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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甜再次睁眼,屋里光线昏暗,被砖墙遮了大半的窗户外亮起路灯的一线光。
她一眼看到季行州,靠着门,坐在那把椅子上睡着了。
她打开灯,他闭着眼的状态略显疲惫,木椅太矮,他长腿无处安放地蜷着。听护士说他早上那会儿正快下班,所以他昨晚应该都在值班工作。
手背上已经没有了针头,他技术好到连针眼都看不见。
夏甜很想上厕所,下床的动作很轻,但亮眼的灯光还是唤醒了季行州。
他睁开眼,看到她时是未醒透的迷惘,很快便紧张地看向她腹部。
“你醒了?今天的药已经输完了,等下吃过饭再把药吃了。”
“谁允许你还呆在我家?”
“单身美少女的房间你一个男的独处怕是不适合。”
走进卫生间,夏甜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个小厕所还真是憋了太久,刚抓起裙摆,夏甜看向水龙头,想了想,皱着脸弯腰拧开。
水流掩盖了这种寂静下格外明显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怪毛病。
洗手出来,胃里还真是饥肠辘辘。
季行州背对着她打开一个电饭煲,房间里全是热气和香味,夏甜饿得下意识就来到他身后,像高中时每一次被他投喂一样,脱口就“哇”了一声。
哇完,她恨自己这刚反应过来的迟钝。
她不要面子的吗,竟然又在他面前丢人。
“哇这么清淡,没胃口。”夏甜强行挽尊。
“你还不适合吃太多东西,先喝点汤吧。”
季行州把汤递到她身前,白瓷碗下垫着精致的金边碟,这么精致的东西她这儿可没有,他连碗都自带了,下一步难道要霸占她的老巢?
“看在季医生这么尽职尽责的份上,你也坐下吃点吧。”
季行州抿了抿笑,转身去盛饭。
夏甜看到他那个多层保温桶里竟然还有三道菜!
她这张矮不拉几的茶几还是第一摆满下这么多温馨的饭菜。
夏甜抽过地毯席地坐下,季行州坐在她对面,从前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为她夹菜,但会把她爱吃的都推到她身前。
他把糖醋排骨推到她跟前,又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她。
夏甜没有跟食物过不去,把鸡汤喝完,夹起排骨。
她不再是从前被他强制补课饿到狼吞虎咽的夏甜,她已经没有了那些不好看的吃相,再饿也不会着急地吃坏自己。她不紧不慢,吃完又夹起一块。
只是她才发现这一份排骨就三块,摆盘精致,底部垫着新鲜的斑斓叶子。
她把最后一块推到一边:“留给你吧。”
季行州没有吃太多,他很像从前,饭桌上更多的是等着她,好像看她吃饭便有一种能饱腹的超能力。
晚饭过后,夏甜问:“你这顿饭是请我的吗?”
“嗯。”
“谢谢啊。还有谢谢季医生给我垫付医药费,改天还你,现在晚了,你的职责也尽到了,作为患者我很满意,你走吧。”
季行州安静看了她会儿,起身把碗碟都装回原处。
他找到她床头的手机,刚拿起时夏甜没好气地说:“你干嘛?”
“手机号留下,还钱时也能知道。”
“我会直接给你送到你单位,不需要记手机号。”
“如果你把我当债主,那应该听从债主的意愿吧。”
夏甜好笑地冷哼了声,张口报出一串号码,她说得很快,甚至连给季行州找手机记下的时间都没有。
季行州没有说什么,也真的没再留下去,打开门说:“记得伤口不能沾水,记得半个小时后把药吃了。”
房门彻底合上,夏甜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明明如愿,心里竟还是有种落差。
只是素来坚固的意志让她很快恢复到正常的状态,确定屋外没有人,她拨了一遍阿旦的号码,还是关机的状态,她又打给了刘华涛。
“叔,审讯怎么样?”
