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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佳艾高兴的走过去和大家打招呼:“梨树种的不错,明后年肯定能结果子。”
“小黄,你来啦!快来帮我瞧瞧这树,前几天你忙着我们,不敢去打扰你。就枝丫也是胡乱打的,也不晓得打没打对。”
黄佳艾扯着树枝看看:“剪多了一截,下次少剪一寸就行。”
“哎。”大婶看似和黄佳艾讨论着树苗,眼睛却一直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
黄佳艾疑惑的问道:“大婶要是想说什么,就直接问,也省得让我猜,浪费时间。”
“小黄啊,我悄悄问你,老李家的羊生病真的不是瘟神作祟?”
黄佳艾就知道她们要问这个,女人总改不了一个特性,就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她两眼注视着笔记本,手里的笔顺畅的在纸上奔跑,嘴里说道:“对呀。世界上没有神魔,古时候大家幻想出来的神,只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期望。现在他家的羊痊愈,真是皆大欢喜。”
“还是知识文化重要,以后我也让我孙子好好读书。”
黄佳艾赞同道:“就应该有这种意识。现在国家对我们很好,开展九年义务教育,在学校里根本就花不了什么钱,有了知识文化,才能创造出幸福的生活。”
“小黄说的对。”
三人在梨花地里开怀大笑,笑声还未停歇,希望小学里的生活老师急急忙忙的赶来。
“小黄不好了,出大事了!”生活老师抓过黄佳艾的手臂,把她抓来一边。
“怎么了吴老师?还能有啥大事?李兴学家的羊又怎么了?不是已经痊愈啦?”
黄佳艾第一直觉是李兴学为了帮李有福讨个媳妇,把自家的羊又给弄病,但这个想法立刻被自己否定。
田坡村实在是太穷,任何一个村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庄稼或是家禽走兽来开玩笑。
“吴老师,你别急。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不是,李兴学家羊好呢,是神婆……”生活老师大大呼吸几口空气:“小黄,我跟你说,神婆病了。”
黄佳艾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问道:“神婆怎么会病了?”
吴老师拍着胸口:“小黄,你不知道。这回事情更严重,神婆是我们村联系寨神的媒介。现在大家都觉得,是因为我们打乱送瘟神的计划。李有福和李小花没有在及时成婚,惹怒了瘟神,所以才让我们的神婆受到反噬,这才一病不起。”
黄佳艾一个头听得两个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神婆是个人,她要是病了,去医院看病就行。去诊所打点滴,三针进去肯定好。”
“你想的倒是容易,可村里的村民不这么想。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得罪了寨神,没有送瘟神离开,这才降临祸害。”
“怎么会这样?大家都不动脑子的吗?”黄佳艾回想起来神婆做法事的时候,有一天大雨倾盆,神婆穿着厚厚的麻布衣服,从黄佳艾第一次见到她,就没见她换过衣服,八成是受了风寒。
黄佳艾把笔记本收回背包里,说道:“没事没事,这些都是小事情。一些常用药我都有,我跟你去看看神婆。”
吴老师着急道:“你这姑娘是真傻,现在还去看什么神婆。我是来提醒你赶紧回学校,避一避再说。”
“我为什么要避呀?”
“哎,你这孩子。听我的准没错,赶紧走。”吴老师拉着黄佳艾就要往学校走。
黄佳艾纹丝不动:“吴老师,你别急。你等我先把这几亩地检查完喽,然后我们再一起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吴老师说道:“情况就是,你赶紧现在回学校,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有村长和校长挡着,他们不敢进去。”
黄佳艾茫然的问道:“谁要进去哪里呀?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情就是,大家都觉得你是外乡人,本来让李小花和李有福结婚,这事情就算完了。你非要去镇上找兽医,硬是把冲喜这件事给搅黄,这才惹怒寨神,送不走瘟神,大家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你身上!你懂的吗?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大家都认为你是灾祸,小勺冲的村民已经集结,朝着李家寨赶来了。”
“这算什么锅啊?人在地上走,锅从天上来。我太难了……”黄佳艾无奈的说道:“我就去看看神婆,她肯定是感冒。”
吴老师说道:“我听说神婆一病不起,事情老严重,现在村民都这么觉得,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先躲起来。村长说,等晚些时候就让林城送你回镇上。”
“我……”黄佳艾的喉咙像是吃了柠檬,酸酸涩涩的。
她来到田坡村的日子,无时无刻都在为村民着想,就连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想怎么让他们致富,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的结果?
