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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白正与王策站在一处,同周边的修行者们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定距离,对于周边或敬畏,或感激的目光,并没有做出回应。
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就算没有北冥夕,没有袁人凤,甚至没有这些安宁镇内的人,他依旧会尝试着将此地魔潮解决。
如今魔灾尘埃落定,但他自己的状况,已绝对说不上好。
作为武神诀这等圣人传承的继承者,他对于自身这已然与灵力修行道路截然不同的修行方式有着深刻体会。
如果说充盈灵力的天道法则是一户富甲一方的豪族,掌握了与武神诀同为圣人传承的灵神诀,便可以是舌灿莲花的讼师,而似他这等掌握武神诀的,则可以是霸道蛮横的抢匪。
两种圣人传承,都是用着各自的方法白嫖天地间那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只是讼师只需搬弄唇舌,便可得到他想要的,强盗还需一口好刀,一腔勇力,这两者体现在他身上,便是武神诀的金身无漏与内蕴天地,以势强压,方可夺天地造化。
然而现在,他的金身已破,天地已残,就算已几乎将寒蕴水留下的药耗尽,三天之内,可将内外伤势与体内亏空的血气养好,可到了那时,一身功力满打满算,最多也只能发挥平时的三成。若在这等情况下遇敌,后果实难预料。
若是单纯的损伤,凭武神诀的自然恢复力,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恢复如初,但这一次的损伤起于幽明谷中的竭力死战,深化于他无法解决的。尚在经脉中的灵力隐患,终在尚未完全养好体内天地,又透支自身的情况下,为天魔的自杀式袭击完全引爆,种种情况相交,直接重创了他的武道根基。若调养的不合理,他这十多年的扎实底子,可能就得成为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那种情况,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在北冥夕突兀出言之时,他正在苦思应对体内惨状的方法,作为修行武神诀的异类,他没有任何前人的成功案例可以参考,只能凭借自己去解决问题。直到王策忍不住戳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对着北冥夕微微点头后,方才起身向她走去。
北圣域中人对北冥王族存在着绝对的敬畏,凭他这被点了名却没有立即回答的消极态度,足以被周边众人大肆声讨,哪怕他刚刚在众人心中树立了高大形象,放眼望去,也有不少不满的目光直直撞入他的视线。
不过,北冥夕本人没有意见,他们还能有什么明面上的意见?
见江月白应答,北冥夕面上一抹淡淡笑意浮现,指向安宁镇内部道:“我们聊一聊,如何?”
江月白微笑点头,从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之中,他对北冥王族那不怎么样的印象早已无法与这名来自雪域的贵女重合,对于北冥夕,他并不觉得需要做出防备,也不觉得对方邀请他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他素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且看法从不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改变,一切好恶,都只建立在那人本身。
于是二人向安宁镇内走去,人群自发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而在远处,袁人凤的双手已不自觉的攥紧,原本春风得意的笑容也微微僵硬。
北冥夕的笑容很礼貌,充斥着与旁人保持一定距离的矜持,然而死缠烂打许久的他很清楚,哪怕她从来没有戴着那片面纱,也没有对他崭露过任何笑容,更不要提现在的她,已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容貌的打算。
这抹看似很假的笑,真的不能再真。
因为真,所以更伤人。
回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差人去要江月白那间房时的事,袁人凤心中愈发苦恼,却也无可奈何,人家待见谁是人家的事,以北冥夕的性情,就算他已登临大宝,怕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少主,要不……”
“无需多言。”
袁人凤挥手止住身边护卫接下来的话语,他袁人凤身为族内老爷子公开钦点的袁氏圣子,从确立身份开始,几乎所有他想要的事物,都能够被他轻松得到,想要自荐枕席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而他也从来却之不恭,丝毫不在意自己纨绔的名声,而北冥夕,是唯一一个他主动追求却毫无进展的。
在北圣域,他袁氏仍是轩辕皇室旁支,终究不若北冥王族。
“若能得圣女青睐,是我之幸,若不能,难道还能强逼不成?”
袁人凤神情复杂的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二人,摇着折扇道:“更何况,大局未定,逞论输赢?”
“姓江的救了我们一命,也算保住了这一方百姓,但要得到圣女垂青,可不足够。”
一旁的护卫点头同意,心中却是苦笑,心想少主你若真的觉得不够,为何还这般牙酸?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袁人凤恢复平静的声音已落在他的耳中,令他再不敢分心他顾,连忙执行其话中的指令。
“将王策请来,护了这一方山村周全,又是忠良之后,哪能不有所嘉奖?”
