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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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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随口说说,姐姐还真信……”明明前两天才来过,身份处境却天翻地覆,朱秉煜此时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垮着嘴角坐在凳子上。

    别说两面和三刀了,就是许仙仙也不担心会有人认出他来,毕竟他在人前几乎就没开过口,脏兮兮像个泥猴。

    谁知道洗刷了倒是副干净好看的长相。

    许仙仙颇有种收废品捡漏了的欢喜和被捡的漏赖上的无奈,转头问老板娘:“华姐姐,赵大娘当真一年四季都卖凉糕,这怎么卖得出去?”

    “热的时候凉糕好卖,冷的时候凉糕最凉。”老板娘说话时看着朱秉煜,笑问道,“小子是想吃凉糕,还是想在冷的时候吃凉的?”

    这话让许仙仙莫名联系起自己喜欢在冬日吃西瓜的小癖好,顿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顺嘴问了一句:“有西瓜吗?”

    “冬天吃什么西瓜,凉胃!”这话从老板娘嘴里带出来,连她自己都愣了一霎,就连脸上气呼呼的表情也忘了收回去。

    朱秉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反应太过。

    “赵大娘的院子在那边,要吃赶紧去,她一天只挑两担,完了可就没了。”老板娘仿佛有些不耐烦,把两人往外推,“看看那挨千刀的到处给我乱得——我今天忙着呢,没空陪你们闲聊哈,下回再来。”

    老板娘连连说了好几声“下回再来”,眼睛却都不看着他们,反而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转回去的时候差点叫门槛跘一跤。

    朱秉煜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老板娘,心中愈发疑惑,姑且压下心中情绪,开口道:“她不对劲。”

    “是啊。”许仙仙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并不在意,“吃凉糕就走呗。”

    ……

    不大的饭馆里,老板娘亲自做账房,此外仅一个厨子一个跑堂。没成想倒是供着不少酒。

    地窖一拉开,满溢的都是醉人的酒香。

    老板娘随意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口圆圆的大肚酒坛,手里是饮了半壶的桃花酿。一只胖乎乎的白猫趴在老板娘肩上,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模样。

    “太快。”白猫抖了抖胡须,软和的毛将老板娘脖子围着,活像个雪白的围脖。

    “她一直都很快。”老板娘两颊微微泛红,微醺道,“我不该见她。”

    “你到底怎么想?”白猫从她肩上跳下来,站到她面前。

    “我怎么想从来都不重要,万叶山不是只有流丹阁,仙仙也不是只有万叶山。”喝醉的人说话难免糊涂不清,老板娘没喝醉,说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也没想到她还能认出我。样貌变了,妖力尽失,神魄残缺……我身上没有一丝往日的痕迹。”

    白猫沉思良久,终于道:“你在乎她,可我不在乎。你不能再陷入她的事情里,我也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老板娘轻轻挠着白猫的耳朵,瞳孔变成和白猫一样的琥珀色。她把下巴抵在白猫的脑袋上,压低喉咙道:“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只是……”

    只是心疼她啊。

    她明明——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像只小刺猬一样?究竟要怎样,才能把一个调皮任性的小姑娘变得敏感多疑、层层戒备,却偏偏装作乖巧懂事,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是否眼泪流干之后就只会笑了?那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连哭一哭、撒撒娇都不会了呀!

    小魔女被拔掉爪牙之后,就只会对人笑了吗?

    ……

    赵大娘是孀居的老妪,听说年轻时是个能吃能干的勤快人。可惜新婚没两年丈夫就感染时疫身亡,她自此没了寄托,脾气变得古怪又无赖。

    先时大家可怜她守寡不容易,忍让些也不和她计较。她却变本加厉,买一个土豆就掐人两把葱,竹笋到墙角剥了又剥才肯上秤。

    逢人便哭喊说自己这般不易那般不易,一争起来就是叫人可怜又可笑的招数。人皆不易,又有哪个受得她的撒泼耍横。生生将同情变成了笑料谈词,她久而久之便成了人人嫌人人躲的恶老妪,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这样的人,让许仙仙很不舒服。

    她本打算买一块凉糕就走的。

    小院收拾得挺干净,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前院架了个小棚子,结着脑袋大的南瓜和串串晶莹的如宝石的紫葡萄。中央是一口吃水的井,绑着不大的水桶,旁边就是和“清辉玲珑”养荷花差不多大用的水缸,盛着满满一缸清水。

    许仙仙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缕熟悉的味道,就像是淡淡的海盐混着珍珠制的玉簪粉。

    脚下在门槛一顿,嘈杂的人声在她耳边炸开。

    “着——着火了!西宫——走水啦!”脚步声错错乱乱交杂在一起,放眼可见穿着奇异的男男女女在宫殿外焦急地跑来跑去,却始终近不了嚣张的火海。

    一时嘴里喊着“娘娘”、“小殿下”的人慌乱不已,“帝君!去禀告帝君!”这句话奇异地让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人群中弥漫着令人颤抖的害怕。

    美人的指尖,正跳动着一簇淡蓝色的火焰。

    火是从窗帘的下摆燃起的,象牙白的布帘下摆缀着长长的金色流苏,淡蓝色的小火苗就像一只只灵巧的蝴蝶,在帘上扑来扑去。然后,这一只只蝴蝶又扑向了地毯、床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火元素的气息,它们在欢快地舞蹈。

    这火是热的,空气疯狂地波动着,越来越多的烟在屋顶聚集,呛人得可怕。那人却似乎不怕似的,甚至,提着裙摆小小地转了一圈,就好像那火是来为她伴舞的。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两弯眉毛细得像柳叶,浓密卷曲的睫毛下却是一双眸色极淡的眼,这叫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冷冽。她的肤色也很淡,耳后附着小小的蓝色鳞片,微微卷曲的浅栗色长发一直垂到臀部。

    纤细,白皙,她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女子好像看见了她,瞳孔微微一缩,却又很快平静。嘴角咧出一点小小的弧度,不知是不是向着许仙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