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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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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不过,韩青却觉得,当老师挺有成就感的。

    特别是在学生个个聪明绝顶且求知欲旺盛,并且从来都不会质疑老师所讲的东西是对是错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让人飘飘欲仙。

    不过,距离韩青所在帐篷周围的镇戎军将校们,最近这些日子,感觉就没那么享受了。

    非但从帐篷不时传出来的各种怪异声响,搅得人心神不宁。天空中忽然飞过的灯笼、火球,木片石块,也让人头大无比。

    而突然发出的爆炸声,更是令人无法忍受。

    无论是正在核算粮草辎重的文职,还是正在推演战术的武将,猛然间听到一声“闷雷”,紧跟着发现身边的茶杯烛台被震得来回晃动,都会刹那间紧张得寒毛倒竖。

    待他们好容易回过神,先前正在做的事情,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重头再来。

    若是各种声音和异常景象,每天在固定时间发生也罢。大伙想办法避开就是。

    偏偏韩青那边,捣乱捣得毫无规律。基本就是抽冷子就来一次,抽冷子就响一下,让人防不胜防。

    最开始,有文职在李继和面前抱怨,被老狐狸打哈哈搪塞了过去。

    很快,又有武将在李继和面前抗议,被老狐狸皱着眉头,强行给压了下去。

    最后,李继和自己也受不了了,亲自来到韩青的帐篷附近,检查后者,这些天来到底教了自家侄儿和儿子什么古怪本事。

    待他看见,韩青指挥着自家侄儿、儿子,还有窦沙,用几根木头和草绳捆成的简单架子,把一块足足有西瓜大的石头,给扔出了三四十步远的时候,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当场传令,凡是距离韩青帐篷的一百步之内的,除了自己的中军帅帐之外,全都搬离。并且补充命令,此后扎营,都以此为定例。

    即,韩参军一家人的帐篷,紧挨着自己的中军大帐。自己的中军大帐周围一百步之内,除了韩参军的帐篷之外,不准再有其他帐篷。

    “多谢世叔提供方便!”对于李继和忽然给自己安了个参军头衔,韩青没啥感觉。但是,对于李继和主动给自己腾出了足够大的试验场地,他却非常感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理科水平,早就退化到了与二十一世纪初中毕业生仿佛。除了数学之外,基本传授不了窦沙、李昭亮等人太多抽象的理论。

    他现在基本上能教给窦沙、李昭亮等人的,就是各种物理、化学现象的试验演示。以及对这些现象的简单实际应用。

    比如利用杠杆原理丢石头,利用滑轮原理吊重物,以及利用液压和气压原理,喷水喷沙子之类。的确需要的场地比较大,远非帐篷内的那点儿空间所能满足。

    此外,把其他人的帐篷挪开,也可以有效避免误伤。

    毕竟他这个当老师的都是半桶水,就别指望才从他这里学了一点儿皮毛的学生,能控制住各种试验物品的方向和准头了。

    “贤侄不必客气!你肯将学问倾囊相授,该道谢的是老夫才对!”仿佛早就料到,韩青会对自己临时起意安在其头上的参军官衔,毫无感觉,李继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恰恰李昭亮、李昭逊和窦沙三人,又调整好了木头和绳索捆扎成的古怪架子,前来请求韩青检查并指导。他索性跟了过去,亲眼观察了整个调校过程,然后又推开自家儿子,亲手拉动了控制架子上投石臂的机关。

    “呼!”机关打开,释放了已经蓄满了力气的投石臂。后者呼啸着弹起,将一块西瓜大的石头,直接推上了半空。

    这次,因为角度调校得好,石头飞了足足六十步远,才轰然下落,砸得地面泥土飞溅。

    “比石砲强,关键是,拆卸方便,分量还轻。”李继和皱着眉头,反复查看了架子的构造和材料组成,内行地点头,“攻城用的石砲,能打到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步。但是分量是这个的几百倍。如果这个能够找工匠做得大一些,把石头打了一百步之上。以后作战,就不用费劲巴累地砍伐木材,打造石砲了!”

    “您老说得没错,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增加了弹性蓄力和可调节的配重筐。”韩青也不藏私,指着架子前边的竹篮和白蜡木制造的投石臂,笑着介绍,“做大一些,也没问题。如果材料合适,工艺也过关的话,最终放大十倍的成品,应该能把五十斤的石头,投到三百步之外。”

    “多远?”李继和被吓了一跳,本能地高声追问。

    “三百步吧,最低也能到两百步,好一些,能到四百步以上。”韩青想了想,回忆着以前电影里的扭矩式投石车,低声回应,“不过晚辈不敢保证,毕竟晚辈也是第一次做,最后成不成还是两说。”

    “如果能到两百步,老夫亲自向官家为你请功。以后你只要不犯下谋反的错,大宋就没人动你一根手指头。”李继和一边揪住韩青的胳膊,老脸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变得一片赤红。

    大宋军中早有投石车,他少年时跟着父亲和兄长远征南唐,没少看那东西将城池砸得百孔千疮。

    然而,大宋的投石车,射程最高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步,重量高达数万斤。

    眼前的木头架子,即便放大十倍,顶多两三千斤就到了头。却能将射程提高到超过羽箭。若是大量制造出来,并配发军队,今后宋军再攻打敌国城池,对方有怎么可能招架得住?(注:扭矩式投石车,可将上百斤重的石头投射到五百步之外。是宋末的发明。元军曾经大规模使用。)

