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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学
Z省，泽安市中河高架。
夏末早晨，阳光已不再带有那一股灼热的炙烤感。
微热的风轻轻拂过粉色月季花的花瓣。
高架上，正值早高峰，车流缓慢向前移动着。
车流中，一辆车身贴膜成淡蓝色的迈巴赫S680车内，传出对泽安市交通网的抱怨声。
“下班时间进城堵，怎么上班时间出城还堵。”
一名十六岁少年坐在车内，身穿白色衬衫，左胸口绣着紫色雄鹰校徽，灰色斜条纹领带垂在衬衫中央。
“干脆别叫泽安市，叫堵车市得了。”
黑色日系碎发下，他的浓黑眉尾被一道新疤痕截断，高挺的鼻尖贴着一块肉色创可贴，左侧脸颊还贴着一大块白色纱布，杏眼不时地瞅着车窗外拥堵的车流。
司机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彦少爷，沉小姐，马上就可以下高架。”
苏承彦伸了伸被黑色校裤包裹着的长腿，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少女，“姐，在忍忍马上就要到了。”
一旁蓝白座椅上，少女扎着高马尾，浓黑的发尾自然垂落在肩膀上。
洁白的校服衬衫随意地扎进百褶裙里，白皙的双腿从黑色裙摆下露出，半筒短袜被袜夹固定在小腿肚上。
一双黑色漆皮玛丽珍鞋被擦得锃亮。
“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那双做着裸色美甲的手无力地托着额头，杏眼紧闭，语气十分痛苦。
“我觉得我要吐。”
仔细看去，少女的面容白皙，鼻尖微微上翘，两道似柳叶的黛眉此时紧皱着，睫毛随着腹部的痛苦轻颤。
她的脸颊两侧还留有一点婴儿肥，原本红润的嘴唇被牙齿咬住，隐隐泛白。
苏承彦轻拍苏沉商的背部，试图给她缓解痛苦。
苏承彦探头，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已经疏通的车流，“都2021年了，泽安城市大脑毫无用处，每天早上该堵还是堵，再忍忍，姐。”
司机担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沉小姐，已经下高架了，如果还难受可以向学校请假。”
“不用，下高架就会好一点。”苏沉商单手捂着腹部。
苏承彦担忧地说：“姐，还...泽安...”
苏沉商捂着腹部靠在座椅上，胃液上涌的难受，使她用严厉的目光盯着苏承彦。
吐槽泽安城市大脑的声音瞬间消失。
苏承彦嘴角向下撇着，整个人显得有些低落“姐，早知道我就和哥哥他们一起骑车上学。”
“早上骑车确实比坐车会快。”
“姐，不如明天我们骑车上学吧？”
“阿彦，我不会骑车。”
“姐！”苏承彦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地握住苏沉商的手，“我带你啊！”
苏沉商睁开眼，看向激动的苏承彦，“你最近缺零花钱了？”
苏承彦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拍了一块表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所以...”
