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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雨利宗为儿子的事情请假太多,厂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瓷厂经过几年的过度膨胀后,从去年开始销售量逐渐下滑,效益变差,瓷厂开始酝酿部分人下岗的大动作。到了1994年春天,厂里确定出第一批下岗人员名单,名单里果然就有雨利宗。
下岗名单正式公布之前,瓷厂总厂廖厂长亲自找雨利宗谈话。
山花乡瓷厂共有三个分厂,分别生产碗、杯子和盘子,三个厂加起来共有1000多人。廖厂长今年只有30岁出头,长得浓眉大眼,方面大耳。这么年轻就坐到总厂厂长的宝座上,不仅是因为他从底层干上来的,还因为他有头脑,做事果断,尤其擅长处理一些纷繁复杂的问题。无论人到哪里,都可以很快把气氛掌控在自己手里。
说来也奇怪,雨利宗一走进廖厂长的办公室,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恐惧。谁都知道,往常廖厂长见下属习惯于坐在他那张两米长的老板桌后面,下属则坐在他的对面。当然,廖厂长直接在办公室里见最底层的一名员工,更是破天荒第一次。
见雨利宗进来,廖厂长就像见到老朋友似的,直接把雨利宗拉到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坐好,还亲手给雨利宗泡了一杯云雾茶。沙发软软的,雨利宗只敢坐半个屁股。廖厂长的声音柔和而有磁性,但是,雨利宗今天听来,每句话每个字,都如芒刺在背。
廖厂长先跟雨利宗介绍了工厂目前的困境,工厂要继续发展,就必须有壮士断腕的决心,需要裁减一批人,减轻企业负担。
“老雨啊,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跟我父亲还是老相识,本来怎么都不应该让你下岗呢,只是你去年请假太多了,厂里很多人都有意见啊!”
“廖厂长,我家里的确很困难啊!我老伴常年生病,……”雨利宗开始诉苦。
“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有了解。”廖厂长笑着打断雨利宗的话,侃侃而谈,”你大女儿在军工厂上班,工资高;你小女儿现在开店做生意,我前几天还去她店里买过东西,生意做得也还不错;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前年在厂里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工厂。那个时候,很多人就跟我说要让你下岗,我就拦住了。咱们不搞株连九族那一套。”
雨利宗听到说起儿子,心里发虚,这是他的软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廖厂长看在眼里,摆摆手,继续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当然,你儿子现在吃牢饭,这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一直在厂里上班,现在可能已经是工厂里的骨干,那么谁还会让你下岗不是?”
“现在你家里还有雨秀在瓷厂上班啊,两个人至少保一个,这也是我们此次搞下岗的一个原则。”
雨利宗本来是有一肚子的委曲要发泄,如今没了脾气,廖厂长后面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想想雨秀还在瓷厂呢,如果闹起来,厂里让雨秀也下岗,……,雨利宗越想越怕,最后反而是千恩万谢地走出办公室。
雨利宗是属于还有三年就退休的人员,下岗以后,工厂会继续为他缴纳社保,一直交到退休。但是下岗期间不再发一分钱的生活费。
雨利宗心里盘算开了,家里让儿子反复折腾几次,已经由当地的富裕户,变为贫困户。如今不但没有一分钱的存款,反而还欠了外债。下岗以后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生活问题。
这个周末雨艳一家三口回到娘家,看到雨利宗也在家,文文立即甜甜地叫一声“外公”。
“啊,文文又长高了。”雨利宗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老爸,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呢?”雨艳问道,在雨艳的印象中老爸不到天黑不会到家
“你去叫一下霞妹,晚上咱们开个家庭会,让她早点回。”雨利宗没有正面回答雨艳的问话。
