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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齐玫和宋清的名字,杨夏有点羞愧,她总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周桐,才导致周桐在外地生了这么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输着液没有清醒过来。杨夏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清,自责和懊悔交织在眼底深处,晕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墨画。
“接电话呗。”
杨秋提醒道,虽然吵了这么多年的架,但她知道自家这个姐姐的性格,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重情重义到有些病态,对着至亲挚友总有种长辈的责任感。就像今天遇到的这场突发意外,说实话,偶像的这场病跟杨夏根本沾不上边,没有任何需要怀有歉意的地方。可杨夏就像拐进了死胡同,执拗的把导致偶像高烧的原因归咎为自己照顾不周。
累不累啊…杨秋凝视着轻蹙着眉的杨夏暗暗吐槽,担心关怀可以有,但实在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想必偶像如果醒着,能感知杨夏闷在心里的悔恨,肯定也会气得坐起来骂她是不是没有脑子,为什么这么把自己当救世主。
“哎,”杨秋喊了杨夏一声,难得平心静气的说道:“你不需要太自责,桐桐姐姐要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肯定要狠狠骂你一顿的。”
杨夏抬头看向自家妹妹,无措的眼神里有几分不解。杨秋耐心的引导她:“桐桐姐姐跟你关系好了多久啦?”
“十多年了…十三年。”
“那你俩关系确实够铁的,”杨秋微微诧异了一瞬,她还以为自家姐姐跟自家偶像成为朋友也就十年左右,没想到居然那么久,十三年也确实够长的。时间过得真快,她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家听杨夏念叨周桐,没想到一转眼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杨秋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这么铁的关系,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把你带入桐桐姐姐?”
其实让杨夏从“没有照顾好周桐才导致她生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中出来很简单。杨夏太看重周桐这个朋友了,她陷入无限内疚,也正是因为暂时不能接受“周桐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了病”这个突发状况。
杨夏现在正在负面情绪中饱受煎熬,如果角色调换,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杨夏,坐在一边恨不能以身相替疯狂自责的人变成周桐,不知长辈情怀严重的杨夏会不会舍得,让周桐受一遍她此刻的感受。
杨秋打算速战速决:“你把躺在病床上的人想象成你自己,再把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换成桐桐姐姐。”
杨夏眼神带了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按照杨秋说的带入了。
“你觉得,躺在病床上的你,希望坐在你身边的桐桐姐姐,像你刚才那样自责内疚吗?你希望桐桐姐姐也尝一回你刚才的感受吗?”
杨夏猛地回过味儿来,脑子里顿时清明了不少。她眼里的浓雾慢慢散去,墨画摇曳消失,恰逢手机上齐玫又打来了电话,杨夏做了个深呼吸,接了起来:“玫姐。”
“怎么了夏?周桐生病了?严重吗?”
“嗯,发烧,因为温度超过了三十九度,大脑缺少能量,所以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打了吊针,但人还没醒。”
杨夏把周桐的情况尽量详细的告诉齐玫,最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不起玫姐,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桐桐…要不是我…”
“打住。”
齐玫的声音和杨秋责备的眼神一起递向杨夏,杨秋险些还以为自己白忙一场,开导了个寂寞。不过杨夏好歹自己也调整了情绪,没继续踏进负面情绪的包围圈。尤其齐玫也给了杨夏一个重击:“有你什么事啊杨夏?”
杨夏默默听着,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齐玫一通抢白:“你少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坏毛病还能不能改了?我猜都猜得出来,周桐这次发烧跟你肯定没多大关系,是她自己作的吧?”
齐玫果然料事如神。不止杨夏这个十三年的闺中密友了解周桐,齐玫这个近十年的亦师亦友更是不遑多让。杨夏一讪,讷讷不语,一时回不上话,齐玫也没有给她回话的时间。
“反正已经在医院了,你也别多心多想,发烧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杨夏,我不应该才是隔着电话惊慌失措的那个吗?为什么反过来成我安慰你啦?”
