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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身淡红衣衫,不曾掩饰凹凸有致的身材,面上未施粉黛,一双丹凤眼清澈纯净,自蕴神彩,容貌透着明显的稚嫩,显然年纪不大,但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都似有着造物主妙到极致的落笔,给人以绝对的吸引力,却又不敢多施余光,怕亵渎了佳人,而若细细观摩其眉眼,看到的不会是海棠春睡的柔媚,不会是闭月羞花的绝美,而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
仿佛孤峰一座直指天穹,可破青天,可登凌霄。
而对于此间学子来说,如此美人已乱了不少人的心神,她在藏书阁中不过一会功夫,已有不少学子面上微微涨红,目光越过手中典籍的遮颜,如蜻蜓点水般不时瞄一瞄那美好的倩影。
文星耀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书,对方长相如何,身材如何,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将对方糊弄过去,然后继续读自己的书。
他稍稍观察了一下那本书的情况,确认了一个事实。
女子肯定不是青梧学宫中人。
青梧学宫本不禁绝访客,所以当年才有个蹭吃蹭喝的家伙时不时晃过来,藏书阁也对寻常民众开放,外带的最后一关自有学宫的老人把控,女子借书也无伤大雅,只是外人借阅书籍,多半是借些小说杂记,一名女子借这本《占星录》未免有些稀奇,值得他稍稍投入一些注意,但也仅此而已。
有些无奈的自一旁取过一方印章,文星耀胡乱往封皮上一盖,这本书便有了出青梧学宫阵法范围的资格,之后在一月之内归还即可。
等会!
文星耀心中一震,藏书阁的书籍他至少记得九成,其中唯有一本署名傅儋的《占星录》,这是风华君刻意给他放在三十三号书架第四层左起第三本的,他阅读完后便收进了平素不外借的内阁之中,那里的书籍与其说是青梧学宫不外借的私藏,不如说是他徜徉的宝库。
文星耀并不是秋天屯粮的松鼠,不在乎占星录被旁人借走,但很在意对方是怎么将其取走的。
文星耀尚未发问,对方已然开口,藏书阁中严禁喧哗,于是对方刻意压低了些音量,然而就这么轻柔到可以被其他人认作窃窃私语的话语,直接令得文星耀汗毛倒竖,原本的悠闲惬意荡然无存。
“身负星辰之力,通晓天地阴阳,将偌大一座藏书阁的藏书通读,难怪能以一己之力干扰星昭。”
……
文星耀下意识握紧双拳,将心中杂念悉数抛出,警惕目光死死盯住眼前女子,仿佛河豚撑开身体,只是无谓的虚张声势。
女子并没有做什么,抛下那句话后,只用一双黑玉般的眼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仿佛在端详一件巧夺天工的造物。
但文星耀却能明确感知到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自己怕是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他一生没有与其他人打过架,更不要提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尽管风华君认为他早有了充分的实力,在已感受到自身单薄的他心中,自己依然是一个弱者。
眼前的女子并不强大,从散发出的灵力上推断,应当只在灵通境中,属于最弱的那一档修行者,按道理说,自己随便使两招,应当就能将对方碾压,可为什么自己根本连出手的勇气都难以生出?
文星耀不知道,心想若是江月白,应当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也会拼上一切先打了试试,而他只是青梧学宫一个普通的藏书阁管理员,没有那样的勇气与底蕴,然而当真什么都不做,不需要观星测命,他都能确定自己惨淡的未来。
打又不敢打,跑又无济于事,他只能呆愣杵在原地,活像一只冻僵了的鹌鹑。
“不用那么紧张,观星之法奥妙无穷,我只是会一些旁门左道罢了。”
文星耀可不信对方这放缓语气的说辞,若一些旁门左道就能将他揪出来,天星殿那帮顶尖的星使与相师何至于抓那么久内鬼。
只听那女子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轻柔,听上去却显得老成了些,令文星耀明显一愣,瞪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本书第七十九页的记载,相信你已经读过,可你体内自蕴星海,无所约束,以己观天之法任意施为,既是如此,何不以书中之法,自己定下星域法则?”
