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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佩里城,不仅是阿尔法国家的政治中心,还是全国的文化娱乐中心。每到周末,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天气,佩里人大都会忘记了一周工作的辛苦,人人都要尽情娱乐一番。城里所有的商场、饭店、文化娱乐和体育比赛场馆都是二十小时全天开放,公共交通系统通宵运营,警察也要全天值班。周末的佩里是一座真正的不夜城。
格里夫教授那两个女学生硬拉我去听她们喜欢的音乐会。她们带我乘电梯下到距地面五百多米的一处装修豪华的地铁站,乘时速约300千米的磁悬浮列车,在黑暗的地下洞穴中飞驰约十分钟,到了佩里城另一头,又转乘了好几次电梯,进入一个音乐城。
门票价格昂贵。一张门票得花去十四天的国民人均收入,这对于高收入阶层已经很难忍受,对于低收入阶层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超级奢侈的享受,根本不敢问津。说到拉伊娜和海伦蒂斯两位小姐,除了大学里同学们自己组织的小型音乐会外,就没欣赏过任何正规的、有知名歌星出场的音乐会。她俩之所以硬把我拖来,无非是让我掏腰包罢了。我呢,当然不在乎花钱,倒也很想长长见识。
拉伊娜和海伦蒂斯两人在我看来都算是美女,尽管比不上我的巴姆蒂萝,但热情奔放,富有青春活力,而且颇爱虚荣。这两位小姐为了向众人骄傲地显示她们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坚决反对我戴上面具,因此当她俩一边一个挎着我的胳膊、故作亲昵地进入一个音乐厅时,就不可避免地引起一阵骚动。阿尔法人一窝蜂地涌来,大声呼喊我的名字。男人们争着和我握手,远处的女士们纷纷抛来飞吻,近处的女士则试图拽开那两个女学生,同我拥抱;她们像青蛇般缠绕在一起,扭打成一团,我则险些闷死。照相机的灯光闪个不停,现场一片混乱。
拉伊娜和海伦蒂斯好不容易把我带到前面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为了平息骚动,我不得不转过身来,朝观众不停地鞠躬,频频做飞吻,直到一个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女司仪登上舞台,宣布演出即将开始,大厅里才安静下来。
这个扇型音乐厅有三层坐席,装修得金碧辉煌,比起我们地球上任何一座剧院都更豪华,面积更大,容纳的观众也更多。奥地利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比起这里的音乐厅来,就显得太寒酸了,完全排不上档次。阿尔法人的科学技术在这里也有体现,不仅结构气势恢弘,而且光学声学效果极好。五千多名观众,无论坐在哪个角落,都能觉得自己是正对舞台的,既看得清,也听的清。
然而坦率地说,他们的流行歌手的演唱实在不敢恭维。
像我们地球上那样的美声唱法和民族唱法,在这里是完全找不到的;他们也没有浑厚圆润的嗓音。所有的演唱都让我倒胃口:有的像是含糊不清的梦中呓语,别说我,就是拉伊娜和海伦蒂斯两位小姐也不知道歌手念叨的是什么词;有的就像狂燥型神经病人声嘶力竭的狂呼乱吼,让人觉得紧张;有的像杀猪般的嚎叫,叫人害怕;有的像呻吟,令人莫名其妙……有些歌子没有任何曲调,完全是机枪扫射般的快速念白,只是在结尾时才有一句拖长了的“哇——”。有位男歌手唱歌时一直闭着眼睛,歪着的头一会儿抬起,一会儿垂下,像是被自己的演出陶醉了;一位女歌手从上台开始就跟个蚂蚱似的跳个不停,两只胳膊不停地挥舞,同时拳头也四下里出击。等到一首曲子唱完,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还有一位歌手,他的表演简直就是歇斯底里的喊叫,而且声音沙哑,每句歌词结尾时嗓子都发出劈木柴般的“嘎嘎”声和撕扯破布的声音,有时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嗓子眼儿憋了一口痰;还有一位歌手赤裸的身子只披了件睡袍,扭动的肢体做出种种猥亵的动作,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叹息和猫儿叫春般的声音……
观众如痴如狂,每一曲终了,都要起立欢呼。而且越是我觉得糟糕的节目,越是受到追捧。
拉伊娜和海伦蒂斯两位小姐告诉我,这些都是当红明星,唱的歌都是目前最流行的歌曲,特别受年轻人的欢迎,每场演唱会观众都爆满。每个男歌手都有一大群女性崇拜者,而每个女歌手也都有无数的男“粉丝”。其中一些女性崇拜者到了神经错乱的地步,把歌手当成了自己的心上人,歌手走到哪里,他们就追随到哪里,宁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同他们的偶像在一起。由于受到歌手无意的冷落就寻死觅活的不在少数。
我问她们二位分别是哪个歌手的崇拜者。令我吃惊的是,她俩竟异口同声地说,就是我!我问她们我哪里像歌手,回答说我唱地球歌曲《敖包相会》和《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时候。
演出结束时,那司仪突然急匆匆地返回舞台,说是有外星人阿卡利利参加本场音乐会,是他们莫大的荣幸;她问要是请求阿卡利利先生给大家唱一只地球歌曲是否会受到欢迎。下面的观众立刻喊道:“欢迎!欢迎!”