“开家庭会?”雨艳有些莫名其妙,本来想再问明白些,看到雨利宗一脸的阴云,也就没有再张口。雨艳想到妹妹跟云秋鲤开店这么久了,自己还真应该去看一看。于是,雷海涛和文文留在家里,雨艳去店里找霞妹。
走进市场大门,就能看到小妹店里货摆的满满的,雨霞满面春风地给两个妇女称着墨鱼干,雨艳注意到雨霞店里现在用的是电子台秤,这比早期的杆秤要方便多了。
云秋鲤显然是刚进货回来,正在忙着上架新品。
云秋鲤的母亲则离店七八米远,在煤球炉上炒着菜。
雨艳走向前,跟雨家人一一打过招呼,以前雨艳听说过,云秋鲤的姐姐云秋莎也在店里帮忙,雨艳特意两眼四周搜索了一遍,却没有找到。
雨艳见雨霞跟两个妇女做完生意,就把雨霞拉到一边,悄悄地把老爸要在家里召开家长会的事情告诉她,并让她早点回去。
开家长会?雨霞听了都觉得新鲜,长这么大,她还头一次听说老爸要召开家庭会。再想问得细一点,看到雨艳也是一副无辜的表情,也只得作罢。
雨霞和云母打过招呼,又跟云秋鲤交代了几句,便和姐姐、姐夫一同回家。
“嗯,霞妹,怎么没看到你姑子云秋莎啊?”路上,雨艳奇怪地问道。
“她呀,去鹏城打工了。”接着,雨霞告诉雨艳,本来云秋莎春节前结婚的,结果在结婚前一天,两人突然就闹翻了,云秋莎还扇了那个男的一巴掌,那男的为了能留住云秋萨,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还给云秋萨下了跪。但是,云秋萨还是第二天就去了鹏城。云秋莎到鹏城后一直在一家西餐厅里打工,干了两个月就当了主管。
“云秋萨那么一个温柔绵软酥到骨头里的姑娘,和那男的又是青梅竹马,都好了那么多年了,马上要结婚了,怎么会一下子闹成这样?”雨艳心里充满了疑惑。
“秋莎可不仅仅是漂亮,骨子里也要强的很呢。”雨霞接着告诉姐姐,云秋莎原名叫云秋桃,她长大后嫌这个名字太土气,就自作主张地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云医生当时气得恨不得打她两个耳刮子,最后看到木已成舟,也就只好由着她。雨霞从这点上推断出,云秋莎可是很要强的呢。
回到家,雨秀已经做好了饭,除了绿叶菜,还有蒸香肠,辣椒炒腊肉。知道姐姐、姐夫回来,饭菜的数量自然比平时也多一些。
“老爸,咱们家里可是从来没有开什么家庭会,今天闹的是哪一出啊?”吃完饭,雨艳是老大,带头问道。
“家里以前什么事都不会跟我商量,今天我的待遇也升高了啊!还可以参加家庭会。”雨霞和云秋鲤的小店经营已经正常,说话也就有了底气。
只有雨秀没有做声,她跟父亲在一个厂上班,第一时间知道父亲下岗的消息,她已经猜到父亲接下来要谈什么。想到平时雨霞在店里做事,在店里吃饭。姐姐雨艳几个星期才会回来一次,实际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天天在家里吃饭,,却没有交一分钱伙食费,自觉理亏,只好默不做声。
“是这样的,我现在下岗了,没有一分钱来源。大家看,后面我和你妈的生活费怎么办?”雨利宗直接说出开会的目的。
雨艳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们就只有一个老爸,怎么样也不能让老爸饿死啦。老爸,您先说一个月要有多少钱才够呢?”
雨利宗伸出一根指头,难为情地说道:“一百块,你们看可不可以啊?”
“一百块钱是不是太少了,够不够啊?”雨艳关心地追问道,她心里也在盘算:这两年工厂大幅提高工资,老公现在每月工资差不多已经有300元钱了,今年年底应该就能拿到工程师职称,薪酬上可能还可以加一些。雨艳自己,因为休18个月的哺乳假,错过了加工资的大好时机,但多少也加了一级,是有能力负担的。
“够了!”雨利宗说的斩钉截铁,他心里有杆秤,蔬菜自己种的都吃不完,只要够买米,平时再买点肉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他不希望加重子女的负担。
“那好,我是老大,我先带个头,我每月出60块。我提议两个妹妹每月出30块,一共是每月120块。这样有没有人有意见?”雨艳问道。
“我没有意见”这是雨霞的声音。
“我也没有意见”雨秀也表了态。
“好的,那咱们今天就把这个月的钱清了吧。”雨艳从雷海涛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60块钱,递给雨利宗道,“这是我这个月上交的钱,我的钱交清了啊!要记到本子上啊,老爸。”雨艳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叮嘱老爸。她是担心雨秀以后会蒙混过关,如果记上账,自然就不好耍赖。
雨秀和雨霞也分别找出30元钱交给雨利宗。
解决掉老爸的生活费问题,雨艳心情好了许多,这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