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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规则是不可能的。
卡戎双眉紧锁地看着投屏回放。唐凛自己按下了铃, 整个过程实力碾压,无可挑剔, 哪怕是最苛刻的守关者, 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画面里的潘恩还在呆怔。
卡戎知道同事在想什么,事实上, 这也是他现在正在想的——唐凛到底怎么赢的?
纵观这场捉鬼游戏的过程, 其实每个阶段都很清晰。
第一阶段, 试探。
潘恩搜索二楼性冷淡、美式乡村、北欧绿植三个房间——白熊从三楼人偶屋跑出——潘恩离开北欧绿植, 跳下客厅追到白熊人偶, 人偶里是[狼影]。
第二阶段, 声东击西。
因为白熊人偶的缘故, 潘恩放弃二楼剩下的两个房间, 准备直接上三楼,并识破了乐器屋里架子鼓声这虚晃的一招,依然直奔玩偶屋——检查玩偶服时, 袋鼠、企鹅两个玩偶一起动, 潘恩陷入了究竟哪个才是唐凛的思维困局——最终潘恩决定两个都要抓,结果企鹅落到客厅,是狼影, 袋鼠下坠途中抓住二楼楼板, 跑上二楼。
第三阶段,正面对决。
潘恩追上二楼,破掉袋鼠玩偶,发现里面是第二个[狼影]——被发现的2号狼影, 进入英伦宫廷屋骑士铠甲里,带动骑士铠甲和一楼追上来的1号狼影一起攻击潘恩——大白兔玩偶冲出三楼房间——潘恩认定大白兔玩偶是唐凛,为了争取时间,直接带着甩不开的骑士铠甲和1号狼影跳下客厅。
第四阶段,胜负已分。
潘恩踹飞大白兔玩偶,骑士铠甲却伸手按了铃。
卡戎眼底忽地掠过一抹光。问题就出在第三阶段,2号狼影离开袋鼠玩偶,化成黑雾又进入骑士铠甲这里!
他想到了,回放里的潘恩也想到了。
红发守关者不甘心地眯起眼睛,望着唐凛,一字一句道:“你一直都在骑士铠甲里。”
“没错,”唐凛坦然承认,光明正大,“我让你看见黑雾钻进了铠甲里,其实那之后,我就操控它回到三楼人偶屋的白兔子里了。”
自己猜到和听对手叙述是两个感觉,如果说先前的潘恩只是不甘,现在则心绪翻涌,一把火从胸口烧到脸上:“铠甲的行动比狼影的玩偶服还笨拙,是你故意的……”
唐凛无辜地眨下眼:“行动太灵活,就不像狼影了。”
潘恩胸膛急促起伏:“后面扑到我后背上不撒手,也是你故意的……”
“我自己往一楼跑也容易露出破绽嘛,”唐凛弯下眉眼,释放真诚的感激之意,“辛苦你带着我飞了。”
潘恩:“……”
不怕骗子用诡计,就怕骗子有演技!
“我早就猜到了,盔甲里是唐总。”透明墙外,江户川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骷髅新娘斜他一眼:“别装了,刚才唐队摘头盔的时候,你眼睛瞪得最大。”
江户川义正言辞:“我那是为了看清楚他的盛世美颜。”
范佩阳:“竹子。”
郑落竹:“懂。小江,你欠我老板两次‘单独聊聊’了。”
江户川:“……”
“说实话,我也以为[狼影]是同一头,”另一侧墙边的周云徽,隔空搭话,“第二个狼影出来的时候,的确让人意外。”
“战斗最忌讳思维惯性,”崔战抢在VIP和步步高升之前,截住话头,凝重地看着周云徽,“你这样让人很忧虑啊。”
周云徽把嘴角扯出“呵呵”的弧度:“连续两关都‘躺赢’的可不是我,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这关怎么站住吧。”
崔战:“……”
这一箭中太深,有点难拔。
郑落竹和南歌其实也挺意外,主要是之前没见过唐凛同时用两个文具树。
“队长什么时候练的文具树双开?”郑落竹嘀咕着问南歌。
南歌也不清楚,但[狼影追踪]是通过了2/10才获得的,所以练习时间只能是:“上了孤岛以后吧……”
郑落竹瞬间又想起了那座“火锅岛”,简直有阴影了:“热成那样,还有心思练文具树?”
