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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将这些罪犯的脸一个个板起来看。我在他们那一双双好看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悔过和恐惧的目光。他们那原本红棕色的脸蛋,现在变成了灰黄色;就连两边脸蛋上的大紫斑,也变成了浅蓝色。这种变化的原理,跟我们地球人的脸由于紧张和害怕而变为灰白色是完全一样的。于是,我心软了,不忍心再惩罚他们。我对他们说:
“地球人一向是慈仁宽厚的,我原谅你们了。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他们听了这话,就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满脸羞愧地向我鞠躬,周围的阿尔法警察和记者发出一片赞叹的声音。我让警长把这些人都放回家。这时一位年事已高、披着卷曲头发、留着灰白长胡子的老先生,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警长告诉我这就是阿尔法的首席大法官加里先生,那批闹事的年轻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是他的侄儿。加里老先生说,他赶到这里,原本是要驳回我对闹事者的处罚决定的,因为阿卡利利在阿尔法星的法律地位尚未确定,不能行使阿尔法法律中有关权力的规定。但他亲眼看到我宽大为怀的表现后,很受感动。这说明地球人是很高尚的,具有不可漠视的文明。他说他代表那批年轻人向我道歉,还说,他将下令对闹事者施以适当处罚,让他们对造成的破坏予以赔偿。
按照阿尔法国家治安法,那帮小子要当众吃鞭子,恶行最轻的也要被挠脚掌心。加里大法官说其他人都可以原谅,但他侄儿是个例外。警察将那男孩子拖过来挠脚掌心。那孩子先是痒得咯咯直笑,不一会就杀猪般哭嚎起来。这时我上前一步,对加里大法官说:
“法官大人,如果您不徇私情,那就公平处事,让他跟其他的孩子一样,统统赦免了吧。”
大法官听了这话,就宣布停止行刑。
当天晚上,全体阿尔法公民就都从新闻报道中了解了这场小小风波的全过程。我受到高度赞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打发过去,每天十次登上高台,十次发表演说,或不如说是重复表演;我看到的总是挤得满满的人群,听到的也总是同样的欢呼。虽然我很忙,而且,按协议,我每天都会挣许多钱,但我还是很快就厌烦了。美丽的巴姆蒂萝走后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到特利芒地来,这让我感到孤独。我离开地球后,巴姆蒂萝一直是陪伴我的,就是在《探索者》号上休眠期间,她也是睡在紧靠我的那个舱穴中。在所有我接触过的阿尔法人当中,她是唯一完全了解我,对我最亲切、最爱护、最受我信赖的朋友。我非常想念她,每晚我睡觉前,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她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那张秀美的脸和甜蜜的微笑。当然,我有时也会想起我在地球上的生活,想起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想起张莹、王昆仑和考察队的朋友们,我也深知,他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已经非常遥远。实际上,我最想念的还是巴姆蒂萝小姐。另外,我总是感到自己像一只被捕获的野兽囚禁在牢笼中,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不管我怎样安慰自己,却总是挥之不去,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我心头。
我强打精神,接见阿尔法公众。后来,我不断地修改我的演说词,以便引起他们的兴趣。在接见方式上,也搞得更灵活,公众可以向我提出问题,填写一个卡片,在入场时投入到一个专门的柜子里。侍卫人员把卡片收集起来交给我,由我确定一两个问题,在接见现场给予回答。这样一来,增加了与公众的互动,使接见活动变得有趣得多。
我发现,阿尔法人提的问题大都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关于我们地球人类社会内部结构和政治制度的问题;另一个是关于地球上生态环境的问题,这两方面的问题,占了阿尔法人所提问题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关于第一类问题,?因为我不是社会学家,这方面的知识很有限,所以,我就挑些我确实知道,能够回答的来回答;对于那些我不大清楚或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只好置之不理了。对于第二类问题,?当然是属于我在地球经常关注又有所研究的范畴,所以,我就尽量答复。我告诉他们,我们地球本身就是个绚丽多彩的天然大花园,像特利芒地这样的所谓游览胜地,地球上比比皆是,到处都有。我们森林里的大树,远比特利芒地的粗壮得多,有的大树中间开个洞,车辆就可以穿行。我们的森林中有许多巨兽和鸟类,它们与我们人类共享那块乐土。我们地球人类生活在绿色之中。
