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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袁人凤赶到现场之时,弥漫在幽明谷深处的烟尘已平息大半,只是他四下顾盼,寻觅北冥夕身影之时,一道人影已冲入他的视线之内,令他心头顿时一阵无名火起,前来迎接美人的美好心境就此荡然无存。
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当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被他持有的酒葫芦便挣开了他的掌握,直接飘向那人,自觉落在其腰间,一副倦鸟投林的自然模样。
那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却露出精壮而满是伤痕身躯的,正是江月白。
哪怕来自灵界的丹药药力已尽数为他的武神诀吞噬并反哺自身,那种创伤依然极为恐怖,表面血肉的新生尚且未竟全功,体内近乎崩溃的小天地亦需大量的时间去温养,这一战,他几乎拼上了自己的一切。
在他的手中,抱着已经沉沉晕去的北冥夕,天魔匕的魔气随着主人的永远消逝而褪去,但留下的创伤与心莲彻底剥离的影响皆非短时间内能够消解,哪怕失去意识,她如画的双眉依旧蹙起,整个人瑟缩在江月白怀中,如同想要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幼兽,再没有身为北冥王族圣女的干练与坚强。
这便是袁人凤最大怨气的来源。
倒不是江月白没有将北冥夕保护好,毕竟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都在无面手中吃了那般恐怖的亏,险些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秘境中,他虽然与江月白不合,到底看得清楚形势,对方能够将无面杀死,所付出的努力与代价,绝不是一个游离在外,只贡献了一道本源圣火的人可以媲美的。
哪怕那道本源圣火,已经彻底的被抹灭,直接影响到了他的修行根基。
他真正在意的,是现在北冥夕的状态。
北冥夕的面纱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彰显北冥王族身份的雪白纱衣已被来自江月白身上的鲜血玷污,再不复雪域的洁白,而江月白明显不怎么会抱人,相比于他所向往的,轻柔而浪漫的双手横抱,江月白一手绕过膝弯,另一只手却是横插过腋下,进而抓住那雪白的皓腕,与其说是横抱,更像是将她当成一大团物件紧紧提在胸前,而且压得那般紧实,令人很难不怀疑其动机。虽然看着倒在不远处,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北冥虹,他大概知晓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如此凄惨的模样,而暂且负责保护她的那人似乎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四字怎么写,更可能兼有龌龊念头,他实在恨不得取而代之,代替他承受在内息紊乱的折磨中抱人前行的痛苦,顺便救人于水火之中。
不过当他走近一些后,他便镇定下来,对江月白的偏见亦少了一点,当然,只是一点。
并非单纯的贴紧身躯,从二人身上,他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流涌动,自江月白的身体落在北冥夕脉门之内,将她周身逸散的灵力强行封锁,令其不得不回流入经脉,这般能耐,他的轩辕决便做不到,既是如此,他自然不会为了一时心意,伤到北冥夕的身体。
“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人凤压抑住伸手的冲动,皱眉开口,哪怕明确北冥虹与天魔沆瀣一气的事实,他依然想要从江月白口中听到先前战斗的所有细节。
江月白的回应却比他的话语更快,更加的不客气,完全没有尊敬他袁氏圣子身份的意思:“这里很危险,赶紧让那些进来的家伙避难,走的越快越好!”
