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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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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教授重新定义了“闲暇时间”四个大字。
上午母俩去上了坟, 午就在外头找了个小饭店准备地搓一顿,而还在餐厅等午饭时,柳敏手机就滴滴一响。
紧接着——思归还在等饭吃呢, 就突然看到妈妈脸『色』一变,然后就看到妈呼噜了两口盖浇饭, 『露』出一脸歉意, 旋即拎着车钥匙夺门狂奔而去。
余思归:“……”
概因他们大学财务系统明天下午关账, 停止本学期报销申报,柳教授课题组还剩了一百多张没录入也没贴的大额□□,另有亟待填写的滴滴行程单若干。
而□□是有报销期限的。
及时报上, 损失将高达……
……两万五千八。巨款。
余思归顶着大太阳步行回去,想可恶,儿我难道还没有两万五千块钱重要……
“……”
龟龟透过小卖部反光的玻璃, 看着太阳下界抛弃、几乎晒成蔫蔫笋干菜的自己, 颇为酸地现自己确实值两万五千八。
毕竟思归扔了可以捡,捡起来抖一抖还能用;但柳士来, 两万块没了就是没了。
日头毒辣, 柏油马路似乎都快晒化了。
价格贬至到两万的余思归实在晒得轻,她从小生得白生生的, 皮肤藏住『色』, 一晒就能漾起虚弱的红来, 因此也格外的怕晒。
于是归归在小卖部前权衡了到半秒钟, 钻进去打了冰柜盖子。
小超市冰柜条小花盖着, 相当老式,老城区连小卖部都透着上纪的气息,但冰柜里的东却时俱进,走在时代的前沿。
——小花下, 钟薛高东北大板可爱多梦龙一字排,还有新进的、俄罗斯进口、知道叫什么的高贵『奶』砖。
“……”
五块钱以上的冰棍滚出行吗?
刚刚迫付了自己和亲妈饭钱共计169、此时钱包瘪瘪的高生瞅瞅可爱多梦龙,贫困驱使,扒俄罗斯『奶』砖,翻出一支勤俭持家的绿豆沙棍棍。
老板看了眼高生,熟门熟路道:“一块五。”
怎么还涨价了!以前是一块钱吗!思归敢相信这高达50%的惊人涨幅,滴一扫码付了账。
然后她撕冰淇淋包装,顶着初夏大太阳回家。
法梧桐蓊绿,果实『毛』『毛』刺刺,漾着青翠,如水珠般悬在树梢。
绿豆冰棍还是好吃的……归归走在路上情错地啃啃冰棍,但是冰棍还没『舔』完,归归里忽然冒出一个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让亲妈把我丢在馆、可能今晚要在办公室贴□□贴到九点的两万五千八……盛淅来,是个什么数字?
「这个金额,盛少爷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个少爷气溢出屏幕、龟龟敢问,却觉得他超出常理的家伙。
……盛淅此时此刻牵扯的利益大到,仅追杀,还会搞连坐。
——到底是多大的利益啊?
哪怕龟龟里已猜到了大致缘由,也想明白其究竟牵扯到了多少金钱。
……但光这个念头,就足够龟老师脑补出同桌戴着总裁金边眼镜,满肃杀、神态霸道,拿着一口气能收购一百家公司的报表、口秘书团队运筹帷幄十分自信地,月底前我们公司要占据全球的80%经济命脉。
余思归:“……”
归老师拿着雪糕瞅了瞅,雪糕下方融出水珠。
高生配浪费,余思归捏着棍棍,节约地『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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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归归趴在沙上,将手机放在一边,翻过了一页书。
手机屏幕一直暗着,盛淅那头没来任何信息了。
归归用余光瞄着手机,过了会儿有点难过,把手机倒扣过来,仿佛也想看到它了似的。
是先喜欢上的人要动一些……归归想,但脑子里忽然一团『乱』麻。
——余思归长到这么大,其实没太把钱当钱看过。
一来她小时候跟着一群以穷为傲的穷学生泡在一起,二来和她一起生活的妈妈身上其实有种理想义的气息,余思归受妈妈的影响很深,从没觉得贫穷丢脸,只认为它是另一种条件所限的匮乏。
余思归:“……”
但是那个问题出来的那一刻,归归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这种差距平时显,转学生在学校没有半点架子,过的也是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但这个鸿沟实存在,归归来,忽略了它才是在自欺欺人。
余思归是会为了自己的匮乏而自卑的人,但此时却生出一点很难描述的难过。
人奔波忙碌,过图碎银几两。
余思归看着书上的铅字,轻喃喃:
“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种慌张。”
