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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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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穿过挡风玻璃, 对方态度异常坚决。
龟龟没有办法,好趴过去,抱住了他。
车仍能感受到秋老虎的炎热, 盛少爷高贵地一动不动,非得等归归抱;余思归抱住盛少爷脖颈时不太舒服地把脸往他的方向埋了埋。
——心真的不太稳。
女孩子整个人啵叽栽了进去。
下一秒盛淅气息紊『乱』, 搭住了归归的腰。
“……你的腰好软。”气味的主人『迷』恋地喃喃, 接着一按手底柔韧的腰肢, 将女孩往自己的方向一拖,『逼』迫归归趴在了他身上。
——少女腰的确又纤又软,平时藏在宽大校服下, 稍微一碰就会招致反抗。
但现在不穿校服了。
“你做、做什么……”思归立刻想爬起来滚蛋,却被同桌坚决按住,爬都爬不起来。
“多抱会, ”盛少爷毫无礼貌, 更没啥廉耻:“谁准你跑了?”
余思归:“……”
归归好由着他搂,感觉他的手一触在自己腰上就像有把火在烧, 女孩子面颊柔软地贴着他脖颈, 亲密无间。
过了会姓余的喃喃:“盛淅,你不是好东西。”
“……”
“那我下次努力点。”他不以耻反以荣。
“……”
归归疲惫地趴了上去。
无他, 悬着有点累, 不如顺着。
俩人在车安静抱抱, 片刻后盛淅『摸』了『摸』归归的后脑勺, 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 你吃惊的时候眼睛会变得圆圆的。”
“……?”
“很爱。”他评价。
然后,姓盛的亲昵地蹭了蹭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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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少爷松手时都依依不舍的。
他真的很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是个很会拥抱的人,归归被他顺『毛』顺得很舒服, 他松开时甚至会有点不舍得,那点不舍得还没『露』出来,就又被『揉』了『揉』脑袋。
“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盛淅笑。
然后少爷又柔和地问:“饿了没有?”
思归腹中咕咕作响,点了点头。
身边,盛淅握着方向盘,目光望着前方,轮廓深邃英俊,车平稳地驶在返城高速上。
高中时他们俩人分明是并肩的关系,如今却有了点细微的不同。
其中那个好像更熟了一点,更像大人了。
“盛淅,你什么时候学的车呀?”归归忽然好奇地问。
盛淅答:“我一直会开。”
“……噢。”归归愣了一下,接着模糊地想起,得抽空卖掉家的车。
毕竟会开车的人已经走了,余思归对开车一窍不通,以后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那车开不动,落了灰、荒废了,会更令人难过。
不如趁现在卖掉,折旧还少一些。
二手车要怎么卖呢?
我看上去这么年轻,会不会被车行老板宰?十八岁的归归不了解,愿意开口问一问,但看到盛淅好看的侧脸,却又问不出口。
同桌怎么能知,想,连我都不明白。
归归悻悻,但既然想了起来,就决定将此事提上日程。
“……余思归。”
同桌开着车,突然说。
归归愣了一下:“诶?”
开车的人目视前方,忽然抛了个问题:“你知受伤的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地好起来吗?”
余思归没听懂:“嗯?”
盛淅顿了顿,说:“他们能谈论自己的创伤的时候。”
他说完手底换了个档,淡淡:“当那个人能直视自己受过的伤害、能告诉所有人我很难过;再也不去假装什么事都没过,我好得很、你们都滚出我的圈子打扰我的时候——”
盛淅顿了下,又说:
“——当那个人终于能放声大哭的时候。”
余思归呆呆的。
“而我很会等。”他言简意赅地说。
青年人说完转回去,目『色』淡漠,继续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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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们吃了个粤菜。
义上那是个粤菜——但岭南人显然不太喜欢英语,而且在报菜时恐怕也不会刻意拗个法式浊音,总体上,或许是个韭菜。
毕竟菜单上都不放数字的……归归头疼地想,属于很难理解的凡尔赛。
同桌浑然不觉,雅座宁静,远离尘嚣。
服务员上菜轻手轻脚,菜单旁一枝新鲜的白桔梗。
菜倒是确实做得不错。
姬松茸鱼翅汤,燕窝蛋挞,安格斯低温和牛及鹅肝;归归还挺喜欢那个松茸鲜螺头汤,将一小盅喝得干干净净,盛淅消看了一眼,就温和地问:“还喝吗?”
