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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殿突然遭受的沉重打击并没有波及外界,哪怕那个出手之人完全没有收敛力量的打算,司空明琅身为天星教教宗,到底不能坐视天星教的圣地被彻底摧毁。
在察觉袭击到来的那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一切力量用以阻挡,甚至不惜逾矩,向还不曾真正认主的九天星盘寻求帮助。
九天星盘回应了他的祈愿,给予他星辰之力。
但天星殿依旧天翻地覆,而他也被重创到几乎无法站直身体。
一切的起源,只因他多看了一眼那个字。
“是晚辈冒昧,还望斗圣前辈恕罪。”
司空明琅艰难拱手行礼,不曾完全消散的星图之中,似是有着女子不屑的一声冷哼,旋即化作尘埃飘散。
恐怖的气息消散无踪,司空明琅松了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每吐一口血,他眼中的光彩便明亮一分,十口淤血尽出,他的眼中已仿佛容纳了一片星海,深邃而悠远。
强行逼出体内隐伤,他依旧遭受重创,此时此刻,只得倚靠破败不堪的墙壁暂歇,手指轻轻划过九天星盘不曾被磨损的表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天地十七圣,或有轮回转世,或赠一方传承,或心系天下,或神隐一方,可惜,他还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答案,便险些自神阶跌落,甚至身死道消。
司空明琅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突然出现在神国的异星,就算没有洛存寅的请求,他也会以九天星盘一观天机,他可以笃定,此人必与那十七位圣人有关,不然绝不会掌握着武神诀,也不会有着那般诡异的修为。
圣人转世,还是圣人的传承者?
无论他作何猜想,那突如其来的一拳已将他体内星轮几乎完全打断,禳星法就此跌回第八重,现在的他,哪怕再借神器之力,也无法探寻到那些超出天地法则的圣人行踪。
将九天星盘收回,司空明琅艰难起身,去处理天星殿内的一片狼藉。
今日之后,天星神座司空明琅宣告闭关,三年之间,不见外客。
无论身份高低,修为强弱,一概不见。
……
天星殿的变故并没有震动整座圣王城,但总有那些天下顶尖的存在察觉到天星殿的异常。
比如正在青梧学宫偷得半日清闲的武阳君,又比如在他对面手捧书卷的风华君。
他们不曾避开青梧学宫内的学子,于是许多学生都在各处小心观摩此间情景,有人赞叹院长的天人之貌,有人羞观武阳君的伟岸英姿,如此种种,大抵是对这二位的羡慕与向往。
武阳君,风华君,天下三君之二,整个神国公认的绝世强者,就算学子们都知晓,未来与他们比肩几乎是痴心妄想,但并不阻碍他们成为万千学子心中的偶像。
青梧学宫从来坦荡,哪怕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神座,掌握一方权柄的大人物,也不会因为长得太帅,修为太高可能打击他人自信,就找个僻静之处隔绝外界视听。
青梧学宫从来知礼,于是哪怕学子们心中再澎湃,也没有任何喧闹出现,大多数只是远远欣赏着这二位神座的风采,而不远处的一间教室,书声与朗诵声依旧响亮,一如往常。
太阳就在天上,普照众生,怎会敛世间光耀?
光明就在世间,纯净无暇,如何因杂念蒙尘?
“我就贪这里的安静,哪怕再怎么闹腾,也不会闹到大庭广众之间。”
武阳君武君昊轻抿一口清茶,大笑出声,青梧学宫的确安静,但他可从不安静。
风华君谢松华微笑不语,拂袖之间,周遭音浪已然尽消。
“终归得有个交代。”
武阳君不耐摆手,笑道:“一大帮子人守在我家门口,要我给个交代,可我压根不知道这交代为何需要我来给,那还给什么交代?”
“那叫江月白的小家伙,我可从未见过。”武阳君望向天星殿的方向,笑道:“原本我倒打算寻司空教主测一番天机,不过现在,应该没必要了。”
他抬起头,面上自有傲气显现:“若非不想要这圣王城乱起来,那些个敢派人堵我门的家伙,怕是忘了我这武阳君的名号。”
谢松华含笑点头。
武阳君绝非弱者,但身为神甲卫统领,掌守卫圣王城之职,终究需以大局为先。
风华君同样如此。
正如现在,两人都感受到了天星殿传来的异样波动,哪怕散落在天地间的仅仅是那么一丝,也足以令他们心中生出警兆,也只有修为到了他们这等程度,才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真正危险。
“所以你打算去看看他?”