“开价，一个月劳动费要多少？”
“一个月不多，这个数，你知道的家里到学校的路程有点长。”
“50？”
“不。”
“500？”
“5000，这个价格很合理！”
“嗯——”苏沉商看着苏承彦比出的五根手指，心中暗想，确实合理。
车窗外，红绿灯的颜色从红色转变成绿色，四岔路口的车流逐渐向前移动。
迈巴赫平稳地左转，驶入学校侧边的车道。
前方，宏伟的学校大门映入两人的眼帘。
迈巴赫闪着右转灯，缓缓地停入学校附近的临时停车位上。
右侧车门被人从内侧快速打开。
一名身着校服的少女近乎是摔下车一般，还没等身形站稳，就跑到路边树下干呕起来。
“呕——”白皙的手扶着树干，苏沉商弯身干呕着。
苏承彦轻柔地拍打着苏沉商的背部，将一瓶水和塑料袋递给她。
“你说的很对，阿彦，泽安城市大脑毫无用处。”
苏沉商用矿泉水漱了漱口，水带来的清凉暂时缓解了她晕车的不适。
“四岔路口都能塞这么久的车，呕——”
苏沉商将水吐在塑料袋里，伸手把塑料袋口扎紧。
一包纸巾递到苏沉商面前。
她接过纸巾，从中抽出一片，轻轻擦拭着唇部，“成交！阿彦，以后我上学就靠你了。”
“谢谢姐！”
苏承彦狗腿似的跑回车旁，弯身从车子里拿出两人的包，紧跟在苏沉商身后。
苏沉商往前走两步，顺手将塑料袋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内。
Z省，泽安市维泽公学。
维泽公学是Z省泽安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隶属于云宁教育集团。
学校分为两个校区：国际校区和重点高中校区。
国际校区坐落在广沙河边，离泽安市中心繁华地段不远，交通便利。
踏入校门，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坛映入眼帘。
花坛周围插着许多面旗帜，旗面在夏风中轻轻飘扬。
红叶石楠围绕着中央巨石，红笔草书刻出“维泽公学”几个字样。
通往教学楼的道路两旁，种着亭亭如盖的法国梧桐。
梧桐树宽大的树冠，将砖红色的学校建筑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
粗壮的树枝上，悬挂着各种颜色的三角彩旗。
红灰相间的人行道上，矗立着印有维泽公学校徽和寄语的旗帜。
阳光顺着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一群身着校服的学生穿梭于阳光洒落之处，向着教学楼走去。
苏沉商和苏承彦背着书包，走在梧桐树下。
路边的指示牌指引着两人如何前往高一教学楼。
棕红色指示牌下，一道熟悉的背影闯入两人得视线内。
苏承彦一看见背影，立马转身双手合十，做出求神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是黎安霄，老天，保佑我，不要和黎安霄同班，不要和黎安霄同班。”
苏沉商无语地看向苏承彦，将他合十的双手往下掰，“别求了，阿彦，你逃不过的。”
“啊，我要逃过，两年，自从程炤走后，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
苏承彦瞧着越来越近的少女背影，闭上眼继续祈求上天。
“放过我吧，上天，求求了。”
苏沉商轻叹一声，快步上前，轻拍女生的肩膀，亲热地喊出她的小名，“云霄。”
那名抱胸凝视路牌的少女转过身来。
她的身材纤细，梳着单股麻花辫，黛眉细长形似远山，杏眼眼神清冷，白嫩的面庞上，红唇紧抿。
五官与苏沉商有着令人惊讶的相似度。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眼尾有一颗泪痣，为她增添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感。
“沉幺，你终于来了。”黎安霄突然转变神态，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变得欣喜。
苏沉商看向黎安霄，“你又迷路了？”
黎安霄淘气地吐舌，双手挽上苏沉商的胳膊，“哎呀，被你揭穿了。”
“你呀~”苏沉商伸出食指，轻点黎安霄的额头。
“阿彦，早上好。”黎安霄侧头向苏承彦打招呼。
苏承彦单手叉腰，调侃道：“如果我们下午来报到，你黎大小姐不会要在这路牌下站一上午吧？”
黎安霄朝苏承彦做着鬼脸，“哼，我才不会呢，我等不到你们我就打电话给沉幺，她肯定会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来报到。”
维泽公学的教学楼分为三座，每一座六层。
一层大部分区域是半开放式设计，能透过落地玻璃窗欣赏到迷人的中央花园。
中央花园中，喷泉水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喷泉中央是一座少女雕塑。
雕塑手捧着书本，目光凝视着远方，和平鸽站在雕塑的肩头，嘴里衔着橄榄叶。
展示台的正面刻着维泽公学的校训『崇德立志，博学创新』
三个人谈笑着走进高一教学楼。
一楼大厅左手边是一家咖啡店，咖啡店门口摆放着蛋糕展示柜和菜单黑板。
右手边是一家药店，贩卖紧急药品和日用品。
大厅中央，摆放着不同颜色的休闲沙发，形成一处可供学生们休息、聊天、学习的舒适空间。
三人来到楼梯口的公告栏前，公告栏上贴着红底黑字的分班表。
做着红色格纹美甲的手指在分班表上滑动。
“黎安霄，苏沉商...”