……
江月白并不知晓袁人凤的行动,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在这场不为外人所知的风波之中,袁人凤固然与他不对付,但其在对抗天魔的时候,他从未逃避自己的责任,从他本人到集合那破魔阵法的袁氏众护卫,无一不在战斗中付出了重大代价,就算是纨绔子弟,也是个拎得清,不会逃避自己责任的纨绔子弟,王策一没触犯王法,二没与袁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三身为王勋的后人,袁人凤没有理由去对付他。
相比底子就不干净的他,一个底子诡异但干净的军神之子无疑并不好动,他不认为袁人凤会下手暗害。
至少现在看来,袁人凤还不是那种人。
他现在的注意力,更多在身边这位北冥王族的圣女身上。
安宁镇前的狂欢仍然没有结束,原本躲藏着的老弱妇孺也都纷纷前去庆祝,以至于镇外喧嚣不断,镇内倒是一片平静,缓步行来,周遭已是空无一人。
北冥夕停下脚步,掌心寒光一闪而逝,一阵微弱寒气倾刻散布开去,轻柔的连毫无灵力根基的凡人都感受不到真正的寒冷,但周遭这一片环境,毫无疑问已被寒气笼罩,再不容外物侵入。
“好手段。”
江月白赞叹出声。
北冥夕本身并非仙人,如今心莲新生,灵力修为并未完全恢复,但这一手遮蔽空间的手段,已比一些掌握天地大道的仙人更加熟捻。
“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而已,雪域中可用不了。”
北冥夕微微一笑,神情忽而郑重,对着江月白微微一礼:“北冥夕在此,多谢江兄挽救此地民众。”
江月白摆手道:“这并非我一人之功,少了任何一人,都无法取得胜利。”
“可若没有你,我们都会死在幽明谷里。”
北冥夕嫣然一笑,蕴着些许神采的目光直直望向江月白双眼,仿佛要从中看出一些事物:“如今千颜魔将伏诛,安宁镇重归安宁,你之后又要去哪里?”
不等江月白开口,她已是替他做出了回应:“你的目的地是北冥雪域,是吗?”
江月白坦然点头:“不错。”
“这么相信我?”
北冥夕微微讶然,先前她便觉得江月白对待她的态度尤为不同,先前没有避开她的行礼,更是令她确信了自己的感觉。
或许不只是她,就算是她们北冥王族的家主,执掌北圣域权柄与整座鲲溟宫的至高存在站在他的身前,他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强大修为与无上地位就表露出敬畏,她甚至觉得,眼前这名男子,从骨子里就是个不敬天地,不敬仙神的家伙。
就像现在,面对自己这个北冥王族的圣女,对方的态度完全算不上恭敬,只一昧的轻松自然,不过,她更喜欢这样的氛围。
于是她也不再维持面上那若有若无的圣洁神采,整个人仿佛一下轻松了许多,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一会儿族中尊使前来,只要我开口一问,很快就能尽数知晓,无论是在哪一圣域,既然被人所知,还是得低调一些。”
江月白微笑摊手,道:“多谢提醒,以后注意。”
他知道北冥夕为何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能够被袁人凤针对的人,背后牵涉绝对不小,不过这也说明,北冥夕现在还未对他有过调查,这种坦诚的态度,倒令他颇为欣赏。
想及此处,江月白心中也轻松了些,神情舒缓些许,这细微的变化正落在北冥夕眼中,旋即开口道:“江兄若不嫌弃,可愿随我入北冥雪域?”
“不要误会,这并非是邀请你加入眷族的意思,只是我个人的报答。作为圣女的随从,进入雪域再合理不过。”
江月白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与北冥王族搭上关系,凭借云游步与屏息匿踪之法,并非没有悄然潜入雪域的可能,只是随着他现在身受重创,这一条路已然走不通,而对于北冥夕突兀抛出的橄榄枝,他一时有些愣神。
而北冥夕的下一句话,则让他瞳孔一缩,下意识感受到一阵寒意。
“如果是宫中秘藏,或许有能够治愈你体内伤势的奇药,如今完成巡礼,真正掌握圣女权柄的我,有资格到里面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