齐玫半真半假的抱怨,希望借此让杨夏转移注意力,不要总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不过这次杨秋显然发挥了作用,她刚才说的那番让杨夏换位思考的话,把糟糕的情绪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困在里面的杨夏被她给捞了出来。
而在W市的齐玫正发愁这回离那么远,该怎么开导杨夏呢,只听杨夏在电话里开了口:“你说得没错玫,该我安慰你的,别担心,桐桐会慢慢地好起来,她会没事,我更会没事。幸好送医院及时,等她出了院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齐玫略微有些惊喜,为杨夏能够这么快自我调整好情绪。她没想着多问一句,只说了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我正准备出门的,结果考研的那个机构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是周桐取得了特别棒的成绩,机构才特意打电话来表扬呢,结果白期待一场。也怪我,忘了紧急联系人那里填的是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桐桐没去上课,他们以为出了什么事打电话来问我,我觉得既然有你在那桐桐出事的面儿不大,才问你她是不是生病了。一会儿我把机构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们也方便。”
“好的玫姐,不过桐桐确实成绩还不错,不愧是A大出身,这么多年没学习小脑袋瓜竟然没生锈。她之前参加了一次模拟测验,成绩挺好的,离她报考的院校可能差了一点,但如果其他院校的话,这个水平一次上岸的可能性很大。”
“是吗!”齐玫有点惊讶,毕竟周桐这次考研初步临时决定要跨专业,她脱离学生身份那么多年,复习时间短又没怎么摸过课本。齐玫原想着第一年玩着学一学,先熟悉适应一下新身份,上岸不上岸的不着急,不给她那么大的压力。但周桐不愧是周桐,优秀的人果然在不同领域都优秀。齐玫再开口时话里就带上了笑意:“看来这个集训还是有用的,桐桐确实该来参加。课程快结束了对吧,等你们回来请你们吃大餐,好好慰劳慰劳动脑子的桐桐,还有受到惊吓的你。”
杨夏笑起来,回答道:“好,等我们回去一起聚一聚。”
挂了电话,杨夏的状态已经彻底调整好了,她别扭的犹豫着怎么给妹妹道个谢才不显得刻意,没等她犹豫完想好措辞,杨秋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别谢我,我只是看不过去有个这么拉胯的姐姐。”
得,不用谢了,这熟悉的吵架前奏一打响,杨夏暴躁的情绪上来的同时,心里那一点儿别扭也烟消云散。妹妹还是熟悉的妹妹,偶尔的贴心也改变不了她本质还是个熊孩子的事实!
不过由杨秋主动挑起的这场架到底没吵得起来,一个是周桐还在医院,场合不对,姐妹俩都多少嫌丢人;另一个,平时要多不对付有多不对付的姐妹俩,一起经历了点不算严重的事情,算是同过甘共了点苦,真要吵起来彼此还的确有些不自在。至少得等过了这阵儿,没了此刻的情绪再吵。以后吵起来的机会怕是还多得很,不差这一回…
杨夏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周桐,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饰,杨秋看了眼姐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周桐,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有个线上会议?你回去吧,我守在这里,放心吧。”
杨秋把单人病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没敢开太大,只是让病床内的空气稍微流通。然后她坐回病床旁边的椅子,开始赶人。杨夏的确还有个线上会议,但她也的确不放心留周桐一个人在病房,她甚至还有过把笔记本带过来的念头。于是杨夏跟周桐再一次确认:“你能待在这里?你不是也有其他的事情?”
“我能,你放心吧真的,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我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我会不管她吗?”