归归挑剔地认汤还以,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盅被呈上。
归归边喝那小碗汤,边思考卖二手车的事情。
“盛淅。”归归怅然开口。
同桌似乎正走神,停顿了片刻才应了声,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女孩子。
余思归想想:“说起来,如果说去年一年我现了什么的,就是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打交,都得强硬一点才行。”
盛淅莞尔:“确实是这。”
思归想到一年来那些人情冷暖的破事,又想到卖二手车,小情绪上来了一点:“总之不懂也要装得很懂、不能轻易展现自己的脆弱,否则就会被路人甲乙丙丁欺负。所以年人的世界未免还是太残酷了。”
“——确实是这。”
盛淅搅着碗的汤,认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小同桌,莞尔说:“但也有例外。”
“?”
少爷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温柔地看着归归,眼底闪烁着一点星光,:
“那个例外,以后你会做到的。”
思归不太明白是什么例外,但还是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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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思归去了个洗手间。
回来时,顺便把单结了。
价格确实离谱,根本想不到俩人随便吃吃就能吃出个3600的天价……归老师付款时心都在颤抖,含泪心想妈的,果然资本家的东西吃不得……差点就要被卖去刷盘子了……
“三块黑椒a5和牛,那么一点点小肉丁,人币388。”
余思归真诚地想:“——由此见恋爱是谈不得的,他要是哪天不喜欢我了,我连分手费都付不起。”
卖一头a5和牛应该能偿还分手费用,但卖一归归还不起。
余思归心明白自己与和牛之间……连吨位都差了不少,何况论斤称恐怕也没这么贵,一定会被日本养殖的的安格斯牛打败。
“那个□□……”余思归说完这俩字顿了一下。
结账的小姐姐也有点愣神。正是负责迎来送往的职位,又要接触三教九流,有眼力见是最基本的素养,但见了那么多人,也没想到那桌是女孩来结账。
小姐姐愣怔地问:“小姐您要开餐饮|票吗?开的把抬头单位和税号给我们留一个就以,一会服务员给您送上去。”
于是拿着卡的余思归迟疑地想起——
没开票的必要了。
原先能报销部分餐饮费用的研究项目,负责人已经离世,经费已经悉数返还。
何况三千六,金额这么大,很难和财务处解释吃饭的意图,财务处一定会大肆难,而妈妈被难的一定会在财务处飙。
“……”
妈妈是会做这事的人,归归有点开心地想。
的确和我很像。
“不用了。”思归想明白后,认真地说。
然后女孩子怅然地叹了口气:“好贵呀。”
“我们本来就是很贵的呀。”结账的小姐姐柔和地讲。
小姐姐说完『摸』了个骨瓷碟出来,哄小孩似的安抚这个一看就年纪不太大的姑娘家:“吃块点心吗?”
“不啦。”
归归摇摇头,认真:“真吃撑了。”
然后女孩子跑上了楼,回去找那个来带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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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要刷卡结账时,迎来了一张|票。
同桌看到那张已付讫的票子,没说什么,是静了好一会,然后对思归说:
“走吧。”
……
于是归归和同桌手牵着手,一起出了门。
他收到小票后,似乎当场出了一点小脾气,下楼的路上却压住了,在出门前蛮横无理地狠狠捏了思归的脸——严格来说,是好几把。
“痛。”龟龟忍痛:“不准用这么大的力气!”
盛淅眯起眼睛,揪着思归的脸左看右看,正当归归以他是在脾气的时候,盛少爷冰冷地说:
“自找的。”
然后他『揉』了『揉』归归被他捏红的脸颊,牵住了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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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家窗明几净。
房子有了一点人味。盛淅照常和思归一起学习——大学开学后有几场分层次的考试,英语就是其中之一,盛淅这次带了几本英语书回来做着玩。
余思归看了下他们往年分班用的例题,感觉也不是多难。
“真的能分出层次吗?”归老师不太相信地问,“就这么简单的题?”
“以的。”
……
于是那天晚上俩人一个看分班考,一个复建高中时的做题手感。
俩人互不干涉又默契至极——与他们仍在第一中学做同桌的时候一。
自主学习时间倒是稍有出入,盛淅习惯番茄时间,二十五分钟一单位,龟龟则更喜欢长时间浸入式学习,一进状态就是两三个小时,连去接水喝都算破坏了它,回来会有点莫的小气。
“不然我去帮你接?”盛少爷笑眯眯地提议。
余思归脾气不小:“我有手的!”
