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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时候金宁已经可以自己骑着一匹马跑上一阵子了,思齐也可以骑着马慢慢颠儿上一柱香的时间。
在距离南阳还有一个驿站的时候,思齐和金宁碰上了金容:“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帮先生取嘉荫城送过来的资料,”金容指了指桌子上的三四册书籍,“你们一会儿坐我马车回去吧。你们胆子也真大,两个女孩子自己回来。”
“思齐爷爷给我们找的马车,云逸借给我们的马,”金宁翻着桌上的书,“瞎操心。”
“不过你这书,我看着挺眼熟。”
金宁说完,就和思齐跑去和车夫道谢,写了一封信递给小工,让他帮忙安置云逸的马。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南阳城就已是很陌生的样子了,主街上的银杏已经开始抽芽了,蔬菜瓜果也都摆到了外面售卖。
金宁和思齐刚一回城就来到修齐找姐姐,想炫耀一下自己新掌握的本领,顺便留一些从籽坞带回来的瓜果。几日不见,姐姐穿得反倒更厚了一些,还揣着个手炉在袖子里,一举一动间衣角处露出一个带有“上灵寺”字样的护身符。
金宁瞟了一眼那个护身符:“阿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姐姐好像意识到思齐和金宁看到了自己的护身符,便用袖子遮住了它,笑着回答:“我除了回了趟家能去哪儿呢?我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不像你们这俩小丫头。”
金宁听到姐姐的回答放下了心,才想到:应该是我多心了,上灵寺这个时候还不能去,姐姐身上挂着的应该是去年母亲上去求来的吧。
春播假回来之后毓秀会有一个中段测评,测评的结果关系到二年级的实践学习选择权,当然,也关系到最终排名。几乎每个方向必修课都会要求学生针对这四个月的学业内容写一篇文章。
除了为了毓秀毕业那个排名第一所能享受的待遇之外,更重要的是大多数毓秀的同学其实早已习惯了自己以前的那种刻苦努力的模式,每日饱读诗书文献,所以提笔写四五篇文章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对于这类文章先生要求得不多,就是想看看大家对课上的内容吸收了多少,自己也好对课程有所改进和侧重。
先生对文章的篇幅也没有硬性规定:“你们想写多少写多少,写个大纲式的也可以。”
不过各个方向的先生实在是低估了这一年级学生奋进的尽头,他们按以往的经验,以为每位学生最多写个三四张纸就够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每个方向会收上来十本左右少则二十页多则四五十页用纸捻穿订好的册子。
“云逸,你古坂老师那个写了几张?”
“我就写了两张,怎么了?”
“王和颐她们写了六七张了。”
“怎么写了这么多?我是少上了几堂课吗?”
“我才写了三张,我还在想要不要重新写。”思齐扶着太阳穴,翻着自己的几张纸。
“每个人上课有自己的感受,你写你自己的就好。”
“也是,古坂老师上课风趣幽默,可能她们联想到的东西多一些。再说了,每个人的文笔也不一样,要是多用点修辞,写得自然就多了。”
“我们方向的也是,已经有十张的了。”苏依依放下笔,甩了甩手腕,“我还在努力,准备写个六七张。”
“多写也不一定就是好的。这就像是看戏的时候大家本来一起在戏台下面坐得好好的,这时有一人站起来看,别人就觉得站起来看一定好,结果就都站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站到了椅子上。”金宁一边看书,一边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几天后,古坂抱着一摞册子和几张纸进了教室:“大家对我课堂的喜爱我都感受到了。”
他话锋一转:“但先生我吧,也是希望有一些自己的课余时间的,至于同学的膳食游乐我就不太想知道了。”
接着他又挑出几篇写得好的,一个一个点评指点:“柳思齐这篇写得详略得当,几个理论也都掌握得很好,还附上了自己找的例子,不错。你最后这句‘也遇到不少困难,比如在下课之后找先生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很隐晦,但我懂了,我会在书院多待一会儿给你们解惑。”
“王和颐这篇写得也不错,理论基本上都掌握了,就是文章结构还需要再打磨一下,文章语言的张力还可以有所提高,你最后三段的句子还可以再精简一点。”
“大家可以下去看看这几位同学的文章,尤其是陈念、林盈还有思齐、云逸的文章,她们四个人写得可能没有你们大多数人的多,但结构陈列规整,语序连贯,用词精炼,我觉得以后节约用纸也未尝不可,毕竟咱这边春天风沙越来越多了。”
古坂把文章一篇篇理好,折起来搁在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节课,我主要内容就讲到这里,接下来我看还有个半个时辰的样子,跟大家聊会儿天吧。”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或多或少有些崇拜我,我明白,毕竟我气宇不凡又平易近人。”
思齐扶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云逸也朝思齐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但我以前就是一玉峰城的莽撞小伙儿,后来有幸拿了家乡的名额,还一不留神考上了南院。最后学成出院的时候还拿了个优秀学生,但其实这个就很一般了,毓秀的哪个老师不是南院优秀毕业生。哦,毅轩先生不是,他是载物的。”
“噫~”
古坂先生还是这么“幽默”,这么会拉踩,让一众学子为他连连“赞叹”。
“我刚进南院那会儿,那叫一个勇啊,大家脑子都很好使,我这不能落后啊,我就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就光学习,别人读一本书,我读三本,结果中段排名没上去,人也不行了。后来我觉得人生无望,身子也确实撑不住了,就生了场大病,有一个月都没去上课。天天就在床上躺着,等医学老师过来把脉,等着同学给我送饭送水,念故事。诶,这么一想那一个月我过得也挺爽的,感觉提前步入了有儿子的中年生活了。”
全班笑声频起,引得旁边坐在办公室里当班的执事和先生轮番过来拍门警告。
“天天头晕脑胀,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随时都觉得自己要把年轻的生命献给南院这片土地了。我躺在床上,两眼就直勾勾地看着床帘,我就想着,这留在南阳固然重要,但命更重要。”
“后来,病好了。当时确实也病得不轻,人好了以后也没什么力气。我同学就拉着我每天去主街溜达,你们知道三个大男人天天去布料店看掌柜做你们女生穿的马面是什么感觉吗?”
“不得不说,看压摺还是挺放松的,你们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看。”
“我那俩同学全是南阳人,我也跟着他们去了不少他们经常去的馆子啥的。但我后来人精神了以后,一想,你们俩南阳人没有留南问题,我有啊,我可不能让你们嚯嚯我。我就说:你们不学,我得学,我这还指望学成在南阳讨份好差事。”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放假回来一看年终测评,我排第三,然而就是这俩人排在我前面。我就纳闷了,我心态崩了,我就又病了,又过上了中年生活。我年轻时候身体不太好,这都不是重点啊!”
班上所有人都在听着古坂老师的故事,他讲得绘声绘色,所言所感与他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高度一致。
“我这半个月我就在想我都学了些啥。结果,诶,半个月我没翻书本,我发现什么也不记得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它们,我只不过跟印书一样把他们短暂地记在脑子里了。不得不说年轻的时候脑子就是好使,现在不理解根本就记不进去。”
“现在想想,当处为了那些名头,为了不比别人差自己费了不少力气,倒不如后来好好体验生活,学的时候用心理解,吃的时候好好吃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来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