“……”
杨夏没再继续说,但神情明显不是很相信妹妹的话。杨秋气结,郁闷的瞪了杨夏一眼,一副“你爱怎样怎样”的表情。好意递出去了人家不领情,你有什么办法?杨秋默默在心里把杨夏锤倒在地,面无表情的做自己的事不说话了。
最后杨夏还是把笔记本带到了病房里,三个人一个躺着暂时无知无觉,另外两个虽然醒着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毫无交流。房间里安静的恐怕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到声响。
嗡嗡的震动声在本就极静的空间里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是宋清给杨夏打来了电话。
这是杨夏第一次真正接到宋清的电话,之前宋清打过来要么恰好被周桐接了,要么顾着其他事情没顾上宋清的来电。挂掉齐玫的电话之后,杨夏给宋清回过,但没有人接,应该正在拍戏。
“杨夏姐,我是宋清。”
“我知道,你也想问我桐桐的事对吗?”
“是的杨夏姐,”虽然听得出来他在尽力压制,但语气里露出来的几丝急切还是没藏住。“桐桐好些了吗?我听玫姐说桐桐生病了,现在她好点了没有?”
“你不用太担心,桐桐现在在医院正输液,暂时还没醒过来,但温度降了一些,刚才医生过来了一趟交代了几句,意思是没有太大的危险,等下午差不多就能退烧,退了烧人就能醒。出了院开点药回到家按时吃,注意的事项我也都记得清楚,我会把桐桐照顾好的。”
杨夏说的再仔细清楚不过,她的语气平缓又真挚,让宋清心里一直得不到缓解的焦躁减轻了不少。
说实话,宋清在刚得知周桐病了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是“看谁都不顺眼,想找茬”的心态。不用马志文提醒,他自己就能感觉得到失控的情绪。但他没办法控制,他尝试过关闭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也试过阻止自己不断冒出来糟糕的、让他胆战心惊的念头,都是徒劳。除了平时关系就很好的俞江宁,就连大事小事不过心的岑靖安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指使副导问了他几句。
从来顺顺利利一两次就能过的戏份,这回足足拍了五六遍,短短的一场戏结束的异常艰难,宋清不停鞠躬道歉,庄裕琳和马志文差不多一上午都忙着买奶茶买零食买水果了。在休息的间隙里一遍遍打不通杨夏手机的时候,宋清甚至怨上了杨夏。
同在一座城市,住在紧紧挨着的两个房间,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彼此的脸,知道对方前一晚有没有熬夜,一起吃饭,熟悉对方的生活作息习惯…在W市,杨夏是唯一一个彻底融入了周桐生活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人,还能粗心大意到让周桐生病了呢?她到底是怎么照顾周桐的?宋清蒙着眼钻起了牛角尖,他选择性的遗忘了杨夏和周桐并不是连体婴,没办法时时刻刻都生活在一起,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还有得了头痛脑热发烧感冒的情况出现,周桐生病实在是怪不到杨夏身上。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放在宋清脑子还清醒的以前,他一定可以冷静对待突发事件,就算下一秒彗星撞地球,宋清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留出来一分钟思考带什么东西逃命。
很可惜,突发事件涉及到了周桐。只要是跟周桐沾了边儿,手指破了这种连创口贴都不需要的小问题,也能一秒变成需要消毒涂药膏的大问题。在宋清眼里,周桐就是所有人都眼馋觑觎的稀世珍宝,他恨不得将人揉碎了吞进肚子里好好保护着,任谁也偷窥不着一星半点儿,他简直听不得关于周桐不好的消息。
“麻烦杨夏姐了,请你一定费心照顾好桐桐,我会再找时间去W市看她,”宋清强压住内心的不平静和眉心抹不去的担忧,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辛苦你了杨夏姐,天气变冷,桐桐洗完澡嫌麻烦不喜欢擦干头发再睡觉,请你一定提醒她擦头发,桐桐吃的少,饿了又懒得动手索性糊弄过去,这样对肠胃特别不好,请你一定要监督她按时吃东西,哪怕每顿少吃一点多吃几顿。”
杨夏知道宋清心里着急,他又忙着拍戏看不到周桐,肯定烦躁的恨不得直接飞过来。所以杨夏不厌其烦的一句句应着宋清的话,尽量让他发泄出心里的憋闷。
尽管宋清似乎忘了,杨夏是周桐十三年的至亲好友,也是最希望周桐能快点好起来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