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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也以为是假的...”
李承安幽幽道:“半年前,黑风山上的黑风忽然停了。
你知道的。
许老贼向来对这种东西比较好奇,看到风停了,他忍了大半日,终究没有抵抗住对幽静小道的向往,一头钻了进去...
也活该他命大。
进去后居然没被破碎的虚空割成碎片...
只是再出来时,
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儿了!
当时寨子正在给他办丧事。
饿得两眼发昏的他直接坐上桌子吃席,好死不死还坐了小孩儿那桌...
被抢了肉菜的孩子们气得发抖,把他揪到了我这里,非要我再赔他们一桌菜...
我思来这席不能白办。
心下一狠,
又把他丢了进去.....
没想到他运气是真好,非但没死,反倒又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甚至记住了路线...”
说到这里,
李承安目光幽幽地看着两眼乌青的许老贼,满脸痛惜道:这次他叫许多人都给瞧见了真身,没法子再丢进去了...
我只好给寨子里的父老乡亲们退了礼钱。
唉...
叫他们白吃了一顿!”
......
听完来龙去脉,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狗贼,可真是个好主子啊...”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怀里那枚须弥戒都有些烫手。
毕竟许老巅遇到这样一个主子。
已经很可怜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钱袋子更可怜,陈知安终究没能把储物戒掏出来,只是怜悯地看了许老贼一眼。
然后不动声色挪了半步,离他远点...
......
半炷香过去,柳七没回来。
又是两炷香过去,柳七还是没回来...
李承安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招来呆呆站在一旁的许老贼低声道:“快去寨子让王木匠把你的棺材翻出来捯饬一下...
给邱大厨说一声,
如果天黑之前我们还没回去...
就杀猪宰羊,准备吃席...
记住,
这次得先收礼再让他们上桌!
可不能搞错了顺序...”
“是,大当家!”
许老贼记下顺序,转头向山后的寨子跑去。
就在他即将消失时,陈知安飞身挡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
“小...小侯爷...”
许老贼舔了舔嘴唇,有些忐忑,正待说话。
却见陈知安冷冷道:“柳先生是本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棺材...
得要新的...
还有帛金...我要一半!”
“呃?”
许老贼走了。
三步一回头走的。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他嘴角不争气地为自己和柳七流下几滴泪水。
下定决心,这次还坐小孩那桌...
......
天色渐暗时,
寨子里传来凄厉的杀猪声...
陈知安和李承安并肩蹲在石头上,目光幽幽地看着石洞。
眼见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李承安抬头看着悄悄爬上云梢月亮,用手臂碰了碰陈知安,低声道:“天黑了,柳先生还没回来...”
“是啊,天黑了!”
陈知安叹息道:“该吃席了...”
衣袖一抖,
陈知安从石头上起身,满脸痛惜:“老七真惨,尸骨无存,还好辇驾上还留了件他穿过的青衫...”
便在两人勾肩搭背,踩着月色向黑风寨走去时。
黑漆漆的洞里缓缓走来一道落拓青衫,只见他嘴角勾笑,幽幽道:“青衫破旧,终究不是真人,老板...要不我躺进去?”
听到这幽幽话语,
陈知安和李承安脚下一顿,相视一眼后,咻咻卷起两道残影往山下跑去...
当他们回到寨子时,
寨子已经挂满了白布,一口漆黑薄棺孤零零停在忠义堂内,唢呐声飘在黑风寨的夜空...
寨子里人影重重。
先前跟在李承安身旁的十二位山贼头子们忙前忙后招呼着来往的宾客。
每当有宾客入堂吊唁,他们总会诚挚鞠躬谢礼。
然后引着客人朝记账处走去。
“二当家,这次是谁没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杵着拐杖,边从兜里掏出铜板记账边问道。
许是因为他耳背的缘故,说话嗓音贼大。
正准备接过礼钱的二当家李玄策嘴角微抽,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却见那老头浑浊双眼扫过十二个山贼头子,见他们都健在,脸色瞬变,扯着嗓子喊道:“是大当家没了,还是军师没了?”
此言一出。
满寨骤然一静。
紧接着便响起嘈杂的哭闹声,有人更是呼天抢地喊魂道:“我短命的大当家唉,没福的军师唉,你们死的好惨唉...”
此情真挚,感天动地。
刚迈入寨子的李承安嘴角一抽,脚步瞬间缩了回来,双眼四处乱瞟,想去孩子那桌躲一下。
陈知安和柳七见此。
不约而同邪魅一笑。
大步迈进寨子悲切喊道:“呜呼哀哉,痛失吾友...
大当家,
我来晚一步啊!”
......
李承安最终还是没收到礼钱。
当乔装打扮的李承安被那群孩子揪到李玄策面前后,寨子里的婆姨们瞬间便认出这厮正是黑风寨大当家。
硬是撵着喝的伶仃大醉的汉子们去讨回帛金。
又饱餐一顿、留下满地狼藉后才心满意足离场...
此时,
李承安嘴里叼着竹签,躺在陈知安送他的椅子上,目光迷离看着寨子里稀稀疏疏的灯光...
陈知安躺在他身旁,悠悠问道:“所以你在十二岁时,就已经是黑风寨的大当家了?”
“是啊!”
李承安吐出竹签,随意道:“皇宫里待着惹人生厌,我只好出来自己玩儿了!
寨子里一千二百七十九户人家,全是这十四年搬进来的。
他们最初也不是山贼。
只是在青州没了活路,想到长安讨生活罢了。
奈何我那狠心的爹,对青州籍的人莫名厌弃,甚至偷偷让王富贵把他们撵出了城...
恰逢我初出茅庐,拎着九环宝刀又把他们给劫了。
没想到这一劫,
竟劫回了个寨子...”
陈知安歪着头看着李承安,许久之后才幽幽道:“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不太一样...”
“是啊!”
李承安嘴角勾起自嘲:“毕竟我只是一个婢女生的杂种嘛,而且那婢女还只是青州一家破落户的女儿...
不敢和那几个天潢贵胄称兄道弟!”
“你打算做一辈子山贼头子吗?”
陈知安捡起桌边的花生丢入口中,悠悠问道:“听老七说,李玄策是通玄境小宗师,二十年前在长安城以一篇《人策论》震惊朝野的兵部侍郎。
因为策论太过惊世骇俗且杀心过甚,甚至让阁老门不敢落笔评判。
最终上呈御书房,
你家老子御笔一挥。
给了纸上谈兵、误国误民八字批语!
直接把一个文武双全有望执掌兵部的兵部侍郎贬的一无是处。
一代人杰被剥了官袍!
就此销声匿迹二十年,谁曾想他却成了黑风寨二当家...”
“知安,你小子可别瞎想,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李承安幽幽道:“李玄策是我舅舅,亲舅舅...”
“我也没瞎想啊!”
陈知安没在提及。
沉默半响后笑道:“那黑洞以后别给人看了,老七说那位魔道圣人是入了魔的道门前辈,洞天虽然破碎了,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闯进去的。
内里别具洞天,阡陌纵横...
约莫再过半年魔气就要彻底散了。
到时候你可以把黑风寨搬进去,自给自足至少能养活上万人!”
“什么?”
李承安惊叫一声,转头看着远处正与李玄策对弈的柳七,震惊道:“柳先生真这么说?”
“我七哥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陈知安不悦地瞪了李承安一眼。
“呵呵,哪能?
柳先生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承安嘴角微抽,陈知安这厮是捡到宝了啊!
早知道昨年就该出手,先他一步把柳先生弄进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