这句话出处已可考,似乎是个网友有感而,但思归从第一次读到它起就没忘记过。少年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但是余思归却生于天寒地冻的高楼上——几乎从思归有印象时起,妈妈就是那个为碎银奔波的人。
那年她们手牵着手,匮乏而柔和地走在草长莺飞、野草丛生的路上。
丁点大的、打小怕热的小思归『舔』着小冰块,湿乎乎粘哒哒的手牵着妈妈——而妈妈永远什么都吃。
仿佛妈妈是怕夏天的,是个铁打的人。
而这个钢铁铸就的人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余思归忽然鼻尖酸,猝然翻了页书。
手机屏幕自始至终没有亮起来过,盛大少爷那头仿佛消失了;而思归忽然失去了和他话的兴趣,像是个解除了一半的魔咒。
人奔波忙碌,过图那碎银几两,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但要知道一两碎银在白银大量涌入的明末都能买两石大米,折合一百九十公斤。
这个数字,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一年。
思归看着无人消息的手机,淡漠地垂下眼睛。
——也许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吧。
人人差得这么大,可能连个梦都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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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天阴沉下来了,窗外狂风怒号。
余思归一下午都在啃那本贺老师和魏老师联手倾情安利的纪实文学,抬头一看突然现天阴得可怕。高考前下个雨是标配,她打手机一看,现手机上还有一条暴雨黄『色』预警。
明早交通恐怕麻烦了耶……归归有点头疼地想,高考新闻几乎都是这些,每年都有游泳参加考试的学生,看来今年我们市也会有这个新闻。
而且同样麻烦的,还有她的晚饭。
一刮风下雨附近外卖就没有骑手接单,思归愿等他妈两个小时外卖最终现小哥摔倒在了路上,汤汤水水全洒了个净,只得打冰箱,准备搞些速冻饺子吃吃。
家里光线阴沉,楼下客厅采光本就太好,黑得如夜幕降临。
思归孤身一人在家,还没来由地透出点孤独的意味。
锅里咕嘟嘟烧着热水,余思归坐在厨房的地板上等三分钟;窗外狂风大作,过了会儿楼上『露』台的『插』销“嘣”一弹,思归稍微一愣,起身上楼,去顶住那扇门。
回来时餐桌上的手机亮着,余思归拿起来一看。
消息竟然是盛淅来的。
盛少爷的消息很简短:「刚刚看到今晚市里有暴雨黄『色』预警,小一点,夜里关好门窗。」
一个天气预报?
龟龟奇怪地皱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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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是坚决会回复这种消息的。
因为龟龟老师非常高贵,一只有吃饭。
家黑咕隆咚,唯有灶上的火微微跳动,余思归下了五六只水饺凑合了一顿,又爬回沙上拧亮了小台灯,翻出那本书,挑灯夜读。
书是最好的逃避港湾。
……
大约八点多时妈妈来条消息,叮嘱闺关好门窗,今晚路况拥堵,她回去的时候恐怕会非常晚。
余思归瞅瞅顶上的『露』台门,回了句“知道了”。
晚点,归归撑着伞出去,拿了个在驿站的快递。
当天去拿的话第二天驿站得加保管费,外雨挺大,走了几步路就会瓢泼大雨淋透,余思归没走几步就短裤透湿,拖鞋往下滴水,趟着水回了家。
思归买的是本沈从文的《湘行散记》,是因为贺老师和魏老师同时安利的那本纪实文学之反复提及这本书,她才下了这一单。
——多年前山河飘零,沈从文从北京千里迢迢回赴湘凤凰,沿途颇为危险,他和夫人张兆和约定每日给她写封书信,给她讲述路上的见闻。这系列家书汇成了散记的前章《湘行书简》,后来沈从文又二度重返湘,写下沿途纪实,才汇成了这本散记。
“……”
奇怪,回家路上归归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明明我们住得那么近。
俩人的家也很近,步行的话好像甚至都到一公里;在学校里的话就坐在邻桌,一抬胳膊就会碰到方的胳膊肘。
……但其实距离是很遥远的。
……
余思归取完快递回来,短裤裤脚淋得透湿,腿上往下滑落着盛夏的雨水,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突然看到了盛少爷的头像挂在右上角——他来了那句没头没尾的“今晚暴雨黄『色』预警”后就挺安静,知干啥去了,反正没找思归话。
刚刚却了条朋友圈。
思归:“……?”