“你身体怎么样?晓宁说你这次伤得很严重,你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还跟我瞒报伤情……”
刘华涛一通训斥。
夏甜皱着小脸把手机拿远了些,余光瞥见床头的葡萄。
哇,还有水果~
她边吃边听刘华涛骂,虽然这是她上级,但也更像是她多出来的爸。
刘华涛跟她爸爸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生死搭档,那年的任务他爸爸明明可以抽身出来,但刘华涛可能有暴露的风险,爸爸义无反顾接替了他的任务。刘华涛待她一向很好,他现在没办法过来看她,叫张阿姨过来照顾她,张姨是他老婆。
“打住吧,你们这不是暴露我吗,要关心我打点钱也是一样的。”
刘华涛被她逗笑,这段时间接连不休息的审讯,队里明着熬的是毒贩,实际也是熬着大家。虽然已经从招供的小弟口供里起获了部分毒品,但几个首脑人物根本还是零口供,反正一死,没必要再给警方添功绩。
刘华涛最后叮嘱:“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身体,给你放一个长假,阿旦的事先不用急,我们会回他东北老家找一趟,你不用管。”
“给我放一个长假?我不同意。”
“上头给你放假还需要你不同意?就这样吧,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战斗,不听话就把你调到办公室。”
通话结束,夏甜气得恨不得飞去审讯室把弄伤她的那名毒贩饿上三天。
手机传来短信声,是刘华涛给她打来的两万块钱已经到账。
还行,算是有点小安慰。
伤口还疼,夏甜吃过药也不想再折腾,看了会儿手机越来越困,她平常不会困得这么快,可能是季行州给她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
再醒来是清晨六点,窗外隐约有一线天光,夏甜下床洗漱,不能淋浴,只能避开伤口擦洗身体。
她的伤口还是很疼,肚子也同样很饿。
换上一条宽松的雪纺长裙,夏甜懒得梳头发,长发懒散地披在后背,随意套了双拖鞋就打开房门。
突如其来的身体栽进屋子里,是季行州。
夏甜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要反击。
这一摔,季行州已经醒来,他还穿着昨天的衬衫,睁开的第一眼还有些迷惘,很快起身来,问她有没有被撞到。
夏甜瞧见了他肩膀那蹭到的污渍,衬衫腹部和后背全都是褶皱,他昨晚就靠着她房门睡的?他还没走,就这样睡了一夜?
“要出去?急吗,先把体温量一遍吧。”
季行州走进房间找出温度计。
夏甜看他这么轻车熟路,在昨天那盒自带的药箱里翻出温度计递给她。
这一次她什么重话都没说。
体温量完,37°c,烧退不少,但还有些低烧。
季行州说:“还需要给你输液,你刚刚出门是有事?如果方便告诉我,我去办理,你还不适合过多运动。”
“我饿了。”
这一句尾音带着一点娇嗔,但季行州再看去,眼前的脸又刻意保持着疏离。
他点点头:“我给你买早点,先输液吧。”
夏甜出奇地配合。
也许是知道眼下是无可奈何的长假,或者像刘华涛说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战斗。
她躺回床,任季行州为她插上针管。
她望着季行州修长的手指,想起曾经主动很多次去牵他时,被他矜贵又冷淡地教训:“你端正点。”
他握着她手背,把针头温柔送入,抬眼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
夏甜说:“麻烦你帮我包拿来一下。”
季行州依言照做。
“拉链隔层打开,把我卡带上,密码802213,你把欠你的钱取出来,还给你,顺便帮我多取两千,谢谢。”
季行州收下了卡,只是问:“房门钥匙呢?”
夏甜纠结了会儿。
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了,是不是哪里没对?
她不是应该恨他吗?
她最终还是指了指放药匙的抽屉,反正她是个病号,有人照顾不要白不要。
…
季行州再回来时,夏甜吃上了还冒热气的水煮玉米,一盒香菇馅的饺子,一碗红糖粥。
全都是她高中时的口味,也是这些年一直不曾变过的喜好。
都是双份,但季行州看着她吃完才开始动。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愿意纵容她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总是用条条框框约束她的少年。
夏甜故意说想喝柠檬茶,季行州起身说去买。
他买回来,她喝了一口就放到一边,有意为难他:“甜死了。”
他重新去买了一杯回来,把吸管插好递给她,不忘检查药水还剩多少。
夏甜望着他衬衫上到处的褶皱,心口莫名酸涩,喉咙里也像被堵住似的难以呼吸。
她不明白他干嘛要这么好,不是早在六年前就通过那好几条短信和她划清了界限吗。
他当时那么狠,哪怕她说出真相跟他解释完他也还是不相信她。
“季行州。”
他停下,看见她发红的眼眶,手背落到她额头,确定不是发烧忙问:“伤口疼?”
“你到底要怎样。”
他收回的手僵在半空。
“夏甜,换一下位置吧。”
“换我照顾你,换我追着你,换我来填补一切。”
房间里很安静。
等待了很久的沉默里,忽然响起了夏甜压抑的哭声。细小,藏在疼痛里,只有一点抽气和哽咽。
他忽然抱住了她。
手臂狠狠收紧,炽热的呼吸圈禁着她。
这一点也不像少年时的季行州。
哪怕他曾经后知后觉喜欢上聒噪个不停的夏甜,但还是依旧站在清冷的高处,藏起心动。
他只是默默整理夏甜每一份失败的试卷,他只是默默为她定制属于她的补课方案。
他每一天都是清隽自持的外表,所有放纵和喜欢都被他用冷静私藏。
夏甜推开他。
“伤口疼,我哭是因为伤口疼。”
“季医生,麻烦你站我远点,你挡着我呼吸新鲜空气了。”
“我让你取的钱呢?”
“密码输错了。”
夏甜诧异地抬起红红的眼眶:“不可能,我就是这个密码。”
“不清楚,按错就是按错了,卡已经锁上,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柜台改密码吧。”
夏甜:?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季行州还会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