盛淅笑得不行,继续回去刷他随手拎回来的大英练习册。
过了会归归若有所思,没啥大脑地评价:“——我觉得今晚有自习的氛围,就是还差个贺文彬在教室后面虎视眈眈走来走去,收人手机。”
同桌静了片刻,头也不抬地:“真给你个贺文彬你敢要?拉倒吧你。”
“……”
不敢要贺文彬,但我不就是让你望了望风……望了两年的风,我好偶尔玩玩手机……归归小小地委屈起来,然后继续做起了高考理。
过了会,被少爷从身后抱住了。
盛少爷的拥抱有难言的安心,非常自然,乎情止乎礼,温热地在思归鬓边蹭了蹭,亲昵地:“你好认真哦。”
思归耳朵根都在红,刚想问他你晚上睡在哪,盛淅却突然:
“余思归。”
“诶?”归归愣了一下,接着被少爷很坏地捏住了耳朵。
“不要捏了!”思归说,很讨厌被人当小玩具——
但下一刻,盛淅偏偏把归归往茶几上一摁,然后在思归惊慌的表情,捏着女孩子的手心,慢慢地掰开了细巧雪白的指尖。
“做、做什么呀……?”思归懵懵地问。
——那距离。
少爷动作毫无逾矩之处、但又处处透着无礼,甚至是有点情与『色』的分在面的。
思归猝不及防碰到,一时浑身都被烧得烫。
“余思归。”他亲昵地笑,“我今天白天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归归浑身麻酥酥的,小声、甚至有点乖地:“你说你……很擅长等。”
“是。”少爷说。
然后他笑起来,“所以我现在补充一点。”
思归被他一碰腰都软了,慌张得说不出,眼睛圆圆地看着同桌,甚至有点像怕开罪他,声音小小地问:“补充什么呀……?”
补充什么,你什么要在大晚上疯?
“我非常执着。”
盛淅在客厅灯下淡淡。
思归:“?”
“——所以无论你去哪,无论你对我说了什么。”
少爷俯下身,在余思归耳畔,极轻地保证:
“我都会找见你。”
-
引狼入室。
思归脑子有这个念头,那天夜和盛少爷睡的时候都后背一阵阵麻,战战兢兢,认自己不慎放进来了一狼崽子——还是皮『毛』顺滑、张扬抖擞,时刻等着咬后颈的那。
对方倒是一切如常,在思归的房间,与归老师并排睡两个被窝,不见半点先前那恶棍模。
还挺克己复礼的。
“……”
“盛淅。”余思归在黑暗开口。
盛少爷正和人微信,闻言将手机倒扣,放在两人中间,温和地看着。
秋夜长风吹过余思归的卧室,窗上挂着淡玉『色』纱帘,帘子在风中摇曳。
“怎么了?”他问。
余思归吞咽了下,而后小声:“……你下周不要来了。”
盛淅笑起来,翻了个身,认真看着身旁的女孩子,专注地问:“什么?”
“……太远了。”
归归回答。
女孩子的声音有点细微的颤:“对你的影响很大。毕竟来一次要花六七个小时……来一次我也见不了你多长时间。况且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还有呢?”
盛淅在黑夜笑起来,凑近些许,示意余思归继续拒绝他。
归归绝望心想你有病吧,然后期期艾艾地铺陈:“你们军训那么累,再说,其实你看我也不是很需要……”
“然后呢?”青年促狭地问。
然后……然后余思归答不上来了,手被他握在自己的手心,接着两人躺着,十指缓缓交握。
几曾何时人们说城市天空没有星辰,于是他眼底化乡间的大海。
繁星见了,都梦想陨落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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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第二个周这么干,第三个周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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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么下去是行不通的。
——你有着那好的未来,想,这世界尽在你的手中。
你将去改变它,将令它变更美好之处;有人调侃日本漫画的主角过了十八岁就无法拯救世界,所以都是十六七的少年。
但你应该以。
妈妈曾说,这世界的本质就是靠梦想去催动的。
更独立的梦,更强大的梦,看见曾被殖的痕迹时会做的梦,在稻穗下乘凉的梦。
富强的梦。
余思归清楚地知盛淅身上背负着什么,他的祖辈对他寄予的厚望是什么——明白他之所以强大的原因,盛淅之所以是一座巍峨山岳,之所以难以撼动。
我还远称不上是一座山。想。
……我更像是还没耸起的一个小土包,以后会强大起来,但远不是现在。
落雨的长夜,思归睡在盛淅身边,两个人十指交握。
窗外传来落在梧桐叶上的雨声,盛少爷睡得很熟,呼吸平稳。
余思归能从呼吸判定这个人究竟睡没睡熟,正如会在不同寻常的翻身声中惊醒,会安抚那个人至睡着止一般。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人的全部。
思归闭了下眼睛,想起妈妈的一。
柳敏的一是由梧桐,未竟的梦与破碎的声响组的。那年仍青春年少,站在最高学府门口,与同侪们推杯换盏,许下改变世界的愿望;最终却在病榻上怅然地离开人间。
——而你会是由什么组的呢?
