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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北冥夕的话语太过直白,说话时的我态度太过从容,属于无面的意志沉默片刻,方才在北冥夕心中再度发声:“是的,你最大的依仗已经被毁,这样的你回到雪域,你的父亲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的母亲,你的圣女头衔会很快被剥夺,属于你的一切光辉都将散尽,唯一还能够被那些所谓长辈看重的,只有一身无比纯净却再也无法得到发挥的血脉。”
“到时候,你的父亲必定不会不愿用你换一个不错的价钱,说不定,你们那位北冥王还会亲自出手,到了那时,你还能这般平静?”
这番话语无疑已将北冥夕的心中所想完全表露,作为北冥雪域土生土长的北冥王族旁系成员,她看过太多前倨后恭的所谓长辈,无面所言,正是她心中无比确信的未来走向——她的背后本就没有能够在长老会拥有充分话语权的大人物,风光之时自然有那个便宜父亲见风起浪,衰落之时,也必然是他落井下石。他口中那所谓的血浓于水,必然存在于雪域各处,不明数量的那些“兄弟姐妹”,都绝对不会相信这四个字会有分量。这样的她,自然逃不过被北冥王族高层安排的命令。
而北冥夕应对这番话语,只用了三个字。
“你*的。”
或许是长期生活于北冥雪域,在先生长辈,街坊邻居面前都是一副乖乖女形象,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爆过粗口,这三个字自她口中说出时,有着一种生涩的软糯感,令被骂之人很难生出怒火,但在心中响起这三个字时,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无比认真而严肃的问候对方的长辈。
虽然在她的认知之中,天魔应该没有长辈,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句简单明了的话语,表现对无面最真实的态度。
“什么?”
“我说,你*的。”
认真而生涩的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北冥夕认真开口:“我没了你,至少还能活下去,哪怕只有这么一身血脉有些价值,我还是能做到一些事情,但你,不过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离开我的身体,你什么都不是。”
“你那所谓的合作,只有你占好处,那还合作什么?”
“哈哈哈哈。”
无面尖声大笑,微讽道:“堂堂北冥王族圣女,竟如此市侩,你怎么知道,与我合二为一没有好处?”
北冥夕冷笑回答:“我不想要你,你在我眼里,就是坨最好尽早扔掉的垃圾,留个垃圾在体内,会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在没有心莲束缚之后出口成脏,自此再无约束,她的这一句话语已十分难听,而且意味分明,令得丹田气海之中的魔种一阵明显躁动,似是完全没有料到这般侮辱性极强的回答。
“伪善,市侩,心思恶毒,北冥王族有你这样的圣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随你怎么说。”
北冥夕灿烂一笑,如抢到了摊上最后一个糖人的小孩,对于无面半是挑衅,半是实情的指责,她并没有否认的打算。
对付无赖,自是无赖的方法最好。
但她心中的沉重并没有减轻半分。
她尽可以用匮乏的问候词句继续对无面的来处进行探讨,却无法拔除这颗留存体内的魔种。
心莲留下的坑洞,反而成了魔种最好的温床,虽然现在的魔种还很弱小,但无面纯粹的魔气已经被江月白彻底毁灭,魔种之中更多的是她留存的意志,在其刻意控制之下,北冥血脉压根无法将其抹除,当其扎根丹田气海,逐渐与她的血脉相融之后,这鸠占鹊巢般的夺舍之举,她将再无办法逆转。
主动接受魔种,从此堕入深渊,或是在时间推移之中抵抗不住魔种侵袭,继而堕入深渊,这两种结局她都不想要,可无面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就是这两种选择。
说到底,就是欺负她心莲破碎,根基凋零,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不。
北冥夕心绪稍定,内观自己那被魔种深植其中的丹田气海。
她的本源仙气还存在于丹田气海之中,只是被魔种以某种手段逼开,不曾真正接触罢了.