归归拧着裤腿的水,点一看,盛少爷朋友圈正好布于两分钟前,配字挺简单。
「好久见」。
——原来今晚他吃饭去了。
这应该是加了好友以来盛淅的头一条吧,思归复杂地想。
那简短朋友圈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江景灯火通明,高楼大厦亮着霓虹灯,璀璨夺目,犹如一轮明珠,灯红酒绿。
人物则是盛淅五六个陌生的少年,看上去像老友重聚,每个人都挺高兴的,人餐厅里的淡紫『色』的霓虹灯拢着,照片角度非常直男极端灾难,但盛少爷非常上镜,有点出类拔萃的意味。
他生得非常俊,气质斯文而温和,靠在卡座后排,眼神看起来还挺多情。
窗外轰隆隆下着暴雨,就像依萍出走那天那么大。
归归翻《湘行散记》,边看边犯难过。
我妈妈来值两万五……两万五,大少爷来可能还够他请客搓一顿但我还是值……我怎么敢碰瓷!看他都理……
龟龟思绪未停,手机忽然嗡地一震。
三个小时没归归理的盛少爷:「?」
龟龟着他那问号看了一会儿,明白少爷为什么这样凶,更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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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仍下着暴雨,好像只有娲能把这天补了似的。
思归起床时妈妈早已逃之夭夭,显然是已经成为了学校财务处的奴隶——而且回奴隶社会贴□□去了,但至少记得留了点早饭。
电视里都是高考新闻,忘准考证的、忘了身份证的、干脆没起床只好上网惨叫自己没大学上了的……如是种种一而足。归归一晚上睡得都太好,最恐怖的是做梦梦见高考的竟是自己,考完最后一科理综,她着一教学楼哭,我起老师的栽培……
这个梦太过可怕,把余思归五点就吓醒了,想还如梦见盛淅给自己好人卡呢。
……呜呜。好人卡。
好人卡也行。
归老师又同桌的好人卡吓到,整个人都很委顿,想盛淅如果拒绝我可怎么办啊,惊惧交加、枕戈待旦地坐在电视前,委屈地小口啃软透的油条……
她还没啃两口,手机嗡地一响。
余思归以为是妈妈良现,给自己转了昨天的饭钱,刚准备兴高采烈地收钱,但料屏幕上出现的竟然是盛淅的消息。
盛少爷:「?」
思归:“……”
这个狗人用问号凶我用上瘾了吗?归归大魔王根本受了这个毫无感情的符号,『露』出柔弱的受害神『色』,刚准备进入迫害模式——但盛少爷的第二条消息立刻跟了过来。
他问:
「手机偷了吗?」
归归:“……”
大魔王看到少爷火蹭蹭冒,想我偷了,见人!
然后将那疑问一扣,留盛大少爷自生自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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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上午看完了《湘行散记》,看得津津有味,有想顺把《边城》找来看了——但到了午总要点个外卖,人毕竟能活活把自己饿死,拿起手机一看,现手机上赫然两条未读。
「怎么了?」
盛少爷一个多小时前问,语气还挺温和。
然后又:
「思归,看到的话回我一下。」
余思归:“……咦?”
盛淅叫我名字啦!没有叫姓!有点亲昵的感觉!
叫名字的人里咕嘟咕嘟冒出点纯粹的、暗恋特有的,感觉他们二人甚至因为这举动变亲密了少——然后归归很认地审视了自己一下。
审视完,归老师现自己还是讨厌盛大少爷,想和他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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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思归做着作业,又收到条盛淅带着难言意味的“没事吧?”
——然后没过半分钟,又来了第二条,“余思归,手机没收了吗,还是坏了?看到消息的话回我一下。”
余思归直觉觉得他语气好像挺担,但过了会儿又认为应该是错觉。
“……”
他才会担我呢。
过了会儿,归归把自己的枕头扒拉过来抱着,怨怼地在里重复:他才会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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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少爷是个很有效率的人,第二天没做无用功。
他大概是认定余思归手机偷了,或者手机已经亲妈收走——这种事在假期的高生身上非常常见,就像吃饭喝水一般。
……
思归手机断然没收,午把当届理综卷子找出来看了看,认为今年的题偏刁钻,这道物理大题恐怕有少人要栽,连她都自己的解题思路没啥信。
她刚准备拍给妈妈问下这道题的思路——突然看到朋友圈里,又冒出了盛淅的头像。
大少爷朋友圈频率怎么突然高了这么多?
她好奇地点看了看。
盛淅问:「朋友圈有人帮忙参谋下礼物么?」
李浩宇动作很快,显然放假后已经长在了网上,立刻问:「淅哥要做什么?」
盛淅回复他:「伴手礼。也挑挑。」
屏幕外思归愣了下,想谁?什么礼物?是谁要过生日吗?
而她吃过午饭后又刷新了一次,现盛同学可能是已经找到了参谋象,又把朋友圈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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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送谁礼物呀?
龟龟眉眼又湿漉漉的,怨念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