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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吃醋（上）
“去印月城。”尹曜辰朝司机吩咐了一句，并没有提出去超市的要求。
伴随着“滴滴滴”的声音，车门朝内侧关闭，透明挡板也被司机慢慢升起，最终变成白色。
后排形成一个单独的空间，一股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涌出来。
苏沉商将手机放回校服口袋，转过头看向尹曜辰，“霍...”
“你和霍啸的事，与我无关。”尹曜辰直接打断苏沉商的话，语气里的不高兴十分明显。
“我...”苏沉商犹犹豫豫地开口。
尹曜辰侧过头，将视线看向窗外，“我不想和你说话，苏沉商。”
苏沉商怔住，想要伸出去的手也默默地收回，“我不知道霍啸会来。”
车辆像是遇到红灯，停在马路中间车道上。
“我说过，他和你的事，与我无关。”尹曜辰瞧着河边绽开的合欢，带有醋意的回忆被勾起。
『彩带“砰”的一声喷出，接着一连串的气球升上天空。
身穿北泽校服的霍啸，单手捧着一束郁金香，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直接将花递到苏沉商面前，“学姐，恭喜你从初中毕业。”
苏沉商见到霍啸先是愣了几秒，而后立马露出笑颜，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郁金香，“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天没有课吗？”
“学姐毕业，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是请假从香江飞过来。”
“谢谢。”
“学姐，明年我从北泽毕业，你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会，只要你给我发邀请，我一定会去。”
霍啸伸出藏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手掌上躺着一枚胸章，“那就这么说好了，这个就当做约定物品，明年你来会场还给我。”』
合欢花随着车辆启动从眼眸中消失，重新探头的阳光也将尹曜辰从回忆中拉出来。
“我今天不待在印月城。”
“明天霍啸约我见一面。”
两人的声音都十分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传到对方耳朵里却都觉得刺耳。
空气一下子又变得安静，直到车辆停在地下车库，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两侧车门开启，“滴滴滴”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回荡。
苏沉商解开安全带，再次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语，“明天霍啸约我见一面。”
尹曜辰坐在位置上，转头看向她，冷淡的吐出一句话，“你可以去，社交是你的权利，我无权干涉。”
但吃不吃醋是我的权利，我可以干涉，后半句他在心中默默补充。
“行。”
苏沉商见尹曜辰没有下车的意思，便起身离开座位，自顾自地走下车。
“你今天不待印月城是吧？”
“对，不待。”尹曜辰转回身，低头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半边表情隐藏在黑暗里。
苏沉商快步走到另一边，伸手拉开副驾驶门，拿过座位上的包，走到他身侧，“那你以后也别待了。”
说完，她直接转身，大步走向地下车库入户门。
被苏沉商一刺激，尹曜辰的脾气也突然上来。
猛地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伸手按动按钮，降下挡板，对司机吩咐，“回家。”
司机得到命令，抬手，按动车门的控制按钮。
黑色车门一边发出“滴”声，一边向内侧关闭。
车门缩到只剩下一条小缝，车窗外也映出苏沉商无情走入大堂的身影。
印月城大堂和电梯里，灯光如往常一般明亮。
“不待以后就别待了，谁稀罕。”苏沉商黑着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动。
卡比兽包挂左右摇摆之间，尹曜辰的指纹和门禁信息也在软件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变，十六层按钮外的白色光圈也随之熄灭。
苏沉商气愤地走出电梯，从头顶照下来的光源将她的脸照得更黑。
她的脚步停顿在留言板前，抬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挑了一个破碎的爱心替换掉板面上原本的爱心。
而后，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几步。
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底部肌肤微微透出一点绿色光芒。
玛丽珍鞋脱在海绵宝宝地垫上，鞋子遮住卡通人物的笑脸。
入户门伴随一声“哼”，向外开启又被人“哼”着关闭。
电脑包和书包一起躺在藤编靠背椅上，包挂偷偷地垂下来，似乎在嘲笑躺在沙发上闹别扭的主人。
苏沉商趴在沙发上，胸口抱着抱枕，手不断在屏幕上按动字母，又删除文字。
原本洋洋洒洒一大段话，最后删得只剩一句。
苏沉商怔怔地看着那句“在吗？”，手指悬在回车键上，好久都没按下去。
我刚刚...是不是应该问他有没有吃醋？
他...他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我是不是应该和他道歉？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霍啸要来，为什么要我道歉？
等等，万一...
