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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言又一次彻夜未眠。
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习惯失眠了。
不过这次失眠的原因还加了一条——该怎么阻止杨弯出去夜跑。
他当时可是夸下海口了,但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作为江敬言的特别助理,言奕一见到他就发现了他脸色不太好。
“江总,您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没休息好?需要帮您重新安排一下今天的日程吗?”他尽职尽责地关怀着上司。
江敬言眉头始终紧紧蹙着,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比较困扰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非得要出去夜跑的人放弃这个想法吗?”
言奕愣住了,对老板这很无厘头的问题感到发懵:“啊?您说什么?”
江敬言抿抿唇:“当我没说。”
他烦躁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言奕摸了摸脸,忍不住道:“江总,是江太太要去夜跑吗?”
江敬言脚步一顿,言奕跟在后面差点撞上他。
他猛地回过头,盯着言奕:“你怎么知道?”
看老板这副洪水猛兽脸,言奕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除了江太太,您大概也没心思去管谁要不要去夜跑这件事了吧……”
这倒也是。
江敬言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言奕见此,又补了一句:“您不想让江太太出去夜跑?担心她的安全?”
江敬言将公文包放到一边,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松了松领带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言奕微微一笑,又很快收起了笑容,谨慎地说:“我是有个办法,但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如果不奏效的话,您会扣我工资吗?”
江敬言嘴角抽了一下:“不会。”略顿,他抛出橄榄枝,“如果奏效的话,奖金翻三倍。”
言奕这次是发自内心微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保准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江敬言还有点迟疑,但看言奕如此自信,也就相信了他。
接到了大任务,为了拿到三倍奖金,言奕很快就尽职尽责地去准备了。
离开酒店的路上,他碰上了来上班的傅晴,傅晴是江氏集团连锁酒店的高级主管,除却位于江城市的酒店总部之外,还负责管理国内的所有系列酒店,是江敬言的得力助手,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是位女中豪杰。
“言奕。”傅晴喊住了脚步匆忙的言奕,“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做什么?”
言奕抽空回了一句:“傅主管,我接了江总一个大活儿,这事儿比较着急,我得抓紧时间了,就不跟你多聊了啊!”
傅晴注视着言奕快速穿过自动门,难免为他的不注意形象而皱眉,但她更感兴趣的,是江敬言让他去干什么了。
她先到酒店前台审查了工作,才乘坐电梯到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她的办公室和江敬言的总经理办公室不过一墙之隔,她站在江敬言办公室门外,正想敲门进去,下属便来汇报工作了,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工作摆在了第一位,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江敬言并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有谁想进来却又放弃了。
他正在看文件,但实在看不进心里。
他握着笔,好几次要写什么,等落笔的时候又给忘了。
他有些烦闷地放下了笔,瞥了一眼桌上的台钟,心道,但愿言奕别掉链子。
当天晚上。
江敬言说话算话,真的没拦着杨弯出去夜跑。
他还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杨弯看着桌上摆着的精致礼盒,盒子大大的,看起来可以装很贵重的东西。
“这……”杨弯眼泛绿光,“这是给我的?”
江敬言站在另一边,扫了一眼那个大盒子,略微沉吟道:“对,送你的。”
杨弯有点心虚。
昨天晚上她还担心他耍诈来着,在心里骂了他好久,现在人家不但不阻拦她,还送她礼物,她是真心过意不去。
她扭扭捏捏道:“……这个不太好吧。”她很矜持,“无功不受禄,我……”
“这个不算是受禄。”江敬言面不改色道,“这是我答应你夜跑的条件,只要你接受这份‘礼物’,我就不会再管你夜跑的事,你跑到几点都无所谓,只要你还记得回家。”
看看,江同学现在的态度可真是太大方了,一点都不像是块绊脚石,搞得杨弯都骑虎难下了。
“那、那好吧。”
她低下头,红着脸解开了盒子上漂亮的蝴蝶结,然后一点点掀开了礼盒的盖子。
这还是杨弯第一次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单从外包装看,这里面的东西就肯定便宜不了。
毕竟光是个头看起来就很大。
但是……
打开之后,杨弯懵了。
她困惑地看了看江敬言,又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指着自己道:“这真是给我的?”
江敬言点了一下头:“这就是给你的,你可以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杨弯皱着眉,盯着盒子里的东西不肯定动。
江敬言立在那,不动声色地说:“再不去的话,你夜跑的时间就要到了,难道你不想去跑了?”
他这意思明显是,她如果不穿上他这份大礼,就不能去夜跑。
那杨弯这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啊。
她在他不软不硬地“逼迫”下,不得已换上了他给她的这份“大礼”。
当杨弯穿好了盒子里的衣服,走出卧室下楼时,江敬言看着她,几乎有些茫然。
其实一开始听到言奕那个主意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但时间紧迫,除了这个方法,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所以就在言奕倍感期待的目光下,带着这份“礼物”回来了。
江敬言强迫自己面无表情,用一种庄严的眼神去审视满脸不情愿的杨弯,他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腕,对她说:“好了。我送你出去夜跑。”
杨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这么被他拉出了家门。
站在家门口,看着夜晚里亮着密集灯火的小区,路上还有不少行人在散步,杨弯此刻这副打扮,非常非常地吸引目光。
“今天不是万圣节。”杨弯站定脚步,隐忍着怒火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敬言“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弯紧握双拳,气冲冲道,“你给我穿这个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杨弯有点迟钝。
她到了此刻才惊觉自己又被耍了。
她真的很迷惑,江敬言他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有呢?