申请搭建信号塔,种植万亩梨田,挨家挨户的家访,短短时间笔记本写了六本……大家的生活明明在提高,但为什么就这么一点点事情,村民们将枪口对准了她。
“是我做的还不够多吗?”黄佳艾眼睛湿润。
有一次她爬山踩滑山石,左手摔成桡骨折,医生跟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只休息了一个星期,自己拿着药回学校自己敷。
黄佳艾遇到困难好多好多次,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的委屈,也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无助。
“吴老师,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做错事情,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吴老师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疼,黄佳艾只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她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可是她来到田坡村。她努力的在做好每一件事情,尽着自己的一份微弱的力量。
她,对于工作,无可挑剔;她,对于村庄,无愧于心。
吴老师抱住黄佳艾:“小黄,你没错。只是现在……”
“村民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所以我真的错。”黄佳艾哭着问道:“我累了,吴老师,这是我在田坡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累。”
“傻姑娘,我们先回学校,别的什么都不想,好吗?”
黄佳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趴在床上一直默默的流泪,还能听见学校外的吵闹。
是不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到这里?
是不是我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
是不是现在的局面,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所造成?
……
学校外很乱,黄佳艾的心里更乱,就连那次山花节,她害怕是害怕,却从没想过要离开。
那么,这次呢?
吵闹声不知持续多久才恢复到安静,有人在敲黄佳艾宿舍门。
黄佳艾咽了咽唾沫,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城又敲了三下,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林城走进去温柔地问道:“怎么不关门?”
黄佳艾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小熊,瘦弱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
林城这才发现,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黄佳艾,那个翻山越岭的黄佳艾,那个为了李小花什么都敢做的黄佳艾,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啊!
“林城,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
“我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多?”
“不是。”
“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怪你。”
……
黄佳艾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该怎么办?”
林城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坐在床边,双手交叉而握,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平静地说道:“我明天就回老熊村,大概还有两个月的工程,之后可能就要离开田坡村。”
“你要走了吗?”
林城点头:“本来我也不属于这里。”
“可是我……”黄佳艾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可是她不想走啊!
田坡村还没有致富,她还没有看到万亩梨花开遍山野,她还没有看到硕果累累压枝头,她还没有看到李小花考上高中……
这块有温度的土地,此刻为什么这么凉薄?
黄佳艾内心很是纠结,只是自己在纠结什么呢?明明这里已经容不下她,明明她的结局应该是离开,到底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黄佳艾,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那有什么用?”
“努力过就不会后悔,不是吗?田坡村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黄佳艾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林城,你放弃了?你不是说,在这条路上努力的人,不只有我一个,还有你们。”
“有些适可而止的放弃,可能奔赴更好的人生。”林城叹了口气:“可能以后还会再回来呢?建设田坡村的方法有很多种。黄佳艾,休息一段时间吧!回去多陪陪你的父母。”
李村长走进来,看到黄佳艾和林城,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小黄,小林,实在是对不起。”
林城起身说道:“村长,没什么的。”
“我本人是真的很感激,自从你们来,田坡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黄佳艾说道:“神婆是生病了,得看医生。”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担心着别人?”李村长转过头,悄悄抹了一把泪。“小黄,是田坡村辜负了你。”
“没有,村长你别这么想。”
李村长说道:“明天你们就离开吧。小黄,我给你家里打了电话。”
“你把这里的事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