南歌拍拍他肩:“要不怎么人家是唐总,你是竹子呢。”
郑落竹:“……”
道理他懂,就是这个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不想了,这种时候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庆祝胜利,而庆祝胜利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对傲慢的守关人进行疯狂的弹幕吐槽。
“你别在那儿装深沉了,”郑落竹朝静默多时的守关人喊话,“输这么彻底,你就得认!”
“输得彻底?”潘恩唰地瞪过来,恨恨磨牙,“声东击西,戏精附体,灯下黑,搭便车,根本是欺诈一条龙,我这叫被骗得彻底!”
“你别搞那么多词儿好像这局多复杂似的,”郑落竹嗤之以鼻,“你就是傲慢自大眼高于顶,对对手缺乏正确的认识。唐总是谁,我们VIP的队长,我们队长怎么可能是小白兔,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小白兔,你要早认清这点,最后白兔玩偶出现的时候,就根本不会上当!”
潘恩:“……”
众闯关者:“……”
卡戎:“……”
这是什么玄学逻辑!
“不用和我扯乱七八糟的,”潘恩和郑落竹杠上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白熊玩偶之后,我不去人偶屋,继续查二楼,一直查到铠甲屋,你的队长要怎么办?”
冷不丁被问,郑落竹一时卡住,得重新捋捋战斗过程。
“一样。”唐凛没让自家队友辛苦,替他给了潘恩答案,“如果你继续查二楼,我还是会让企鹅玩偶先出来,等到你追下一楼的时候,再让袋鼠玩偶跑出来跳到二楼,后面的过程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凛好整以暇地看着潘恩,一袭铠甲的他,凛然飒爽,浅淡笑意却又在冷清眉宇间染上一抹温柔,像如水月光下的刀锋:“你输在相信‘眼见为实’。黑雾钻进铠甲,你就认定铠甲是狼影,这一点不改变,结果就永远是现在这样。”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上当呢?”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些等于马后炮,可潘恩就是看不得唐凛这幅笃定的样子。
“没想过。”唐凛轻而易举破灭了潘恩的幻想,“你简单直接的性格,决定了你的思考模式。”
潘恩:“……”
继战斗能力之后,他的性格也被否定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潘恩摆摆手,不纠缠这些了,目光依次扫过范佩阳、唐凛,两个VIP主力,心累认命:“一个作弊出千,一个演戏诈骗,你们有一百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应付骰子考核,我顶不住这么多花样,我认栽。”
唐凛轻轻蹙眉,刚要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这是你第二次用这个词了。”透明墙外,范佩阳淡淡出声。
潘恩拧着眉头看过去:“什么?”
“投机取巧。”范佩阳说,“关于我的那部分,可以等到我的轮次再慢慢讨论,但关于刚刚的捉鬼游戏,我认为还是需要让你输得明白。”
潘恩漫不经心哼一声:“整个过程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过程是表象,背后的布局才是本质的较量。”范佩阳直直看着他,明明隔着透明墙,那目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潘恩还是觉得不爽,索性取消透明墙,朝范佩阳走近几步:“布局?不就是声东击西、灯下黑那些,我已经说过了,叫骗局更合适。”
“名字无所谓,”范佩阳耸一下肩,“你只需要明白,唐凛的胜利不是从声东击西开始的,而是从最初藏身的十分钟,就已经开始了……”
潘恩一脸不以为然,却还是拨出了最后一丝耐心,随便听听。
范佩阳道:“十个房间,唐凛要在十分钟内,想好全局方案,定好藏身屋和伪装屋,还要制定首选方案出意外后的替补方案,这需要观察力、思考力、伪装力和应变力,而他都做好了……”
“十分钟后,搜寻开始,你以为最初的白熊玩偶只是试探你的回防速度吗?幼稚。那还是一次心理暗示,让你看见玩偶服里的狼影变成黑雾,从而形成黑雾=狼影的潜意识,为后面狼影进入铠甲武士打基础……”
“黑雾进入骑士铠甲,骑士铠甲就动了,这是全局最重要的关键点,黑雾的钻入和铠甲的移动,时间点必须卡得精准,他分毫不差,甚至连骑士铠甲的动作都笨拙得天丨衣无缝,这就是细节,而细节决定成败……”
“最后,你肯定也没想过,他为什么最终选择将自己藏在铠甲里,同样的套路,完全可以让黑雾钻进玩偶服,这样还能省略[狼影]从三楼跳到二楼再跑进骑士铠甲房的步骤……”
潘恩听到中间时,神情已正色起来,此刻更是愈发严肃。
他的确没想过。
