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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城在见到穿男装的苏小木的那一刻,属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但心里又觉得,苏小木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实属情理之中。
“既然要来,那为何不早些同我说?你我二人一起上路,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顾景城同苏小木同坐在驿站的二楼,顾景城身份特殊,可以一个人住单间,也能让下人专门给他准备一桌饭食。
如今离京城近,他们这一群人在这里还能吃些好的,等再往江南那边走,遇到了受灾之地,伙食就不会有此刻这般好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事,苏小木早就已经做好了要受苦的准备,她眼下也可以平常心对待此刻的饭食,所以坐下来以后,苏小木立刻拿起桌子上的馒头就啃。
她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的回顾景城的问题:“我要是跟你说了,咱们二人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松的坐在一起说话?我跟你一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二人是夫妻,既然说好的荣辱与共,那我就不能一个人在京城享福,看你在江南受苦吧?”
“我……”
顾景城蹙眉正欲回,但刚开口就被苏小木把所有的话堵进嘴里。
“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了,眼下我人已经在这儿,是一定要跟着你去江南的,你与其想怎么赶我回去,不如好好思考,到了江南以后你要怎么赈灾,那可是一条条可怜的性命,全然都等着你去怜惜。”
旱灾与洪灾,是每年江南江北都会遭遇的,与之不同的不过是每年灾情不同,或是严重或是轻微。
碰上今年这般,那就实在恼火的很,要朝廷下大力气去赈灾。
“不说了,说什么话你都能把我要讲的抵回去,总归你一贯有主意,或许此次还能帮到我不少。”
顾景城也是接受现实了。
并且他此刻心里也开怀的很,纵然自己不想承认,但也正如苏小木说的,他们是夫妻,本就该荣辱与共,共抵风险。
只是对于江南此刻的情况,顾景城原本脑海中有许多设想,他看过不少往年受灾的记录,心理原本已然对这次的灾情有了底,但在一双眼睛真切看到江南实景的时候,还是不由的……叫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该怎么形容此刻眼睛看到的所有一切?
顾景城和苏小木在一处小山丘上向下看去,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只冒出两个字——荒凉。
受灾之后的江南村落,破旧不堪。
他们的眼前偶尔有一二个面黄肌瘦的人走过,偶尔耳边能听见三四声悲痛的哭声。
抬头望天空,是成帮结队的乌鸦嘶哑着嗓子从空中飞过。
乌鸦不详,盘旋过的天空必然有人去世。
一场大水,或者说是许多场大水,直接摧毁了眼前的所有一切。
数不胜数的灾民,空中整日都在盘旋的浓烟,顾景城和苏小木此刻能够看见的,除了这些以外,江南就什么都没了,
这原本是大陈最为富庶之地,可眼下只剩一片无声的死寂和弥漫在整个江南的绝望的气息了。
“万里江南,竟到了这步田地。”
顾景城目露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南万里,虽是大陈最为富庶之地,商业最为发达之地,可它发展的时间短,细究起来对比大陈其他地方,也算是地广人稀了。
江南的百姓性子温润,应着这片水土养育,比起其他地方的百姓来说,自有一股婉约气息。
原本是一片商业发达,该充满欢声笑语,与百姓安居乐业的幸福景象,但因为每年的洪水肆虐,现如今却已是一片狼藉之景。
百姓因为洪水流离失所,痛哭和哀嚎声环绕在江南的上空,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顾景城和苏小木两人并肩而行走在江南的官道上,他们看着躺在路边乞讨的百姓,皆是目露怜悯之色。
这些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完全看不到以往的安详之貌。
虽然他们长的面容不同,但眼眸中空洞与绝望是相同的,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浓烈的绝望与死寂。
进了江南的城门,眼前能够看到的流民与乞丐的数量更加多了。
自先帝开辟江南商道以来,这近百年的时光,江南都是大城最为富庶的地方。
原本该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的富庶之地,眼下却城门大开,没有任何人看守,城里也没有任何的商贩做买卖。
商人是江南的根,如今好像它的根都断了。
无根之城,可想而知江南已经到了它最岌岌可危的地步。
“知道悲切,却不知是这般的悲切。”
顾景城眼里有难以掩饰的痛意,他和苏小木一步一步的往里走,每一步顾景城都走得非常的艰难。
他们的眼里依旧是宽敞的街道,空旷的集市。
这些大体都还保存着,但街道旁的店铺房屋都只剩下断壁残垣了。
唯一能够窥见的,是细看那些墙壁,还依稀能够在上面看见墙壁上精致篆刻的花纹,这些花纹,原本是江南富庶的象征。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百姓流离失所,街道上的乞丐衣不遮体,哀嚎是从每个街道往外扩散的。
“原来还是我想岔了,我没想到这次的灾情居然这么严重,我还以为洪水再怎么厉害,也最多跟我们上次面临的雪灾差不多。”
苏小木在现代,几乎是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纵然是之前在府城,接连面对了蝗灾跟雪灾,也在提前有预知跟做了万全之策的准备下,没瞧见过这样惨烈的情景。
所以今日苏小木才时时切切的感知到,受灾的百姓所要遭遇的苦难,是惨不忍睹的。
苏小木心痛的在旁边叹气,心里百感交集。
“天灾到底是天灾,又无可避免又无法承受,不管原本是怎样的地方,怎样高贵的身份,到底都是血肉之躯,一旦遇见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属实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填了。”
皆是春日,京城和江南相距不足千里,此时的处境却是天差地别,叫人感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