袁人凤面色微愠,刚要开口,忽然感受到脚下细微的震动,当下也不与江月白继续磨叽,与他一同赶向幽明谷的出口方向。
不是不问,亦不是冰释前嫌,从此交好,只是如今幽明谷内的震动太过繁密,地面的崩裂太过迅速,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单独的千颜魔将,若一个魔将只靠着自己祸乱一方,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百媚魔将便不会闹腾到几乎贯穿神国历史,天魔之祸更不会令得神国历代神皇都投入警惕,只是在这幽明谷中,除了千颜魔将,现在名为无面的魔将本尊,其他天魔都没有出现而已。
无面掌握幽明谷最开始的目的,是通过一些隐秘手段,从前来幽明谷探寻机缘的修行者中得到供养,同时将少部分人化作自身傀儡,助自己在幽明谷外发展眼线,若只有自己一只天魔,何必搞那么大事,随便找个地方蛰伏,效果也差不了太多,还更难追查。
于是无论是对于幽明谷过去的推测,还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在清晰明了的告诉幽明谷内现存的一切生命一个事实。
幽明谷不只是一座天魔诱惑人族的陷阱,更是一座真正的魔巢。
无论其前身是什么世外桃源,仙家秘境,现在的它,只是天魔的聚居地,而这些愤怒的住民,已向此间一切伸出最锋利的獠牙。
……
无数漆黑的物体在龟裂地面之中爬出,如乱葬岗中因含冤留世的鬼魂,只是与那些身具执念的鬼魂不同,这些没有道德底限,没有自我思考能力,只知道破坏与毁灭的魔种,带给世间的只有纯粹的灾害,完全没有半点好处。
几乎是在魔潮爆发的第一时间,原本还有着几分田园风光的幽明村倾刻被无数漆黑的天魔席卷,一眼望去,入眼尽是毫无形状可言的天魔,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向肉眼可见的一切活物发动攻势。
此时的幽明村中,正聚集着慌乱的修行者们。
那两种魔雾的影响依旧在他们的体内流转,无论神念还是灵力的运转都很困难,十成功力之中,发挥出二三成已是不错,此刻更是如同惊弓之鸟,术修魂修使劲浑身解数对袭来的天魔发动攻势,然而那些魔种完全舍生忘死,数十只先锋死于术法轰炸之下,之后的只会冲的更加猛烈,反观众修行者,自身难以发挥实力,心中已不免露怯,加上天魔不要命的冲锋,一时之间,大部分人心中已生不出抵抗的念头,只想要从幽明谷入口离开,然而那本就狭窄到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因为幽明谷的震动,早已连一个人都钻不出去,他们只能被迫停留幽冥村中,一面骂娘,一面眼睁睁看着天魔如浪潮般涌来。
有人崩溃大哭,有人苦笑,准备殊死相搏,有人直接开始跪地祈祷……在场的大都是前来搏机会的修行者,绝大部分一辈子都触及不到那仙境的风景,常年摸爬滚打之下,大都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觉悟,只是现在大难临头之时,毫无凝聚力的他们便成了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若被早已不要命的天魔围攻,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也在这时,一只巨猿正在天魔堆中冲杀,虽周身没有一处毛发完好,却是英勇非常,每一次拳脚落下,都有一只乃至数只天魔被生生拍烂,而天魔每每试图给它造成创伤,都被其愤怒拍扁,怒吼之间,哪怕是在无面呼唤之下,早已豁出一切的天魔,也不敢轻易上前。
它有十足的理由愤怒。
在十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但当它终于从魔气的掌控之中走出后,已再见不到当初的影子,它所熟悉的一切,更是被这群鸠占鹊巢的家伙生生毁去,教它如何能够甘心?
它已有一次没有履行好一只守护仙兽的职责,令得幽明谷沦为魔巢,自己更是成为那魔首坐下的忠犬,如今,它已不想再失职第二次。
它的战斗无疑极为强大,一时之间,吸引了无数天魔上前围攻。
人们惯常趋利避害,而天魔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思考,敌人强大,那便蜂拥而上,秉承唤醒它们,给予它们食物,却已逝去的无面的意志,一个个拼尽一切燃烧魔核,堆也能将其堆死。
现在肆虐在幽明谷中的天魔,已数以万计,哪怕其中许多连形体都没有,或许普通人拿个棒槌就能捶死,但其不要命的威慑力,已足以吓破众修行者们的胆子。
因为巨猿的活跃,修行者们压力骤减,看着巨猿大显神威,心中已是镇定不少,却并没有投入战场的打算。
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全是天魔,谁会不长眼的上前寻死?
但终究有着那么一些与他们并非一路的人。
王策长枪在手,枪尖虎虎生风,每一次出枪都似有破军大势,以纯粹锋锐刺穿前方天魔,在他身旁,杜成,石虎等袁人凤的护卫亦是倾尽全力,构成了众修行者之前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屏障。
他们都不是寻觅机缘的投机者,更不会畏惧天魔从数量上堆积出的威势,而且,他们并非孤身进入其中。
当江月白三人在天魔浪潮中快速突进,最终落在幽明村中时,他们才松了口气,纷纷上前拱卫他们前行,才算将他们迎回队伍之中。
袁人凤并没有与众护卫互诉别来之情的打算,只是望着幽明村的出口,手中一团圣火显现,对着那通道毫不留情的轰下,响亮声音响彻四方,惊得众修行者心中一激灵,险些坐倒。
“北冥小姐为了守护你们被天魔重创至此,你们就是这般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