    “两百步应该没问题。”已经向对方展示过火药的威力,韩青心里,真的没觉得投石车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笑着挣脱李继和的拉扯,随即,叫着李昭亮和李昭逊兄弟俩的表字,继续补充,“我跟晦之,谦之的打算是,不做那么大。能将七八斤重的石块,投到二百步之外就算成功。我们将来,也没打算投掷石块,而是把火药装在酒坛子里,朝敌军大阵中砸。”

    “投啥,火药坛子?”李继和又被吓了一跳,再度紧紧拉住了韩青的手臂,“七八斤重的火药,你们试过威力有多大了么?”

    “还没试,没找到合适地方。昨天下午试了个半斤装的,能掀翻二百斤重的水缸!”李昭逊怕把自家祖父激动出好歹来,走上前,拍着对方的脊背,柔声汇报。

    李继和迅速恢复了心神,先左顾右盼,随即高声吩咐,“来人,传老夫命令,刚才的将令作废。今后扎营,给韩参军在大营背后,再单独立一个营寨,李昭亮和李昭逊兄弟俩,负责带兵保护。营寨大小,也由他们兄弟俩说的算!”

    “是!”亲兵都头李贤不明就里,快步上前,接令而去。

    “以后张郎中,不准再随便带着他的徒子徒孙前来打扰韩参军。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只准他一个人来!”李继和的脸色,却越来越郑重,想了想,继续吩咐。“另外,韩参军这里做的所有事情,都严禁外传。否则,让老夫知道,肯定要他全家的性命。”

    “是!”又有亲信上前,躬身领命。

    “呼——”李继和再度举头四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用手臂将韩青揽在怀里,向对待自家亲生儿孙般,柔声询问:“这些,都是你们老韩家的家学?老夫以前跟你祖父共事之时,可没见他展示过。你当初在汴梁,如果将这些献给官家,甭说打翻几个党项使者,就是打了官家的亲儿子,他都绝对不会跟你生半点儿气!”

    “这些不是家学!”类似的问题,窦沙早就问过,所以,韩青第二次回答,轻车熟路,“晚辈打了党项使者之后,一直在琢磨,自己到底错在了哪。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关键在于,我大宋官军,对阵党项铁鹞子胜算太小。所以……”

    “岂止是胜算太小,根本就是毫无胜算!”没等他把话说完,李继和就松开了胳膊,悻然打断。

    “所以,晚辈在前往金牛寨赴任期间,就一边走,一边琢磨,拿什么来对付大群骑兵。”韩青笑了笑,非常平和地补充。“见到了药发傀儡,就开始琢磨火药。见到了废弃的投石车,就想着如何改进它,摈弃把火药朝党项铁鹞子头上丢。最好距离还得足够远,让党项和大辽的骑兵,都没办法发起冲锋!”

    既然已经托庇于李继和的保护之下,韩青知道,自己先前所坚持的,远离身体前主人家族和以往生活圈子的规划,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当永兴军路的麻烦解决之后,他肯定得面对身体前主人的祖父,堂叔父们,以及一大堆堂兄堂弟,亲朋好友。

    与其那时候,再绞尽脑汁去想办法解释,火药等东西到底从何而来,不如现在就给李继和一个先入为主印象。

    届时,有老将军无意间帮忙背书,他解释起来,就容易得多。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朝廷当初辜负你了!”李继和却不知道,韩青是在为今后的日子铺路。听了他的解释,喟然长叹,“官家的性子,原本就有些,有些……”

    本想替自家做皇帝的外甥,向韩青表达一下歉意。然而,话到嘴边,终究碍着君臣之礼,又叹息着吞了回去。

    “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身体前主人受到的那些委屈,韩青原本就不怎么在乎,甚至有些认为,是身体原主人自讨苦吃。因此,又笑了笑,低声补充,“晚辈倒是觉得,没有这次契机,晚辈很难脱离太学的框架。更难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看我大宋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真这么想?”李继和第三次发愣,随即,笑着追问。

    “除了被通缉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真的这么想!”韩青犹豫了一下,果断做出微调。

    “你啊……”李继和指了指他,笑着摇头。随即,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讨好的姿态商量,“你也知道,我们李家是个大族,子侄众多。老夫安排昭亮和昭逊跟着你学本事,却没安排其他子侄。难免会被人抱怨厚此薄彼。如果这些都不是你的家学,你又愿意传授给外人的话……”

    “您老尽管安排人过来,一起旁听就是。不过,能学到多少,晚辈可不保证!”韩青立刻接过话头,笑着承诺。

    他知道,无论如何隐藏,自己都会或多或少,显示出一些与众不同来。

    想解决这个麻烦,光是自己努力学着做一个宋人,已经不够了。所以,最好的辅助措施,就是制造出更多的另类出来。

    如此,站在一大堆另类中间,自己纵使某些地方露出一点特别,也不会太扎眼。

    如此,无论自己将来是继续留在永兴军路,还是返回汴梁,才都有可能过上期待中的安宁生活。

    这个计划,他经过深思熟虑。一旦付诸实施,就轻易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