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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雨拿着火折子将修宴殿的一盏盏楠木镂空雕花宫灯点亮,各灯散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昏暗的宫殿瞬间灯火通明起来。
随后灵雨轻轻一吹,将火折子熄灭装进竹筒里,原样放回了楠木书橱上。
此时傅蕴玉正靠着木案边的凭几盘腿坐着,一手拿着湿热的手巾敷着手心,神情里几分不悦。
突然,她翻了白眼,转头望向又为她烤橘子的灵雨,对着背影嘟囔道,“那洵国蛮子倒是耐打,我手都有些肿了,可他一点痛色没有。”
灵雨扭过头来,看着公主噗嗤一笑。
她看到公主仿佛布满了不悦之色,但细看还是有几分愉悦,多半是公主因为有两年没任性妄为忍不住了,这次逮着机会,好好发泄了一回。
“你在笑甚,笑我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行为吗?”稍倾又道,“哼,我也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随便与外男私下会面,谁教他冒犯在先,我也就委屈自己耍他一耍。”
傅蕴玉见状,寻思着又觉得灵雨不护主,随手扔了手巾向灵雨飞去,玩笑意思的嗔怪,说道,“你个落汤鸡,敢笑起主子来了,忒坏了吧。”
灵雨侧身闪开,又伸手拿住快落地的手巾,将其担在金丝炭炉上的金环,犀利道,“公主不觉得,是那洵国蛮子在让您吗。”
正在品茶,傅蕴玉听到灵雨一番话顿时呛到喉咙,咳了几声,她又是一个白眼飞向灵雨,努嘴娇嗔。
“他可比您足足高了大半个头,看那矫健的身姿就知也是习武之人,多半是故意藏着功夫呢。”
灵雨白天将靖东园所见都已记在心里,她看着卫温的所有举动,看穿了人家好男不和女斗,在故意让着公主。
灵雨站起来,拿着金丝炭炉里烤熟的橘子,走到茶几木案边,双手递给公主,剥好皮赔笑说,“不过,公主殿下师从名门,这功夫同大内禁卫不相上下,自然也是高手了。”
灵雨也是开国时燕地移民中原一份子,父亲为幽州一名留守将军,因为傅蕴玉三岁时看到灵雨便哭着喊着要她陪玩。从那时起,灵雨就成了一名宫女,但因家世及主子地位,所以她也比一般宫女,身份尊贵许多。
而灵雨也同她主子玉环公主傅蕴玉一样,身材高挑六尺有余,一张白净的小脸生也同样讨人喜欢。
傅蕴玉说,“哇,若不是这讨喜的芙蓉面,我亦想赐你一巴掌。”
咀嚼着橘子,傅蕴玉又拿一块塞进灵雨嘴里,故作磨牙声,调侃起来。
灵雨其实对于傅蕴玉来说,表面是贴身宫女,却因长她两岁,背地里是姐姐般的人物。
突然,傅蕴玉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渐寻渐近。
拉住灵雨,傅蕴玉轻声道,“你且坐下,殿外有脚步声。”
灵雨悄无声息的坐到了公主身旁,双手叠覆盖于唇上,半点声音不敢出。
结果,傅蕴玉又经历了第二次谋杀,她此次一点血溅宫墙魂断刀下,幸亏有他相救;上次是蓄意针对先帝,而这次是蓄意针对她来的,但幕后主使均是同一人。
正当傅蕴玉准备扭头看向窗户观察时,窗户突然大开,一串黑影从外面飞速跃窗闪进来。
傅蕴玉经历一次宫廷风云,故而这次并不惊慌,她不管那黑影从烛光里靠近,兀自挪步坐到灵雨身前,目光炯炯有神。
此刻,她的神态,同她阿爹当年一样,临危不乱,从容自若。
“你别怕,有我护着你。”一手握住灵雨的手,傅蕴玉另一手捏起茶盏小啜,又低声说,“唉,不知我又碍着谁了。”
傅蕴玉仍穿着白天那身雪青袍服,她双手握拳将其置在两膝,未施脂粉的容颜蒙着一层寒气。而灵雨挨在她背后,很明显感觉到公主身上在发颤,她亦知道公主此刻浑身上下,已经杀气腾腾,冷如冰霜。
这样的公主,灵雨第一次见,她便埋头,喃喃说,“我害怕…”
—咣当
不等灵雨语毕,傅蕴玉便兀的拿起茶盏向远处掷去,前方来者见机躲了一闪,茶盏便落在了地板上。
傅蕴玉扯着灵雨从坐垫上跳起来,她看着飞来的刀锋,身子后仰灵敏一躲,随后又快速直起身子,一手把灵雨向后推了两尺远。
她顿了顿,又大声喝道,“你快往后跑,躲进寝殿去。”
“拿命来!”这蒙面黑衣人见一刀并未砍中小女子,便腾空一跳,再次飞身举刀砍来。
结果傅蕴玉又是一个躲闪,并且在刀锋再次袭来这瞬间,她当即又抬腿一个侧踢,狠狠将人踢在了地上。
“从哪儿来的三流杀手,这般没用。”
看着喘着气的杀手躺在地上,傅蕴玉居高临下傲视,眉眼里充斥着嘲笑。
许是因为被小女子嘲笑,这杀手虽还躺在地上,但已侧起半个身子,挥刀向傅蕴玉的双脚砍去。
“你起来,别像个懦夫躺在地上挨打!”