阿尔法人听了我的话,都惊讶得张大嘴巴,不断地发出羡慕和赞叹的啧啧声。还有一部分阿尔法人,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为了搞恶作剧,非要让我脱光了衣服给他们看不可。这样的卡片为数不少。于是我在一次接见中,专门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对他们说,看我的裸体这件事就免了吧。我告诉他们,我是一个真正的地球男人,构造和阿尔法人没有什么区别;我来自文明社会,也跟阿尔法人一样有羞耻之心,不愿意当众暴露自己的身体。我声明说,如果他们一定要看我的裸体,那他们就也得光着屁股来才行。我的回答引起一阵哄笑。
我在特利芒地接见阿尔法民众时的讲演,经我允许,都被阿尔法书商印成小册子,出版发行,书商也答应给我丰厚的报酬。但我一直没有拿到报酬,后来我知道,是航天部从中插了一杠子,把本该属于我的报酬全拿走了。这些小册子一上市就立刻被抢购一空。那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进行写作,把我们地球各个方面的知识,分成许多章节,介绍给阿尔法人。在每次演讲时,我都是先向群众问候,表示欢迎,说一些非说不可的套话,然后就说:
“我接到你们的卡片,请原谅我不能一一回答,就让我从中随便抽取一张吧”。
其实这都是做做样子,要讲什么,我自己已事先准备好了。于是,我就侃侃而谈起来。
我在演讲中,极力夸耀我的地球老家,把它描绘成宇宙中最适于万物生存的行星,把我们地球人与生态环境的关系,说得和谐完美,又把我们地球人类说成是最高尚最文明的生灵,是地球万物最仁慈的统治者。我只拣好的方面说;关于我们地球人恶劣的一面,干的那些坏事和蠢事,以及地球上许多地区生态系统惨遭破坏的情形,则只字不提。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在阿尔法人面前暴露我们地球的缺点,损害地球和地球人的形象。
我这样做的结果,读者会看到,一方面,使得阿尔法人对我们地球环境十分向往,对我个人更加崇敬;但另一方面,却进一步激起了相当多的阿尔法人,特别是上层人士的贪欲。有些人开始打我们地球的坏主意。其实,阿尔法上层人士早已得到了《探索者》号关于地球情况的报告,并在他们的头脑中形成了深刻的印象。《探索者》号在地球上的考察虽很全面,却究竟不够细致,有许多问题尚需进行分析研究。经我的宣讲,他们对地球了解得更清楚了。
读者可能已经想到,阿尔法人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与时间,在宇宙中寻找具有良好生态环境的星球,找到地球后又在那里进行长时间的考察,决不会仅仅出於科学猎奇或宇宙旅游的目的。我国明朝时期,皇帝曾不惜重金,派郑和率舰队七次下西洋,纯粹是为了友谊与和平交往,不曾有半点侵略的意图。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在美洲新大陆被发现和东方航线被开通之后的所作所为,可就大不一样了。尽管开始时,他们也确实抱着科学的目的,但很快就转变为掠夺和殖民。阿尔法人到底是会像郑和时代的中国人呢,还是像那时的欧洲人呢。如果是后者,我向阿尔法人如此详尽地介绍地球,刺激他们的野心,吊他们的胃口,这无疑是对我的地球同胞的犯罪,这种罪行比起杀人、抢劫和强奸要恶劣十倍。不过,我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后来的事。
阿尔法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警方与侍卫对我的关照也越来越周到。除不准我走出特利芒地之外,对我,简直是有求必应。有一次他们甚至说,愿意把一个因犯重罪而被剥夺公民权的女囚或一个良种的母塔曼弄来与我同住,以解决我的“性需求”问题,我觉得这个提议不仅荒唐可笑、令人作呕,而且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为了地球人的尊严,我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还把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提起这一类的事情了。
我按照巴姆蒂萝的嘱咐,利用一切空余时间,通过计算机来学习,调阅阿尔法星球的各种资料,进行研究。阿尔法星球表面积为六亿平方千米,其中三亿平方千米是海洋,另外三亿平方千米为陆地。陆地分为三大块,在星球球面上均匀分布,最大的一块叫作阿尔法,与星球齐名;另外两块大小差不多,一个叫贝塔,一个叫嘎玛。在阿尔法大陆与贝塔大陆之间有一个很大的海岛,面积有一百多万平方千米,称为阿贝岛。在各个大陆的周围,还有数不清的小岛。三块大陆和它们周围的小岛,分属于三个独立的政权,国家的名称与大陆同名。大陆之间的海洋名字很容易记,是两个相邻大陆名称的第一个音节的组合。阿尔法与贝塔之间的海洋,叫做阿贝海,阿尔法与嘎玛之间的海洋,称为阿嘎海;另一个称为贝嘎海。
星球上总人口为一百亿,其中阿尔法就占了五十亿,贝塔为三十亿,嘎玛为二十亿。阿贝岛是一块有争议的领土,阿尔法和贝塔两国为争夺这块土地曾进行过多次战争,但双方谁也未能占领该岛。最近的一次战争发生在五十年前。现在,这个海岛无人居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人敢於在那里居住,因为,两国为了向对方表明并未放弃对这个海岛的领土要求,总是不时地向那里发射一些炮弹。阿尔法星球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集中在沿海地区,而且是一侧临海,背侧有高山的地带。现在,整个星球陆地的百分之九十是高山和荒漠,渺无人烟,也没有自然植被。