万一，万一，他等下发信息过来，要和我分手怎么办？
不行，苏沉商，别忘了他是你自己要追的，就算分手，也要你来提。
盯着聊天框里的那句“在吗？”，苏沉商发散的思绪突然收拢，使得原本趴在沙发上的她一骨碌坐起来。
她快速拿起手机，似乎想到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按动，在“在吗”后面又加上几个字。
随后，她紧紧闭上眼睛，牙齿咬住唇瓣内侧，直接按下回车键，选择发送。
苏沉商『在吗？谈一谈？』
尹曜辰『不在，不谈。』
苏沉商『尹曜辰，能不能好好说？』
尹曜辰『不能，我现在不想说话，苏沉商。』
苏沉商『那好，既然你不想说，那以后我们也别说话。』
苏沉商『从现在开始，各自冷静，分手？！』
发完这句，苏沉商将抱枕往地上狠狠地一摔，直接起身走向厨房。
太阳在傍晚六点准时收敛起赋予泽安的光照和热度。
路灯相继点亮，饭香开始从街道中溢出。
冰箱门朝外打开，感应灯瞬间亮起，将冷冻室照得亮堂。
一盒速冻水饺连着包装袋一起被人从冷冻室拿出来。
饺子丢在厨房台面上，发出一声特别响的“啪”。
锅被“咚”的一声放在锅具支架上，伴随着手机铃声响起，燃气开始在火盖上舞蹈。
“苏沉商，你什么意思？”尹曜辰的声音很低，似乎压着怒气。
苏沉商将包装袋拆开，“没什么意思，就是告知并且询问你一下要不要分手。”
“如果我说要呢？”
“那就分。”
“好，苏沉商，你好的很！”
说完这句话，尹曜辰便直接将电话挂断，仿佛不准备给两人留后路。
手机“嘟”的响了一声，苏沉商将其从耳边拿开，看着它从通话界面跳回主界面。
她机械地转过身，走向吧台，随意地将手机一丢，任由其背板与台面发生碰撞。
随即，她又折身走回厨房，伸手挪开锅上的锅盖。
烧开的水不断向上冒出白烟，但很快就被油烟机抽进去。
一个个水饺像是小鱼，扑通扑通地跳入水中。
苏沉商眨了眨被热气熏到酸涩的眼睛，微微移开身，拿过一旁插在筷筒里的勺子，开始搅动翻滚的水面。
她一边将水饺搅得上下翻滚，一边嘟囔出声，“讨厌，讨厌死了。”
这句“讨厌，讨厌死了”，像是在骂尹曜辰，又像是在骂自己。
峰江潮鸣，尹家别墅。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昏暗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亮光不仅将尹曜辰的脸色照得更加阴沉，也将松垮垂在领口的红色领带的颜色映得更加深。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背部陷入沙发，双肩向下垂，任由手机从掌心滑落，将亮光打到吊顶上，来晃他的眼。
身旁抱枕被他抓起，直接扔向不远处的单人椅。
抱枕稳稳地落在椅中，斑点狗图案顺势翻了个身，原本向上咧开的嘴角，现在向下垂，似乎跟着主人一起在闹脾气。
“叩叩叩”三声，房门在外被人敲响。
“来了。”尹曜辰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抬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才走到门口开门。
莫锦书站在门口，看着昏暗没有开灯的房间，表情有几分担忧，“曜曜。”
“妈妈。”尹曜辰的身形遮住地面上大部分狼藉。
“下楼吃饭。”扔下这句话，莫锦书往旁边撤了一点，才看清楚房间内的狼藉。
笔筒倒在桌面上，有两支笔似乎不想待在桌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被揉成团的草稿纸散落一地，看得出主人心情十分不好，连丢到垃圾桶的心情也没有。
会发光的时钟被人按头，数字面朝下与桌面亲吻。
毛毯蜷成一团，与其中一个抱枕一起躺在地毯一角，旁边还靠着书包上原本挂着的小黄鸭和铃铛。
抱枕也四散在各个角落，一个反躺在地毯上，一个倒立在单人椅上，一个跌在床边，一个滚到落地窗前。
“嗯。”尹曜辰反手关上房门，将一地狼藉和失落的心情，一起锁在里面。
莫锦书走在前面，头也没回，“你心情不好？”
“没有。”
“你学习上遇到问题了？”
“没有。”
“你和小沉幺吵架了？”
“没有。”
“你和朋友吵架了？”
“没有。”
“你除了没有还会说别的词吗？”
“没有。”
莫锦书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抿唇侧头，明显在生闷气的尹曜辰，“那你怎么从印月城回来了？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
尹曜辰沉默一会儿，像是在找借口，“想念钟妈做的饭。”
莫锦书将长发用皮筋扎成一个低马尾，然后双手抱臂，“妈妈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和小沉幺吵架了？”
尹曜辰倔强地别开头，视线看向一楼客厅，“没有，她好的很。”
一听到这话，莫锦书顿时明白尹曜辰臭脸回家的源头，“行，那你能收起你这张臭脸吗？我不想面对一张明显不开心的脸吃饭。”
“沉幺想和我分手。”尹曜辰嘟囔着说出这句话。
莫锦书见儿子敞开心扉，便放软声音询问，“什么原因？”
“我吃她和霍啸的醋。”
“霍啸？哦，霍老三最小的儿子？”
“嗯，他今天来泽安参观维泽，当着我面抱了沉幺。”
“我一时醋意上头，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没给沉幺解释的机会？”
尹曜辰低下头，“没有，还说了句不想和她说话，她和霍啸的事与我无关。”
“然后呢？”
“然后，我听见明天霍啸约她见面，醋意更上来了，就直接说今天不待印月城。”
“她问我今天不待印月城是吧？”
“我回答不待。”
“她说那我以后也别待了。”
莫锦书扶额，手指在太阳穴上轻点，“之后呢？”
尹曜辰的头低得更下，“说完这句话，她就走向大堂，她有掉门禁卡下来，给过我机会，我应该追上去的，妈妈。”
“那你怎么做的呢？”问完之后，莫锦书感觉这个问题问得很多余。
但凡尹曜辰追上去，此刻他也不会在家里扔抱枕发脾气。
尹曜辰站得笔直，但肩膀却是松垮的，“我脑子一热，让司机直接开回家。”
“你！”
莫锦书十分无语，人家姑娘都给这小子解释机会，他竟然不下车，反而让司机开车回家。
“你那时候脑子里是水泥吗？把你封的这么死？沉幺都给你那么明显的暗示了，你都接不住？”
“当时...当时...我想让她问我是不是吃醋了。”
“哈？！”
“回来...”
“停！我不想听。”莫锦书直接叫停尹曜辰。
而后，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肩，脚步又开始向前走，“吃完饭后，你和你爸都给我滚出家门，去外面的健身房融化融化你们俩的脑子，别让家里充满水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