黎安霄兴奋地念着名字，显然对于分班结果非常满意。
“苏承彦，太好了，我们三个还是在一个班！”
苏承彦沮丧地看着分班表，肩膀都往两侧垂下，“不！我们怎么又在一起，不是随机抽签的吗？”
“说明我的运气再一次分摊到你俩身上了，阿彦。”
“不！我不需要这种运气。”
“真晦气。”苏沉商的声音极小，语气里充满厌恶之情。
“怎么秦悦也被抽到一班。”
苏承彦顺着苏沉商的目光看去，秦悦这个名字出现在两人名字之前。
“真晦气。”
黎安霄看到秦悦的名字后，也跟着附和了句：“晦气，别看了。”
“嗯，不看了，我们走吧。”
苏沉商挽着黎安霄离开公告栏。
苏承彦站在公告栏前，目光在A4纸上上下移动，正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程...在哪？”苏承彦伸出手，食指在纸张上滑动。
黎安霄转过头朝苏承彦喊：“走了，阿彦。”
“马上来！”苏承彦快速寻找着，终于在高一（1）班的末尾找到他寻找的目标。
苏承彦疾跑追上两人。
苏沉商握住黎安霄的手腕，“你怎么又瘦了？”
黎安霄低垂眉眼，“生日结束回了趟孟家。”
“你回孟家做什么？”
苏承彦双手垫在脑后，迈着惬意的步伐走在黎安霄和苏沉商后面。
黎安霄肩膀往下垂着，“毕竟是外公外婆，还是得回去一趟。”
苏沉商任由黎安霄捏紧自己的手，“孟怀年和舒延他们对你没做什么吧？”
两只玛丽珍鞋同步踏上楼梯。
“没有。”黎安霄目光看向楼梯口。
一束阳光照在楼梯口尽头。
苏承彦和苏沉商异口同声地回答，“有，就要告诉我们。”
黎安霄嘴角扬起弧度，“嗯。”
维泽公学国际校区一直实行小班化教学，每个班级共有24名学生。
三人走进教室，透过人群缝隙，看到被簇拥着的秦悦。
秦悦身着校服，丸子头用珍珠发卡固定，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辜的神态，嘴角在不言笑时微微下垂，更增添了一丝深沉的忧郁气质。
“这是我的名片，我来自徐家，叫徐洵，父亲是旭辉科技的徐泽，请您收下，多多照顾。”
一名男生垂下头，向秦悦递上名片，语气既谦逊又恭敬。
秦悦收下名片，并从桌边的礼物袋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蓝色礼盒，递给送名片的男生。
秦悦微笑着说：“名片我收下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男生双手接下礼物盒，得意地退出人群。
簇拥着秦悦的人群又开始讨论之前的话题。
坐在秦悦身旁的少女，满脸兴奋地问：“悦悦，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认识尹学长他们？”
秦悦回答：“是的，我们祖辈都相互认识。”
少女又提问：“那你们的关系肯定很好吧？是小说里那种青梅竹马吗？还是说以后要联姻的那种？”
“我听说尹曜辰学长，长得又斯文又高，学习还好！”
“不不不，我认为还是苏承清和苏靖轩两位学长帅一点。”
“我投苏承清学长一票，阳光型男我的菜，而且苏承清学长学习也不差。”
“苏靖轩学长才是最好的，要智商有智商要颜值有颜值。”
“我可以三个都要吗？之前我在校刊里看他们三个打球的照片，三个人都有一米八五，还有腹肌，我口水都下来了。”
“打住，打住，你们别瞎犯花痴。”
一名短碎盖少年插嘴道。
“你们口中的三位学长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特别是那位尹学长。”
人群中，一名短发少女转过身，目光看向男生。
少女双手撑在男生桌上，反驳道：“我怎么没听我爸说过？如果尹少有喜欢的人圈子里早就传开了。”
短碎盖少年手肘靠着椅背，“我爸之前在m洲cRt拍卖行工作，几年前接到过尹家的拍卖委托，尹少好像是花了620万美金去拍一颗克什米尔蓝宝石。”
短发少女双手抱胸，继续反驳：“不可能，我姑母就是拍卖行的，我怎么不知道？”
“拍卖行对顾客信息一直采取保密措施，所以你姑母不知道很正常。”
“而且，尹家想低调处理，我也是偷听我爸跟公司的电话才知道，你们还是放弃吧。”
短碎盖少年反驳完，就把身子转回去，不再理会身后那些犯花痴的女生。
“哎！悦悦！”
最开始提问的少女，指着秦悦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链。
“你手上的蓝宝石，产地不就是克什米尔的吗？”
秦悦听到身旁激动的声音，羞怯地把手放回课桌下，“不...不是。”
少女激动地拉出秦悦的手，仿佛在向大家证明，“藏什么藏啊，悦悦，尹少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你啊！”
秦悦朝身旁的少女羞怯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提问，但眼神却看向走进来的苏沉商三人。
“你和尹家又是世交，悦悦。”
见秦悦不回答她，少女抬起头，顺着秦悦的目光看去。
“悦悦，他们和你认识？”
秦悦从礼物袋里取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双手颤抖的递给她，像是十分畏惧走进来的三人，“算...算是吧。”
少女抚上秦悦颤抖着的手，柔声安慰道：“悦悦，你害怕那三个人？”
秦悦假装深呼吸几口，努力控制自己手抖的幅度，“嗯...啊...他们在致易...”