阿尔法语中的“欢迎”有好几个音节,所以一时间,大厅里的呼喊响成一片,震耳欲聋。我正想戴上面具开遛,拉伊娜和海伦蒂斯却不由分说,架着我的双臂走上舞台。我无法推辞,只好干咳几声,调好嗓子,照我们地球人的方式,唱了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我唱完,台下一片寂静,过了大约五六秒钟,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惊叹声,接着又是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拉伊娜还嫌风头出得不够,又跟我一起唱了《敖包相会》,更是赢得全场喝彩。我俩演唱的这首歌,后来经过我的许可,被配上音乐,在整个阿尔法星球上播放,征服了亿万年轻人。当然啦,我们也得到一笔丰厚的收入。这里,我要顺便提一下,在阿尔法,你只要有一项绝活儿,就有钱可挣。
音乐会散场,我趁人们忙着穿衣戴帽之时,匆匆戴上面具,随着人流出了音乐厅。
已经是半夜时分,刮起了大风。佩里城的街道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由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车辆组成的洪流,在马路中间缓缓移动;人行道上,行走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传送带上也站满了乘客。人们的各种声音与气流穿过摩天大楼时发出的吼声混合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整个城市都在震颤。
我和拉伊娜与海伦蒂斯两位小姐靠在人行道护拦上,讨论下一步到哪里去消遣;一群吵吵嚷嚷的阿尔法男人从我身边经过,碰掉了我头上的面具。我怕再度被人认出、招惹麻烦,就弯着腰,在人们的脚下寻找。就在我要抓住它时,不料一阵风却把它吹到马路上去了。眼看那东西就要被车轮碾碎,一只巨大的怪物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面具,然后飞快地跑到我面前,把它交给我,并且说道:“我是佩里城第五百零四号机器警察;很高兴为您效劳!”
阿尔法的大街上很少有真的警察,倒是有大量的机器警察。这些智能机器人具有比人还要全面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它们四脚着地,样子有点像我们地球上的狗。它们运动不是靠轮子的转动,而是真正的行走。它们重心很低,所以相当稳定。它的身子是一个横卧着的坚固的金属桶,上面装着八只像蟹爪般可怕的机器手。身子前面,一根可以伸缩、相当于脖子的粗管向上伸出,顶着一个大圆球,上面安装着八只电子眼和一面环形屏幕,头顶上还有一只作天线用的突起物。
真人警察一般情况下并不巡逻,只是坐在街区路口的岗亭里,从屏幕上观看各个地段的治安和交通情况。通常,第一线的繁杂工作,比如指挥交通,维持治安,都是由机器警察去做。
我看到一个机器警察追捕逃跑的盗贼。机器人飞奔过去,挥起机器手,一把揪住那贼的头发,将其掀翻在地,然后就用爪钳把那人紧紧箍住,用绳子将那厮捆了,让他动弹不得。那情形几乎跟蜘蛛用蛛丝捆绑一只苍蝇一个样。那贼绝望地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力气,很快就蔫了。而此时,在一个十字路口,已经有六七个机器警察,每位都牢牢地抱着一个罪犯,等着真人警察把他们带走。
一辆车不知犯了哪一条,被机器警察拦住,带到路边。那司机望了一眼机器人头上的屏幕,立刻满脸堆笑,掏出电子卡片在机器人胸部划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排文字:“谢谢您接受处罚,但愿我们不要再碰面!”