“因为玩偶服太软了,”范佩阳语速平缓,条理清晰,“近距离肢体接触中,容易被识别出玩偶里的身体是狼影还是人,头套也不牢固,存在脱落风险,铠甲则不会,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他给这场游戏做了最坏打算,万一你超常发挥,识别出了铠甲里是他本人,铠甲至少还能帮他多增加一层防御……”
整个别墅,静得雅雀无声。
别说潘恩,众闯关者也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范佩阳淡淡抬眼,望向潘恩:“这一套布局下来,守关的就算不是你,换成卡戎,或者随便什么人,胜出的也会是唐凛,这毫无悬念。”
潘恩:“……”
卡戎:“……”
他只是一个窥屏的,为什么会被点名。
众闯关者:“……”
他们今天终于明白了,范总才是真正的唐吹。这他妈的就是爱情啊!
“如果你把每一次的失败,都归结于对手的不正当,那你永远也不会进步。”范佩阳的目光,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慈爱地拍拍潘恩的肩,“好好想想吧。”
潘恩神情恍惚,差一点就“嗯”出了声。一个激灵回过神,守关人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红毛,他敢肯定,范佩阳绝对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唐凛站在客厅中央,是归队也不是,不归队也不是。
他从来不知道范佩阳这么会夸人,那一番彩虹般的称赞快让他飘上天了,现在走路容易走不稳。
心情正微妙着,范佩阳的视线已经过来了:“别急着美,你的布局有一个最大破绽。”
“……”谁美了!唐凛不笑了,挑眉和他四目相对,“企鹅服的狼影出来之后,以狼影的本体攻击,袋鼠服的狼影出来后,为什么非要钻进铠甲里,用笨拙的铠甲身体攻击?只要发现这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知道铠甲里有诈。”
范佩阳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意外唐凛想到了这点,开心唐凛比他想象得更强。
没什么可说的了,范佩阳朝唐凛伸出手:“回来。”
唐凛看着那个敞开的怀抱,愣了下,最后还是朝着范佩阳的方向归队了,不过只归到范佩阳面前,没继续往里扎。
范佩阳也不介意,很自然接过他手里的金属头盔,掂了掂,又看看他仍穿在身上的铠甲,故意问:“不重?”
唐凛低头看了看,末了咕哝一句:“好重。”
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潘恩:“……”
众闯关者:“……”
对待敌人如寒冬呼啸的雪,对待范总如春日微醺的风,这双标该死的凶残,又该死的甜美。
监控室,卡戎啪地切断了投屏回放。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的血压已经飙到了危险值,再看下去,心态和血压会一起崩盘。
闯关就好好闯关,又是作弊,又是骗人,还要进行各种奇奇怪怪微微妙妙的互动,良心不会痛吗!
他一个看回放的,良心都疼得不行了……潘恩,哥对不起你。
已是正午时分,窗外灿烂的阳光,却照不进卡戎的心里。
他决定去4、5号两座孤岛换换心情,顺便把收尾工作完成,毕竟也是最后一天了。
至于潘恩那边的回放,等他收工回来,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手降压药,一手温开水,万事俱备之后,再继续观看。
【4号孤岛】
何律从昨天就开始发高烧,一直烧到今天,浑身滚烫,意识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铁血营三组员和丛越都要急疯了,却无计可施。他们既不知道何律因何生病,更找不到治疗的良药,众人翻遍文具盒也只翻出两个治疗性幻具——<[幻]镇痛止疼>、<[幻]快速愈合>,都用了也没效果,最后只能四班倒地用衣服沾湿海水,给何律擦身,进行物理降温。
但是几乎没用。一天一夜烧下来,何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何律的倒下,几个人也不再去寻找食物了,只轮流派一个人出去找植物汁液,给何律补充水分,其余时间就饿着肚子守着何律。
白路斜自然不在物理降温的“四班倒”里,在这个孤岛上,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三个铁血营组员,都默认他是自由人,只有一个何律念经似的给他进行集体主义洗脑,还有一个丛越算中间派,不过何律倒下了,丛越也就不吱声了。
重获自由的白路斜随便在岛上晃荡,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他又消失了一个上午。
临近正午,他才拎着一株连根拔起的巨大植物,回到海边树下,将植物往众人身旁一扔。
三个铁血营一齐怒视他:“你往哪儿扔呢,差点砸到我们组长!”