文星耀闻言更是不解,占星录七十九页的记载,正是他参考过的方法之一,只是颇为异想天开,通过强大灵力修为自行构建星轨来改变天地星辰的轨迹,从而在观星中逃脱天道的注视。作者在描述之中颇为信誓旦旦,声称具备可行性,不过实际上,如果这个方法真的能成,天星教中人早就看谁不爽便给他算一卦,教他挨一道天雷灰飞烟灭了。
天地星辰不可逆,这是神座也无法破坏的规则,掌握九天星盘的天星教教宗也只得顺应。
不对!
文星耀眼前一亮,登时豁然开朗,原本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骤然移开,使得素来沉默的他都有放声呐喊的冲动。
他不是天道,不是那片似乎萦绕天地间一切生灵命运的星海。
但他的星海一直都在体内,恰如现在的他一般,竭力隐藏着自己,不让自己为外界察觉,同时令得许多早已存在的缺陷在这种隐藏中孵化扩散。
而他一直都想错了一点,且没有真正付诸于行动。
灵力与意念是观摩天机的必需品。
这是所有相师最基础的认知,可若不用灵力,不问天地,那又如何?
其他人得不到答案,文星耀可以。
作为非人的存在,他的能力比正常人要丰富得多,而他所读过的一切典籍,都建立在正常人的认知基础之上。
现在,终于有个人将他点醒:非常之人,当走非常之路,何必拘泥书中常人思维?
再看向身前女子时,文星耀面上已有了几分敬重,思索片刻后,对其郑重行了一礼。
动作生涩,但诚意十足。
他在这藏书阁中素来沉默待人,每年总有些学子说他不识礼数,而他只是觉得麻烦,懒得去用这些多余手段对付不想对付的人,唯有对少数不得不敬重的存在,才会执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无论如何,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为女子一语道破,这一礼,文星耀执得心安理得。
女子微微颔首,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仿佛长辈看到乖巧后辈的欣慰,道:“这样也好。”
文星耀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明明是她提点了他,这四个字出口,倒似他拒绝了什么一般,不过他并非聚焦细枝末节之人,在青梧学子们诧异目光中坦然坐回原位,道:“您是专程来见我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知轻重,女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算是吧,能够扭曲星昭,单凭这一点,已值得我走这一遭。”
“同样的,我也想见见你那位在星昭中出现的朋友。”
文星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与江月白的联系相当隐蔽,其中青梧学宫的掩护必不可少,当今天下只知有个叫江月白的武圣传人分外跳脱,可要说到文星耀,估计就当个路边阿猫阿狗般的人物直接略过,这个本就看不出深浅的女子,俨然做到了顶尖神座们都没能做到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他自己就是个妖孽。文星耀再不愿去揣测心意,也知晓眼前这女子绝非常人,指点之恩刚刚已经谢过,现在装聋作哑,他再没什么心理负担。
反正打不过也跑不了,就这么着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冒昧叨扰,来日有缘再会。”
言罢,她将书放在文星耀身边,告辞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倩影伴香风而去,不知勾走了多少青梧学子的目光。
文星耀木然看着她离去,心中还是感觉颇为不真实,然而心中盘旋着的那个方法以及身前那本被人带过来,自己亲自盖了一道无形印的《占星录》,都明确的告诉他,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女子是谁?
她为何来此,找他是为何,找江月白又有何目的?
纷至沓来的新问题充斥文星耀刚刚放松的心神,不过最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她以一句话破开了自小时就困扰他的劫数,如果真要对他不利,出门一宣扬,他就将再无容身之处,想来对江月白,她应当没有存什么恶意……吧?
不久之后,文星耀开始闭关,真正意义上开始修补体内的隐患,一经成功,只要他不愿意,九天星盘将再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这样才算是真正与那轮盘分了家!
而那在青梧学宫小小掀起一阵风波的美丽女子,亦如那昙花一现的芳华,就此成为学宫传说中的一环,缥缈无迹,引人向往。
而她本人则在圣王城内暂且投宿住下,静候江月白的到来。
她确信他会到。
准确来说,是她体内的另一个存在,想要见一见这位武圣传人,察觉到文星耀的存在,算是意外之喜。
“当初我们约定三事,广陵州斩仙为一,东华山诛魔为二,我都已办到。”
寻常的客房中,东圣域青天寨主向凌霄自观体内,平静开口。
“等见过他,还请您遵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