他是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套十分合身的清朝官服给她穿的?
瞧瞧这套衣服,她穿着真合适啊!质感还挺好的!要是再剃个头,就直接能去演清宫戏了有没有!
“穿这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江敬言语照着言奕给他安排的台词说,“你穿这一身出去夜跑,保证没人敢靠近你,时间越晚效果就越好,你看,现在路人都在绕着你走了。”
是的,是这样没错,所有人都在绕着她走了,他说的话很正确,她穿这身夜跑肯定没人敢靠近她啊,谁大半夜看见疑似僵尸的生物会主动靠近啊!!!
“谢谢你的好意。”杨弯咬牙切齿道,“但这份好意我接受不了,我怕我跑着跑着忍不住蹦起来!”
江敬言阖了阖眼:“那也没什么不好。蹦着走可以消耗更多热量,你会瘦得更快。”
哦谢特,真的忍不住要打人了怎么办。
杨弯恨恨地朝江敬言挥舞拳头,江敬言根本没想躲开,然后她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力气还很大。
江敬言一个大男人,都被她打得闷哼了一声。
他抬手捂住了胸口,面色沉沉地注视她。
真的打到他了,杨弯非但没觉得解气,反而有些心虚。
她左顾右盼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往家门处跑。
江敬言追逐着她的身影,问她:“你不跑了?”
杨弯站在门前,握着扶手回头大声道:“还有什么好跑的!你那么喜欢跑就自己去跑好了!混蛋江敬言,以后我再相信我就是猪!”
计划通了。
但她看起来很生气。
这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
言奕的三倍奖金,不然就换成三倍扣薪吧……
矛盾的情绪绞着江敬言的心,他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快步追了上去。
杨弯是真的想和他生一场气的。
但是……
当她气冲冲地跑回家时,就被吴妈带进了一楼左侧的第二个房间。
“杨小姐,这是先生特地给您准备的。”吴妈笑着说,“他说您今晚夜跑不成可能会生气,所以让我在您回来的时候带您到这儿来。”
杨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间屋子,顿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江敬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背后,他抬抬手,示意吴妈离开,吴妈笑眯眯地走了。
等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才压低声音,缓慢地说:“你想跑步可以在家里跑。”他看了看整个房间,“这是你白天不在家时,我让健身房的人来布置的,该有的器械基本都有,你可以照着电视上的课程练习,又或者你可以请一位女性私教来家里陪你练习。”
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请男性私教,这是底线。这个家里除了我和岳父,不允许第三个男性进入。”
杨弯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本来还很生气的,但这枣也太甜了吧,一天时间搞定一个健身房,他肯定又耽误工作了吧?
杨弯心里一片酸涩,转过身低着头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果然,人还是得靠自己。
如果不是他又准备了这样一个B计划,完全照着言奕的A计划来做,现在杨弯大概理都不想理他了。
江敬言盯着她垂头丧气别别扭扭的样子,放缓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杨弯心一横,抬起头望着他说:“我说谢谢你!现在听见了吗?”
江敬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才说:“现在听见了。”
杨弯哼了一声,皱着眉道:“但我也只能口头谢谢你了,你花的钱我没办法给你,你、你就当是刚才在外面耍我的代价好了。”
杨弯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这会儿想的居然是没钱付给他。
她还是在进步了不是吗?至少她现在花他的钱,稍微不那么排斥了。
要知道她刚出院的时候,还偷偷摸摸拿本子记账来着。
江敬言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对她说:“我原本也没想过让你付钱。”
杨弯抿抿唇,瞄他一眼道:“我只是还没想起来银行卡的密码,而且那些钱我也不好意思花,你知道……”那都不是她记忆里的自己赚的,是她完全没印象的高额收入,对她来说就跟意外之财一样,她哪敢花啊?
江敬言太了解她了,不管是七年前的她还是七年后的她。
所以她此刻没说完的话,他很清楚是什么。
他凝视了她许久。
他想,她真的失忆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
如果是装,没人可以装到像这样一分一秒都不露痕迹。
而一旦断定她是真的失忆了,那么……
他就必须要面对,他在她的心目中,从丈夫和爱人,变成了一个同居的陌生人这个事实。
江敬言忽然觉得身心疲惫。
他最后看了一眼杨弯,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杨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引起了他的不满,让他突然变得这个样子,她斜倚在门边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的最后,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个,江同学,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找到答案,爸妈都不肯告诉我,我想问问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溺水吗?”
江敬言即将消失的背影猛地顿住,他立刻回头望向她,黑色的眸子里萦绕着热烈翻涌的情绪。
他缄默良久,才面无表情地对她说:“这件事你不该来问我。”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你应该去问顾淮。”语毕,他再不犹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杨弯的心忽然一拧,他为什么一副备受情伤的样子?
他这样的男人有人舍得伤害他吗?
不对。
他那个语气,那个态度,好像,可能,大概是——她伤害了他?
杨弯顿时瞪大了眼睛,想到他话里提到的顾淮,忍不住自语道:“乖乖,他不会是误会我和顾淮之间有什么吧?”她喃喃地说,“可按理说,哪怕顾淮要插足的话,有危机的人也该是我才对啊?”
毕竟,她可是弯仔码头。
这事儿可真是有点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