丛越连忙上前,用圆润的身体挡住仨组员,堆着笑脸问白路斜:“这是什么啊?”
“口粮。”白路斜懒洋洋的目光,直接略过越胖子头顶,瞥了眼躺在他后方的何律。
何组长又昏迷过去了,脸色红得骇人。
白路斜皱起眉头,突然绕过丛越,来到何律身边,拿脚踢了踢何律的肩膀。
他的行动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律难受地哼了一声,三个铁血营组员才炮仗似的跳起来:“你他妈干嘛呢——”
白路斜放心似的吐口气,漫不经心道:“看他死没死。”
“你——”三个铁血营组员眼看就要猛虎出闸,拼个你死我活。
刚看清地上植株的丛越,连忙冲过去:“别激动,别激动,他就是说话不中听,心是好的……”越胖子给仨组员指地上的植物,“你们看,他消失一上午,是给咱们找吃的喝的去了!”
地上植株还带着根须,显然是被人从地下刨出来的,明明可以直接拔,为什么非要费力刨?因为这是他们孤岛求生第三天时,吃过一次的植物,植物里有汁液,拔断的话,汁液就要流光了。
当时在何律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找吃喝,一路尝百草,这种植物是他们遇见过的所有植物中,唯一既有可食叶片又有可饮汁液的,简直是宝物。
可惜只发现一株,后面何律一直还想找,再没收获。
植物就摆在面前,三个铁血营组员一瞬间没了火气。他们是看白路斜不顺眼,但一码归一码。
“谢谢了。”仨组员异口同声道谢,语气虽勉强,但发声的速度已经代表了态度。
白路斜却直接皱眉:“不是给你们的,”他朝何律方向点一下下巴,“喂他的,你们敢吃一口,喝一滴,就等着去海里裸舞吧。”
铁血营组员:“……”
丛越:“……”
为什么要让这家伙拥有[催眠术]!
卡戎乘船靠岸时,听见的就是白路斜最后这句。
来之前,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岛的情况,也知道白路斜和其他人,因为何律做“中间商”,处在一个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关系里。
现在何律因为植物中毒,高热倒下,卡戎本以为这一组的关系也会分崩离析,不过现在看,好像还在勉强维持。
不得不说,何律的“光芒”,余韵顽强。
“恭喜——”卡戎带着满面春风,登岛。
五人在他靠岸时,就全副戒备了,待听到他的开场白,不约而同流露讶异。
越胖子咽了下口水,问:“恭喜什么?”
难道是提前通关?
卡戎仰起头,一头银丝在海风中飞扬,一如他此刻苦尽甘来的心情,果然选择暂停回放,先到这里,是正确的:“恭喜你们,进入孤岛求生的最后考核。”
铁血营组员1:“考核内容是什么?”
铁血营组员2:“考核通过可以提前通关吗?”
铁血营组员3:“通关的话你能马上治疗我们组长吗?”
面对连珠炮的问题,守关人从容挪到旁边,让出身后那艘目测可以勉强容纳六人的木制小船,一一作答:“考核内容就是登上这艘船,无论从什么方法,当然,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登船……”
“登船即通关,如果你登得快,自然可以提前通关。不过考核时间只到午夜零点,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结束之前,登上船只,否则就是通关失败。不过,我个人认为你们等不到午夜零点,实力足够通关的,早就上了船,实力不够格的,登船过程中,应该就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至于最后一点,”卡戎摇头叹息,“很遗憾,我只负责守关,不负责治疗。”
守关人的尾音,在海风里散去。
沙滩一片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着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