    方丈的话如醍醐灌顶,狠狠地将雪倾城浇醒了。

    对哦,告诉萧煜。

    或许萧煜能够答应也说不定。

    “谢谢方丈!”雪倾城想通了,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问道,“对了,方丈,寺中之前有一位解卦的老先生,不知道现在在哪?”

    “那位先生,游历四方,居无定所,老衲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不知王妃找他有何贵干?老衲下次见到他了,可以代为转达。”

    走了?雪倾城皱皱眉。

    想起那日那个人给他解的签,自从她说她命犯桃花劫之后,萧煜就遇刺,如今还有生命危险。

    “并无大事,方丈找到他了,烦请通告一声就行。”她一定会拿刀,砍死那个乌鸦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