少女心疼地抓住秦悦的手腕，“不要害怕悦悦，这里又不是致易。”
秦悦偷偷把戴着手链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又低垂下头，一颗清泪从眼眶中掉落。
少女轻拍秦悦的背部，“不哭，不哭。”
秦悦轻咳两声，再说话的时候哭腔更浓，“周禾同学，他们在致易的时候一直不喜欢我，还总是欺负我，但是我相信他们不坏的。”
周禾拍着秦悦的肩膀，“致易的老师不管的吗？那他们是怎么进维泽的？”
秦悦没有解释，含着泪的目光跟随着走进来的三人。
“滋啦——”
金属椅子在地板上被拖动，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围在秦悦身旁的人群纷纷转过头来。
人群不善的目光看向苏承彦。
苏承彦脸色阴沉，配上眉尾处的短疤和脸上的伤，活脱脱像个校霸。
骨节分明的手重重地拉开蓝色椅子。
苏承彦像个大爷一样坐下来，把黑色书包随手放在桌面上，“看我干什么？”
苏沉商把白色书包放到桌面上，转向被苏承彦惊到的众人。
“对不起同学，我弟弟早上晕车心情不好，实在不好意思。”
苏沉商杏眼弯弯，嘴角含笑，微微欠身，行了一个15°标准的鞠躬礼，向众人道歉。
周禾见到苏沉商道歉，不禁嗤笑一声。
苏沉商直起身，眉眼弯弯地看向周禾与秦悦。
周禾站起身，走到苏沉商面前，用身体挡住她看秦悦的视线。
苏沉商脸上挂着微笑，迎上周禾的目光。
周禾双手抱胸，目光从苏沉商脸上移开，低头看向苏承彦，“这间屋子里谁不是坐车来的，晕车是你对别人冷眼相看的理由？”
苏沉商用手按住苏承彦的肩膀，再次向周禾行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他确实不舒服，所以脸色才这么差，对不起，同学。”
周禾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苏承彦，又瞟了一眼微笑行礼的苏沉商，冷哼一声，转身坐回秦悦身旁。
围在秦悦身边的其他人，自顾自地交谈着。
随着周禾坐下，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阿彦。”
苏沉商见众人转过身去，便收起脸上的笑容，轻声提醒坐在位置上，但仍阴沉着脸的苏承彦。
“收一收你的脸色，爷爷说过什么你忘了？”
“阿彦，我们和秦家的账可以慢慢算，不要把脾气发在别的同学身上。”
黎安霄转过身来，手肘靠在苏承彦隔壁桌上，刚好挡住桌面上的白色名牌。
苏承彦耸了耸肩膀，随即收敛起阴沉的脸色。
等到苏沉商和黎安霄转过身去，苏承彦用余光扫过自己隔壁的桌子。
原木色的桌面上贴着名牌。
苏承彦看见名字，单手撑着头，眼睛在名牌和黎安霄的背影之间来回移动，他再也藏不住眼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