我感到十分困惑:在如此荒凉的星球上,怎么会成长出并维系住一个科技水平如此之高,又有着灿烂文明的人类社会呢??我想起普兰朵教授在《探索者》号上曾对我说过,阿尔法星球在历史上不是这般模样。于是我就调阅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结果发现,在五千年前,阿尔法星球的面貌与现在全然不同。那时阿尔法星球陆地几乎完全被绿色的森林草原和肥沃的耕地所覆盖,到处都有城市和村庄,人口总数只有五千万,大部分居住在内陆地区;到了距今两千年前,适于人类居住的地区就只剩下了一半,或者说,有一半的陆地变成了沙漠;距今一千年时,适合人们居住的地方下降到百分之四十;五百年前,为百分之三十,一百年前为百分之二十,现在则不足百分之十了;而人口却增加了二百倍。
古代星罗棋布的湖泊,已经完全消失;大多数江河都渐渐干涸,其中少数几条主要的河流现在都变成了季节性水流,河床中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根本没有水。
是的,阿尔法星在远古时期,跟我们地球一样,也是个绿色的、生物繁盛的星球。如今,阿尔法星已经成为一个黄棕色的、生物(除人之外)濒临灭绝的世界。我很想知道阿尔法星球上的科学家对此作何解释,就调阅了他们就这个问题发表的一些论文。不少权威学者将这种变化归咎于各个行星的相对位置、太阳活动、地震和星球运转过程中的震颤等等;但作为地球上的一名大学生,我认为这些学者的说法太缺乏说服力,有的论文简直就是胡说一气,完全不合逻辑。这时我想起我们的地球上的例子:有充足的证据肯定,北非、中东和中国西部,古代都曾是富庶之地,发祥过光辉灿烂的文化。没有那里自然环境的依托,那种文化的诞生和延续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人类文明的发展,必须要依赖于对土地的摄取。众所周知,生命力既强大又顽强,有些微生物甚至能生存於原子反应堆强辐射环境中;在海拔六、七千米的雪山上也长有苔藓;在柴达木盆地远离公路的干燥沙漠中也生长着银灰色的沙柳,太平洋海底的火山口附近也有好几种蠕虫在高温高压的海水里快乐地生长!但是在人类干预之下,生命却又显得那么脆弱。我觉得普兰朵教授谈到人类文明的那一番话很有道理。阿尔法星球如今生态环境的状况,恐怕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正如地球上撒哈拉沙漠是非洲人一手造成的一样。
我十分失望,我原以为阿尔法星球是一个天堂。在《探索者》号上时,我曾对阿尔法星充满了神奇的向往。而如今,当我对阿尔法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的心就冷了,觉得阿尔法星球实在是远远不如我们地球。阿尔法人尽管有着我们地球人远远不能企及的科学技术水平,但他们却可怜巴巴地生活在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
接见阿尔法民众的活动仍在进行。因为我的形象屡屡出现在各种新闻媒介之中,我的讲话录音也被广泛传送,我写的小册子人们都已阅读过,所以来访的人逐渐减少。首都的阿尔法人对我渐渐失去了兴趣;我甚至不断地变换服装,把地球上各种民族服饰换遍,还模仿京剧脸谱,把自己的脸画成种种可怕的样子,也不能吸引更多的来访者。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我阿卡利利只不过是跟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新奇;为看一眼地球人阿卡利利而掏空腰包实在划不来。阿尔法人当然对我们的科技文化不屑一顾,只是对地球的环境感兴趣,然而,这方面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再无新鲜的东西可以打动听众。实际上,航天部已经陆续出版了一整套介绍地球的丛书,图文并茂,成了我的强有力的竞争者。我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打电话给阿尔法航天部,提出终止接见活动。如我所料,他们差不多立刻就同意了,因为,到了后来,门票的收入已不能补偿庞大的开支,他们觉得很不划算,已有意终止这项活动。
于是,在我给人家参观了六十天后,这个太空动物园就无声无息地关张了。既然如此,我就提出结算的要求。根据我的估算,我应当从门票收入中获得至少六亿索斯比的款子。我第一次打电话时,航天部的官员居然说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付给我这样一笔巨款!我提醒他们别装糊涂,关于门票收入的分成办法可是有协议的。对方听了,觉得挺滑稽,他们哈哈大笑了一阵后就推说,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份所谓的协议。我将我手中保存的协议文本,通过无线网络,给他们传送过去,又第二次给他们打电话。这一次,他们说,文件已经收到,但是还必须找副部长核实一下;副部长先生眼下不在京城,得等他回来再说,要我再耐心地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