听到谢松华的问话,武阳君哈哈一笑,道:“知我者,谢兄也。”
“那江月白身负武神诀,到底与我有些牵连,一些事情见上一面,自然水落石出。”
武阳君说话间,眼神愈发明亮,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到一个追寻了几十年的事物。
“或许,我能再见师父一面,报传艺大恩。”
“祝你成功。”
风华君举杯,以茶代酒。
武阳郡微笑相应,与其碰杯。
三君之间的交情,是同生共死出来的交情,能一同拥有天下三君的名头,哪个能是等闲之辈?
天下三君各有风采,且互为挚友,就像现在,风华君便似一道和煦的春风,而武君昊则如一团旺盛的炽火,一者儒雅,一者英武,大不相同,却又相得益彰,若如今龙襄君习龙相自南方边境归来,在暖风与烈火之间,应当还会有一座冷峻的高山。
……
武阳君与风华君的对谈,不知吸引了多少无课的学子,于是愈发没有人会去注意藏书阁中的一个少年。
说不引人注意,实际上并不贴切,因为少年的容貌绝不是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大众脸,很是清俊,活脱脱一个可以靠脸吃饭的白面书生,如果他的面上不是长期挂着病态的苍白,绝对能吸引不少好皮相的女子,而每个打算进藏书阁借书的人,书籍都需在这少年手中过一遍,想不见都难。
但他的确很不引人注意。
哪怕是长期泡在藏书阁的人,都很少会听到这少年说话,无声之间,他自会在沉默中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然后捧起手中的书卷,开始认真的研读,直到下一个需要麻烦他的人出现为止。
藏书阁有浩如烟海的藏书,少年则是他的管理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服务态度不好不坏,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自己手中书卷的管理人究竟从何而来,但一些年长的学子大概知晓,在很多年前,就有一个孩童做着这样单调枯燥的工作,直到今日。
少年没有与任何人保持距离,也没有刻意拉近与旁人的距离,无言之间,自然没有人会关注他。
或许只有有朝一日少年死去,或是职位被强行裁撤,人们才会忽然想起这个藏书阁内的沉默少年。
少年认为前者很有可能,但后者绝不会发生,至少暂时不会。
没有人愿意裁撤一个当年由风华君亲自指派的藏书阁管理员。
他的身体很差,需要长期锻炼,调养身体,前短时间便病了许久,只是生个病并不影响他来读书而已。
若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他活不过三十,甚至可能更短。
观星带来的天道反噬,毕竟不能完全规避,避的再多,终究会中那么一两下,一擦便是伤筋动骨。
当然,就算没有观星,单凭他这虚弱的体魄,也只能活那么多。
少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更在意眼前的这些书,以及那个离开许久的朋友。
除了那个不着调的家伙,他的朋友,便只有这些书。
现在书看的差不多了,他便分出一些心神,去算一算那位朋友的处境。
至少从昨日的结果看,他不出所料的失了手,而且似乎还在潜逃。
他望向天空。
白昼之时并非无法观星,只是星辰光辉为曜日尽数遮颜,无法展现在人们眼前。
但他不会有这个烦恼。
在他眼中,无论晨昏日夜,星光永远耀眼。
这或许便是当年捡他回青梧学宫的那位长老,为他取名文星耀的原因。
也是当年文长老极力封锁消息,不让天星教察觉到他这个好苗子的原因。
文星耀开始观星。
没有灵力的流动,没有神念的外泄,一切皆在他心中流转,仿佛在体内演化出一方星海。
这片星海不如司空明琅掌握九天星盘的攘星法远矣,但终究可称为星海。
万千星辰闪烁期间,而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收回神念,同时,青梧学宫的某一处,一块顽石无声碎裂,随风化作尘埃飘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若青梧学宫官方发现这一情况,必然会与这几月来的种种怪事联系一处,然后将学宫的修缮费用,草木的移植费用一股脑地砸在文星耀的头上,但没有人能够发现,哪怕风华君也不能。
他之星光只在体内,不曾外泄,如何能被感知?
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那颗用以算天的星辰。
寂静之中,文星耀于桌前落笔,字迹很快消散,汇成一道轻柔符意,随风流向西方。
他本想叮嘱对方,遇事莫要鲁莽,但最后想来,还是不曾写在符意之中。
毕竟,写了也是白写,若他真的会听,哪里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文星耀如此想着,嘴角难以觉察的上扬些许,而那道无声无息的符意中,也闪烁着八个较为明显的字迹。
“北域霜浓,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