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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徐凤年话语的则是一声盖过了风雨声的铿锵声。
抓住徐凤年说话分神空隙的薛宋官这一击可是用出了全力。
只见这雨夜当中忽地亮起了一根宽至整个瓶子巷的银线,轻易便将那瓢泼大雨给分隔开来。
但这还没完,盘膝而坐的薛宋官十指轻巧地在琴弦之上滚动起来。
一道接一道的银线瞬间便将这瓶子巷化作了一处无处可逃的牢笼。
面对这天罗地网般的杀机,徐凤年轻叹一声:
“就不能好好聊一聊吗?
你还真是有职业操守啊。”
言罢,徐凤年就欲出手让薛宋官明白都是大指玄也有差距存在。
不过突然见到薛宋官身边突兀出现黑衣人的徐凤年忽地停下了动作。
听见徐凤年没了动静,薛宋官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不解。
难不成这北凉世子殿下想死不成?
可没等薛宋官念头落地,她心中警兆就突然大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记突兀而至的手刀便向她的脖颈处切来!
这一瞬间,薛宋官全身毫毛竖起。
跳过了金刚直达指玄的她最怕的便是被人近身!
而如今有人竟是趁着她全力出手之际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她身旁!
是蛛网!
北莽蛛网的提杆!
比之那捕蜓郎还要更胜一筹的提杆!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的薛宋官猛地一拍琴尾,那焦尾的古琴霎时竖起以自身断裂作为代价堪堪挡住了那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
借着这一手刀退出数步的薛宋官再听自身先前所处之地时,已然多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只是那点动静并不足以勾画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来。
那蛛网提杆多半是穿了特殊的鲛衣,否则的话雨珠落于其身上断然不会如此动静。
拉开了距离的薛宋官眼里露出了了然之色。
随后便果断地拉断琴弦,发出了一记无差别的攻势。
等云消雨歇之后,薛宋官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而那身穿黑色鲛衣现身的蛛网提杆同样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场第一次针对北凉世子殿下的暗杀竟是如此虎头蛇尾结束了。
一直戒备着的姜泥和陈渔都是满眼茫然,完全没想到在这北莽还有人会帮他们,更没想到对方一击不成便立刻遁走了。
这场面属实像儿戏多过于像暗杀。
先前早已用眼睛看见蛛网提杆出现的徐凤年在见到对方的一瞬便已明白了北莽的意思。
毕竟这蛛网提杆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面前便是表明双方暂时是友非敌。
也就是说在他见过慕容女帝之前,他徐凤年暂时不用担心蛛网方面会对他不利。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至于那有希望化敌为友的薛宋官,他们不久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瓶子巷的暗杀虽然告了一段落,但那飞狐城城牧府上的杀戮却是才刚刚开始。
六名捕蜓郎闯入府中见人就杀,竟是杀得府上流下来的血水到了雨水都冲刷不掉的程度。
而那飞狐城城牧在见到捕蜓郎现身的那一刻便知自己买凶杀人一事已然曝光,直接在梁上悬了根白绫自尽了。
当然,这些北莽内部的动乱暂时和徐凤年无关。
走出了瓶子巷的徐凤年已经撑着那广寒楼赠送的油纸伞来到了一处废弃已久的破庙前。
此时漏风又漏雨的破庙当中隐有火光闪现,依稀可透过破庙残破的门窗见得里面有一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正在酣睡。
在这邋遢汉子身边则有一名看似专心致志拾掇着篝火的仆人在守夜。
似是察觉到有人到访,这守夜的仆人警惕地用一双斗鸡眼望向了门口站着的富贵公子哥。
徐凤年笑着对这仆人扯了个蹩脚的借口道:
“在下路上遇见流寇,一身行囊均被人劫去,如今无钱住店,只能在此叨扰一二,还望恕罪。”
仆人听到这话,眼中倒是毫无波动,只是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自己说不得话,再指了指自己的主人示意要由他来做决定。
很快那醉醺醺的汉子便被自己的仆人摇醒。
悠悠醒转过来的汉子第一时间并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对来人打扰其睡眠之事破口大骂,而是熟练地摸向腰间酒葫芦,习惯性地抬头闷了一口烈酒漱口后,眼神中这才有了聚焦。
等看见了突然造访的徐凤年后,汉子眼里同样也是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哼了一曲北凉腔的霸王卸甲,看起来洒脱至极。
一旁的姜泥见到这汉子如此作态,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昔日的先锋军大都统怎会混得如此德行?”
听见姜泥说话的汉子本欲发怒,等瞧见说话者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后顿时面色一变,从手中掏出一把柄上有着明珠镶嵌的豪华匕首来一边挂着那多日曾修缮的胡子一边开口道:
“小姑娘,此言差矣,你不会在闻到我满身酒气的时候就认为我是个酒鬼了吧?
你要知道老子当年来这飞狐城时身上可是挂着两柄名剑。
其中一柄烛龙还正挂在那挂剑阁中最显眼的位置呢。
至于另一柄鱼蚨被我卖给城牧府挣了千两黄金!”
烛龙?鱼蚨?
听到这两个剑名,姜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对春秋往事知之甚多的陈渔心头一动。
不管是烛龙还是鱼蚨,这两柄剑都是当年吴家剑冢九骑破万人之时遗落在北莽的名剑!
若是徐凤年真是来找那北凉王妃的亲弟弟吴起,那么显然是找对了人!
只是如姜泥所说的那般,现在的吴起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先锋军的大都统了。
即便他再不承认,如今的他也只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徒罢了。
而且刚刚在那广寒楼中听那安阳姑娘的描述,这吴起已经成了一个每日只懂寻花问柳的存在。
这种生活过久了之后,这吴起还能有几分从前风采?
怕是半点都无了吧。
这样的废人徐凤年便是请回了北凉又如何?
只是多了一张挥金如土的嘴罢了。
就在姜泥和陈渔都暗自叹息于吴起的堕落时,徐凤年却是对着那一旁照顾着篝火的仆从躬身道:
“舅舅,凤年来接你回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