拉伊娜提议去观看体育表演。
“体育表演?”我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告诉她俩,我们地球上,特别是我出生的那个国家里,体育是全民的运动。为了能具有健康的体魄为人民服务,每个公民,除了必须要参加课间操或工间操那样一些基本的、定时定量的运动外,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参加其它一些运动项目,如射击、跳伞、游泳、登山、滑雪等等。我们地球人也经常举行体育比赛,从来都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其主要目的是切磋技艺,结交朋友,增进友谊。
海伦蒂斯小姐说,阿尔法星球上的体育,早在一百年前就从全民健身活动,转变成少数人争夺锦标的拼搏了。对于绝大多数阿尔法人来说,体育早已从他们的生活中退出;当前的体育运动不再是为了增强人民体质,而是已经变成了极少数人从事的一种职业;他们在比赛场上的表现决定他们的收入。那些在大规模或大范围比赛中拿了第一名的运动员,住着高级别墅,吃香的喝辣的,还时时有人伺候,生活得像个皇帝;而那些拿不着名次或者受了伤不能再上赛场的运动员就惨了,往往连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所以,”拉伊娜道,“在竞争的条件下,我们的体育向着超越极限的方向发展,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您看了就会知道。”
我们乘了二十来分钟传送带,又徒步走了三百米,来到一个体育比赛场。这个比赛场是露天的,构造跟我们地球上罗马城内的古代竞技场差不多,但规模不大,这是为了让观众能看得更清楚,。
门票比演唱会贵五倍。显然,除了我们这种阔佬,没人能看的起体育比赛的。
比赛表演刚刚开始。今天的体育比赛项目叫“轰隆轰隆”,这是音译;翻译成地球的汉语,就是“拳打脚踢”。
这项比赛有点像我们地球上某个体育项目。双方用拳打、用脚踹,专门照着对方的头部和胸部打,看谁能用最少又最有力的几下把对方击倒在地。失败者往往是躺倒在地,满脸流血,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奄奄一息,走了一趟鬼门关;胜利者也常常是遍体鳞伤,痛苦不堪,不住地呻吟。但这却是阿尔法人最喜欢的竞赛。
这种比赛的运动员,个个都十分的肥壮,体重往往超过五六个普通阿尔法男人体重的总和,俨然一头犀牛。他们身体严重变形,不大像人了。他们用一只皮套护住生殖器,全身一丝不挂,交起手来,姿势极其难看。但这是阿尔法人最崇尚的体形。
“把人弄成这个样子,还叫做体育么?”我忿忿地喊道。
我们座位附近的观众,听了我的抱怨,纷纷扭过头来看我。他们那吃惊的目光和迷惑不解的脸相使我相信,他们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非正常人的声音。
今天的比赛共有八对选手出场,其中的胜者通过抓阄的办法再组成四分之一赛;然后是二分之一赛,最后才是决赛。一共有十五轮比赛。
一轮比赛的每个回合,观众席上的人都要卖力地大喊一气。我仔细听来,分辨出不同的两个词。一个是“还击!”,另一个是“打死他!”看来观众分成两派,各支持一方。这两个词,在阿尔法语中是几个连续的破擦音,由众人嘴里喊出时,不仅发出“嘭嘭”的声响,而且造成唾沫星子横飞的景象。
“还击!”
“打死他!”
“还击!”
“打死他!”
“还击!”
“打死他!”
……
声浪此起彼伏,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尤为恶劣的是,人们似乎对于伤者和失败者毫不同情,看到他们骨折筋断,皮开肉绽,嚎叫不止的惨状,大多数人无动于衷,少数人还狠狠地大叫:“你去死吧!”这让我十分惊讶。
看到我瞠目结舌的样子,海伦蒂斯小姐就解释说,其实每一场比赛都是一场赌博。开赛前,观众可以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为他看好的一个或多个运动员下赌注,也称为“买彩票”。如果他看好的运动员赢了,他就会赚上一笔;否则,他投入的赌资就白扔了。而且,八分之一赛、四分之一赛、二分之一赛和决赛的赌注是不同的,级别越高赌注越大。
“想想看,阿卡利利先生!”海伦蒂斯小姐说,“在这种情形下,谁还会同情失败者呢?正是失败了躺在地上的那些人,让原本支持他们的观众失去了钱财的啊!”
我耐着性子,陪同两位小姐看完比赛,就随着人流向外走。刚走到出口,就看见两拨人在体育场外的广场上斗殴;我以为是场外的人们闲的无聊,正学着里面选手的样子练习。谁知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原来那是分别给决赛选手A和B下赌注的两拨人。一拨人为最后的胜利者欢呼,另一拨人则不服,双方就发生了口角。跟地球上的类似情况相同,口头之争很快就演变成武斗。显然是有人报了警,因为很快就开来了大批的机器警察。这些机器警察不由分说,冲进骚乱的人群,用机器手把闹事者纷纷撂倒,将他们捆起来抓在手中,等待真人警察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