北冥王族的血脉与天魔魔气绝对水火不容,魔种能够扎根其中,应当是钻了心莲崩坏的空子,将心莲原本扎根的地方快速占据,而她的内心,也的确有弱点能够被其洞悉。
“如果你想通过本源仙气引导血脉力量毁掉我这魔种,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份心思。”
无面略带讥嘲意味的声音很合时宜的响起:“你们北冥王族的心莲,说好听些是给予圣女无上的权柄与力量,可说到底,不过一个老不死的家伙不想消逝,将自身想法世世代代压在历代圣女心中,借此在某种意义上长生不死而已。”
“既束缚了后辈,也束缚了自己,本座替你挣脱束缚,愿意将一身力量交托于你,你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
乍闻此言,北冥夕心中忽而悚然。
作为心莲的承载者,她毫无疑问是对心莲感触最深之人,对于无面话语中的不敬之言,她实际上深有同感。
心莲虽生于丹田气海,却与圣女心灵相连,在圣女巡礼的过程之中不断完善自身,在给予圣女力量的同时,对其心灵的约束亦越来越强大,北冥王族对历代圣女的记载,亦往往是千篇一律的高洁圣女形象,而对于她们成为圣女之前的形象避而不谈,就连她摸索出的那一套修心法则,也是建立在心莲对心灵的约束尚在可控阶段的基础上,若心莲完全绽放,她也不知道修心法则还有没有效,但至少,不会完全被其束缚。
心莲是先祖赐予的力量来源,亦是限制心灵的枷锁,她选择成为圣女的动机本就不那么纯洁,只是那一帮子候选人,应当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长久以来,她的重心在于如何在尽可能获取心莲力量的同时最大限度规避心莲的约束,却很少去想,如果没有心莲,自己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北冥夕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眼眸顷刻转为沉静湖泊。
“是了,我的确应该感谢你。”
“心莲的力量与束缚本在一处,现在都已不在我身。但你想要的,可比它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北冥夕于心中淡然出声,将周身一切掩耳盗铃的手段扯开,缓步走到窗前,拉开遮的严严实实的窗户,目光所及,正是安宁镇前那场持续进行的保卫战,而那震天的厮杀声响,亦毫无保留地落入她的耳中。
对于她的动作,无面冷笑不语。
如今的她以魔种的姿态寄生于北冥夕体内,北冥夕的所思所想皆被她一览无余。
她想要心莲的力量,却不想接受心莲的束缚,这种矛盾长久存在,最终随心莲的崩毁而彻底消失。在现实局势的压迫下,她只有或主动或被动的选择与她相融,成为下一个“千颜魔将”,毕竟,她不会容许自己失去力量,令自身命运完全为他人掌握。
在她看来,北冥夕放弃自我封锁,转而准备去参与那场人魔间的大战,便是打算向她投诚,用那些难得被整合起来负隅顽抗的乌合之众的血,来造就魔将重生后的第一场盛宴。
但当北冥夕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出房门之时,她的想法已然改变,再没有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从容镇定,只有随魔种本身颤动的狠戾。
北冥夕的内心世界毫无保留的在她感知之中展开。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景之中,有高耸入云,极尽华贵的宫阙,亦有散落四周,简朴自然的小屋。
正是北冥雪域中的场景。
但这片处于内心的雪域,并非只有北冥雪域本身的景象,热闹的市集,喧嚣的酒馆,吵吵嚷嚷的路人……许多与雪域的圣洁高贵格格不入的景物,亦存在这片雪景之中。
她行走北圣域的所见所闻,俱在其中。
“我虽然不喜欢心莲对我想法的约束,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是为什么想要承载心莲,成为北冥王族的圣女的。”
北冥夕心声淡然,唇边笑意却浓:“不只是为了母亲,还有一个天真到绝对不可能实现,只算是小时候不切实际幻想的理由。”
“我想亲眼看看这片北圣域的风景,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北圣域的子民。”
这一句话并非心声,而是出口的衷心之言。北冥夕环顾已空无一人的探明楼,面上笑意没有减少半分,仿佛没有感受到丹田气海中魔种的躁动,继续道:“心莲会束缚圣女的思想,但对我‘守护’北圣域的想法,它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兼济天下,守护苍生,或许不切实际,或许荒唐无稽,但,这的确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北冥夕于探明楼大门前止步,最后回望一眼这座镇中最为繁荣的建筑,对体内的魔种,或者说她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宣告。
“北冥王族的心莲已然消逝,但我北冥夕的心,可从来没有死去。”
“那处空缺,可永远不会有天魔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