接连后退躲了三步,傅蕴玉旋即反击,她又三步向前踩回去,意欲用脚踩中长刀。
这杀手滚了三圈,也乘机跳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子满脸嘲讽,双眸顿时红如血石,气愤到了极点。
“呀—”
这黑衣人嘴上喊着再次杨刀冲来,傅蕴玉依旧保持躲后退闪举动,惹得黑衣人连续几刀均落了空,只砍在地板上。
看到这黑衣人已经慌乱到没有刀法可言,傅蕴玉再次主动上前,她两手扯过黑衣人手腕,将其拉近一手摁着头部令其俯跪于地,另一手臂弯起猛锤起背部不下五下。
最后,傅蕴玉后觉得臂弯有些酸疼,她才转身拉着人又抬脚一个后踢,将黑衣人再次狠狠踢飞出去,一下扑到了木案上。
而这黑衣人手中的长刀,亦飞了出去,钳在殿内一根柱子上。
转过身来,傅蕴玉看着黑衣人半个身子趴在木案上,唇角轻轻一勾,嘲讽之笑再现于脸,又涌上双眸。
然而这黑衣人还没服气,又从身上掏出几只飞镖,转过身来便向小女子连续扔去,方向极其精准。傅蕴玉见状左让右闪,可这黑衣人已乘机从木案上爬起来,挥拳便要向她打过来。
“啊—”
结果这拳头还没飞来,黑衣人却突然僵了身子,片刻后身体前倾趴在了地上,嘴角抽搐着流出了鲜血,染红了那缎子面铺地坐垫。
傅蕴玉定睛一看,这黑衣人背上斜插方才那把长刀,所以他才突然毙命,只是这刀是怎么飞来捅死了这黑衣人,她不明白。
“你们内宫不留禁卫,以后多加留意危险。”一个男声从远处飘来,十分耳熟。
傅蕴玉抬头凝起双眸,墨绿圆领直裾袍袍与牛皮长靴在她视线里逐渐清晰,男子慢慢走来,他一会大步一会小步,步伐十分随意。
借着烛光,傅蕴玉看清了人脸,比雪还白的面容没有任何神情,他侧头看着已丧命黑衣人的样子,也是不辨喜怒,倒叫傅蕴玉迷惑。
男子抬眸,面不改色盯着傅蕴玉,淡淡说着,语气仿佛平常闲聊,“我说你会大祸临头,你还不信。”
说着他弯下腰,又把这黑衣人的面纱一手揭开,看着黝黑的面孔,侧头看着傅蕴玉,娓娓道,“下盘稳扎,刀法归于典章,却不善躲闪,缺乏作战经验,当为入伍不久之士卒。”
“那你这个洵国蛮子,是如何来到这里,不是被严加看管了吗?”
傅蕴玉并不在意男子方才的话,而是在意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修宴殿,还恰巧救了她一命。
寻了一根顶梁柱,卫温习惯性背靠着,目光柔和许多,视线撇开傅蕴玉,面不改色道,“不瞒你说,我也是自小习武,几个兵卒罢了能奈我何,只因在这仙都宫无聊闲逛,看见他从一处宫墙上翻进行为鬼祟,出于好奇便跟了过来,不知是你住处。”
“那快回去歇着吧,禁卫军发现你不在靖东园,会大举搜宫,扰得宫中不安你于心何忍。”
想着,傅蕴玉又说,“你顺便把这尸体处理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今夜之事。”
卫温双手落下,转而抬眸与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番,他才上前拉起尸体抗在一肩上,转头就大步往殿外走。
过了一会,傅蕴玉听见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她到底跟着走过来,出于谢恩她便亲自送人出殿。
“嗯?”
结果卫温突然一脚打软,跌在门槛上磕了膝盖,他仿佛动不了,保持这个姿势没有任何反应。傅蕴玉听见了他深深吸气的声音,便健步上前看去,只见一腿打弯伸向身后,另一腿屈膝磕在了门槛上。
“我无碍,你扶我一下。”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可傅蕴玉看到卫温依旧是面不改色,几口白气徐徐从他口中吐出,肩上的尸体亦纹丝不动。
傅蕴玉不假思索,开口便道,“你无碍便自己站起,你不守男女大防,莫怪我一激动又踹你一脚。”
卫温瞥了一眼傅蕴玉,紧紧绷起黑脸,心中思绪万千。
这傅蕴玉的五官十分精致,妩媚中又伴有青涩,明亮的双眸仿佛天上星,而她这挺拔细长的身姿也很诱人,真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胚子。
可惜,她看起来心狠手辣,方才差点杀了人,却眼也不眨一下,与他印象中的中原俊女,迥然不同。
“这位蛇蝎美人,昨天这腿便让你踢得发紫,已经不会疼了。”
卫温突然忍不住心中所想,无意说了出来。他不知怎么,看着这小姑娘就想打趣。
傅蕴玉听言,克制着心中情绪,立在原地笑而不语。
卫温不动声色,打破了宁静,破罐子破摔说,“不知道那李怀珠看上你哪点了,没个女人样。就你这样倘若不是公主,倒贴也没人娶吧。”
咽了咽口水,卫温又慢慢扭回头去,他知自己语气波澜不惊,却机具杀伤力,不怪傅蕴玉在背后意图动手动脚。
不出所料,熟悉的疼痛很快渗入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