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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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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好日子。”青年的指尖稍稍拨动琴弦,从香炉缓缓上升的白烟浸染了托腮少女的视线,连耳中的琴音也变得缥缈起来。

    “什么好日子?”岑永乐问。

    “大概是,很热闹的日子。”青年指尖顿住,将七弦琴一收,语气一转,安慰道,“想不起来便算了,总还有别的法子。”

    少女低着脑袋,难过和自责在眼里盛满:“我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江砚文摇头:“你只是被利用罢了。不过门中经此一事,行事必要更为谨慎。你如今虽出不了这间屋子,但也是个修心沉性的好机会。”

    岑永乐仍然撑着下巴,愣愣地看着青瓦片上滑下的雨珠,下坠到一定高度后,忽然被劈成两半。

    “什么人?”岑永乐反应极为灵敏,一柄秀长青剑破空而出,雨帘被斩出三寸宽的空当来。

    “好一道凛然剑意,不愧是我百战峰的得意弟子。”桌上的茶点被一只忽然出现的手捞起,来人不拘小节,大概是用力了些,还碾下几片碎渣来,眼看就要落到江师兄的肩上。

    “无聊。”江砚文侧身一转,避开他的恶作剧。

    “嗯,这栗子糕香脆松软,倒也不错。”来人背对着她,碧色间白的发带在高束的马尾间轻轻晃荡,和他的语调一样上下起伏,“可惜嘛,跟你江师兄比,还是差了那么一小点。”

    “夏——朔——”江砚文微皱着眉的样子也是好看的,没有半点不耐,而是夹杂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要说这人不拘小节,那确实有他的懒散作风,吃哪住哪一向不将就,就是给张草席给锅冷粥也还能不改笑脸。

    但他在某些地方,却有种奇怪的坚持。譬如那一年没住过人,叫只妖兽给霸占了的破屋。分明收拾了那么多干净屋子给他,他也不理,非要赖进自己窝里去。结果花了三天终于把那红眼巨蛛一家老小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也不打扫,就卷了张席子抱了个枕头,铺在院子里数星星。

    江砚文等了他三天。

    “好,正事,当然是正事。”

    青年正色:“岑师妹,借手一用。”

    “啊?哦。”岑永乐看了一眼江砚文,呆呆地唤了句师兄好,乖乖伸出手去。

    “昏睡虫。”

    “是,玉霖峰验过。”

    “血缚阵。”

    “是,碧落峰可证。”

    夏朔两指按在岑永乐的脉门上,正闭眼内观,冷哼一声:“既然什么都验过了,还找我做什么。”

    江砚文:“我信你。”

    “经脉行至此处,有一道无故的火灼之痕,仿佛……新伤?”

    岑永乐老实交代:“前几日的小比,自个儿伤的。”

    青年抬头,把手一撂:“看不出什么别的。”

    既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她。还是一样毫无头绪。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沉默半晌,夏朔虎口夺食,快速伸手将最后一块糕点捞进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一个吝啬鬼。”

    竹林的阴影投在青年如雪般洁白的肌肤上,肆意作画,如同一幅静雅得不容破坏的美人扇面。

    只是那美人一开口,便足以打破俗人一切的向往与梦幻。

    “长高长壮了,之前没来得及细看。”北门戎以一种打量的眼神将少女上下看了看,揣度着再长个一两年,大概就能替他背剑了。

    “你有这么好心?”许仙仙防备地看着眼前来人。

    北门戎毫不介意,从整洁得什么摆设也没有的小院里扶了块大石头坐下:“别忘了你我记忆曾经相连,我知道她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可就算知道,我又能怎样,你也看到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她根本帮不上一点忙。

    “不会吧,”青年故作夸张地惊叫一声,“难道姜许还没教过你?”

    许仙仙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在玩什么花样。

    “鉴之所以非常,乃有三变,一则映,也即是观,二则化,也即幻化,三曰创,即是生。这三变又与《幻海迷经》中的四重境界相对应。必有领悟在先,用鉴在后,而灵力与精神力亦要超乎常人。”

    “世间一切,只要发生就会留有痕迹。有阳则有阴,大多数人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只是存在的一部分。但修士不同,尤其是修炼灵视的你。”

    见对方听得认真,北门戎极为自然地摊出手来:“欲知——”

    少女两腿一岔,以弓步的姿势踩在他坐着的那块大青石上,神情警惕:“没钱。”

    “没钱?”青年眉毛一挑,“让我数数。”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瞬间,许仙仙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毫无阻碍地掠过了她的储物袋,像一阵风,轻盈地拂过了她所有的家当。

    “上品灵石四千余枚,黄金二百,白银六百二十三,碎金碎银……铜钱三百吊。”

    北门戎轻笑一声,目光幽深:“许二爷这叫没钱呀,光是铜钱就多得都够买三百个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仙仙被称呼得莫名其妙,“我不是爷们。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办到。”

    “这么好说话?”美人托着脑袋,那双漂亮得有些锐利的桃花眼染上了一丝狐疑。

    “你到底说不说。”

    “还是这么暴躁,”北门戎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在某个地方呢,欠了别人点丹药,你也知道丹药造价——”

    “别想。”

    “欸我还没说完呢,”北门戎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丹药炼起来多慢呀,我打算去安建峰接受一些任务,以此换取丹药。只要这件事情解决了呢,我岂不是可以心无旁骛地指导你学习。”

    “想都别想。”说得轻巧,不就是让她去做苦力。安建峰她也去过,除了日常巡逻和劳动换取丹药灵石的简单任务,也分内外,内是山门的杂务,外则大多都与碧云天在帝都庇护的民区有关,各种任务根据难度和发布者要求不同,报酬也不相同。

    但不外乎是些金钱灵石丹药。

    恰巧许仙仙一样不缺。

    “你对非常鉴原本的用法和力量,难道一点都不好奇?”

    “流丹阁为何被灭,为谁所灭,你兄长去了什么地方,为何继承裁决神火的是你,许义丹究竟是不是许家血脉,姜许的传承又是怎么一回事,许旭洲又为什么要抚养你,他让你到碧云天来做的事情,你也一点都不好奇?”他的声音慢慢放低,像蛊惑人心的恶魔。

    “不过就算知道了,现在的你,又能怎样呢。”

    青年的低语如同来自地狱的呢喃,那张明显血色不足的薄唇轻轻吐出最可恶的话语:“因为现在的你啊,弱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