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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龙回来了。
小小的个子，头发乱糟糟的，一身好好的白衫又脏又烂，身上裹了一身稀泥，还发着臭味。
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像是哭过许多次。
见到顾北渊，赵文龙先是眼里一亮，又落了光，只瘟瘟地跟顾北渊和苏小七打了个招呼，”师父，姐。“
”嗯。“顾北渊朝他点头。
现在并不是休学的假期，赵文龙应该在书院念书的。
苏小七起了身想走过来，正想问他两句，又见药老神情，就只好蹲回去继续扎马步。
赵文龙就这样进了屋，恰好冯婆子也回来了，她与赵文龙就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的事，当然瞧见这幕，当下就跟了进去。
”文龙？你咋回来了？身上衣服怎么破成这样，快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对不起，婆婆，我不是故意的。“赵文龙十分愧疚。
这衣服是姐给他才买不久的，他许久没穿新衣了，爱不释手着呢，如今破成这样……
”没事没事，你不在的时候，我按你的尺寸又做了两件，一会我去给你烧水洗，洗过澡后你就换上。“
说着冯婆子就去给赵文龙烧水了，又在他洗澡的时候给他热了粥，等他换好新衣后，冯婆子将粥端来。
洗干净的赵文龙总算好些了，方才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冯婆子还以为家里来了一个小乞丐。
赵文龙端着碗小口喝着，冯婆子就捻着针线给他缝衣服。
”文龙啊，有不开心的要跟婆婆讲，别憋在心里。“
见冯婆子这样关心她，赵文龙眸子里闪着泪光，小鼻子一抽，又将那悲伤的情绪压了下去。
”我……我不想上学了……“
冯婆子又问，”为啥啊？“
”我……我不喜欢上学……“
”怎么会呢？念书苦些，但婆婆了解你，你不是个害怕辛苦的孩子啊。“
冯婆子咬断线头，起身要收拾赵文龙的饭碗时，低头就瞧见他脖子上的淤青。
冯婆子急了，又拉开他的手腕，果然，衣服下的都是青块，还有针眼。
冯婆子眉头一横，”说什么不爱上学，你这是被打了啊！“
赵文龙连推脱，”没有没有，我自己摔得。“
”放屁，摔能摔成这样？“
能，他就是摔成这样的。
书院里有三位夫子。
院长张姓，是从上京来的进士，本应入朝为官的，见了朝堂黑暗后，就辞官归隐了，来到这小乡镇自己办学，志在培养出一批干净的文人，重整朝堂风气。
后两位没法比，是张夫子就当地找的秀才。
其中一位是知府姨太太的堂弟，托了关系进去的。
赵文龙进去的时候，因为长久没学习，在分班测验的时候成绩不佳，恰好就分到了这位夫子手里，从基础学起。
这位夫子贾姓，别的夫子没什么规矩，但这位有，别看他学识不高，要求挺多。
进他班里的都要给点润口钱。
苏小七应是初来乍到，并不知晓这个规矩。
赵文龙自觉欠了姐太多，也不会提出来这点，怎么能让姐再花无妄钱。
总之，苏小七就没给这润口钱，当然，就凭她的性子，知道了怕也是不会给。
全班都给了，就只有赵文龙家里的没给，这贾夫子就打算好好‘教育’赵文龙，好生‘提醒’一下赵文龙家的家长。
因此常常引着班里的其他学子欺凌赵文龙。
赵文龙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如何跟一个大人斗，何况这个大人还有许多小狗腿子。
这些人就使着各种把戏折腾赵文龙。
比如在他被褥里放了细细的银针，比如往他饭菜里吐唾沫，比如将他从楼阁上刻意撞下去，或者诬陷他偷了东西。
赵文龙这回就是叫人撞下去的，跌进了学院里的一方臭水沟。
柏山书院每个班外都有一个荷塘的，由各自班级的夫子管着，意为提醒诸位夫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品格。
可贾夫子哪在乎这个，也不是没种过，就是种了也懒得打理，这小荷塘就活生生变成了一条臭水沟。
赵文龙就是掉进了这沟，差点没被呛死。
赵文龙本来是一直忍着的，他不想跟姐添麻烦，就从来没说过这个。
可这会，冯婆子问起了。
赵文龙的神色变化都落在冯婆子眼里，冯婆子可心疼坏了。
好好的一孩子，进去前还挺阳光活泼的，这会儿满脸抑郁，不爱说话，眼睛也是肿的，不知哭了多少回。
赵文龙红了眼圈，”没事的婆婆，我以后我不去上学就好了。“
”你跟婆婆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婆婆给你撑腰。“冯婆子放下针线，拉住赵文龙。
赵文龙支吾不言，只低着头要哭不哭的。
那些伤啊，新伤加旧伤的。
冯婆子瞧得心里极不是滋味，当下就要拉着赵文龙去镇上。
”不行，我要去你书院找夫子去，我家的孩子被打成这样，他们必须给个说法。“
赵文龙给感动地不行，婆婆这样在乎他。只是，要是叫姐知道了……会不会嫌弃他麻烦……
冯婆子拽着赵文龙出去的时候，药老正在教苏小七‘扫风腿’。
”看哪儿呢？小七，好好练，这扫风腿练好了，对你的轻功很有帮助。连渊儿都跑不过你。“
苏小七本来看向出去的婆孙两人，听药老这样说，苏小七顿时来了兴趣，好家伙，能比顾北渊厉害！那必须得练啊！
时间过得很慢。
反正苏小七是这么觉得的，等到天黑就像过了一整年。
苏小七练了一整天的扫风腿。
也不知道是练武苦还是因为担心。
冯婆子二人这时候都还没回来。
”小七啊！小七！出事儿了！“是老杨的声音。
苏小七忙去开门，就见老杨将冯婆子背进来，也是一身泥泞，那泥巴发臭，和赵文龙那会没差多少。
赵文龙也哭着进来。
苏小七将人迎进去，春夏去烧水了，将冯婆子扶进去照看了。
其他人就留在院里。
”这是怎么了？“苏小七皱着眉头问老杨。
老杨摊手，“我也不晓得啊，下午我载她们去镇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约好的时间却一直没人来，我都以为冯婆婆带着孙子回家了，文龙来跑找我，说婆婆被人推下了臭水沟，他一个人捞不起来，我赶紧跟他去柏山书院捞人的。冯婆婆上了年纪，这样一泡，气息就弱了……”
“是书院里的贾夫子，他平日里就带人欺负我，婆婆看不过去，是为我去讨公道的，结果还没到张夫子那，就叫贾夫子叫人绑了，他们打了我们一顿，还将婆婆丢进了荷塘里。”
赵文龙哭着说到，他原本不想说的，结果还是给姐和婆婆带来了麻烦，姐会嫌弃他惹事生非的吧……
却见苏小七涨红了脸，骂的竟不是他，“这些狗东西，竟敢欺负我弟？看我不把他的书院拆了！”
姐……没生气？也没嫌弃他……
苏小七气上心头，忙拜托药老好生为冯婆婆调养，自己则一把操起赵文龙往书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