思归怔怔地看着同桌宁静的睡颜。
我希望你的一,由最美好的东西组。
女孩子许下最初的愿望。
我希望你的一是强大的,是能刺破这世界的心脏的;希望它是甜蜜的,是柔软的,是美好的。
——如我们学校春夜藤萝,最好是像高一那年窗外被夕阳点燃的大海。
“喜欢……是占有,”归归想起自己曾经有多想要他,就有多心碎,泪眼模糊地喃喃:
“能放开手的才是爱。”
「爱。」
妈妈离开后思归整理了的遗。
柳敏真的非常爱看杂书,身后在医院也留下了不少,其中有一本叫《刺鱼》,讲的是一个父亲带着得了白血病的年幼子独自活,两人在世间相依命,但在子找到适配的骨髓时,他自己确诊了肝癌。
于是他放了子离开。
「因我爱他。」那个父亲说。
「因我爱你。」妈妈说。
余思归在殡仪馆等追悼会时,边读边哭。
妈妈留下的那些书没有一本读了不哭的,不论是笑集还是小说,就像此时此刻——
——牵着盛淅的手,哭得近乎撕裂。
思归握着他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希望他能幸福,活顺遂;希望有一部分十八岁的思归以永远地随着他离去,给予他永不灭的祝福。
不是那个累赘的、总是要他跑这么远的余思归,而是那个爱他的。
那个愿意让他走的;那个全身心地,希望他能幸福的。
初恋,是“第一次去爱一个人”,而“爱”是交付自己的一切。
“……再见。”
思归哽咽着凑近他。
“少爷,这次总算说给你听了。”
恋爱不是人的全部,所以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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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少爷在雨声中熟睡。
但思归任『性』地默认他听见了自己说再见,在黑夜温驯甜蜜地蹭了蹭少爷的小臂。女孩子眼睫湿润,姿态柔软又顺从,像是一被他终于驯服的小动。
窗外是乌黑秋雨,雨滴落上梧桐叶,盛少爷浑然不觉,翻了个身,用刚被蹭过的胳膊,蛮横地把爱他的女孩子搂在了怀中。
-
……
其实,想告从不是难事。
是思归先前『迷』恋温暖,总是不舍得而已。
在他送余思归回校的路上,归归照常地和他相处,但是不经意地打探了一下他今天的火车班次的时间;知了时间之后,余思归算着火车动的时刻,估『摸』着他的列车已经驶出车站,给少爷了半夜写好的告信。
他买的是中间经停一站的复兴号,就算看到消息,想下车赶来,也来不及了。
完消息后思归想了好一会,觉得删少爷好友会伤害到他的感情,同的事情不能再做第二遍,尤其不愿意伤害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于是权衡了下,将手机关了机。
原来还有这事,思归关机时,忽然好笑地意识到,当我把手机关上,和外界断联,在这世上,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余思归望向远处的夕阳,蓦地回想起他们高一的那天。
那时,十班的文理还没分,他们仍坐在一处。
那天魏松的历史课上完恰好是这个时间,似乎也是这灿烂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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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手机之后,的确什么都不用想。
余思归那个星期在高复班呆着,也偶尔会想想少爷在做什么,他的军训已经濒临尾声,马上就要开学——但觉得对自己这件事上,盛淅的确是长痛不如短痛。
的信写得非常诚恳,没有半点尖锐的言辞,是列举了异地恋的一二三不能,列举了自己有多糟糕脾气有多坏,又娇气又矫情又爱对人脾气,真情实感地把自己骂了一遍——骂的时候归归中间词穷了一下。
——因感觉自己明明很牛。
但是要让自己看上去一钱不值、不值得他喜欢,总是得继续骂……
于是思归没辙,好把自己从小到大自收到的老师评语整合了拿来骂自己,并且劝说盛少爷在大学找一个温柔体贴会疼他的漂亮女孩子,不要吊死在自己这棵坏脾气的树上。
所幸骂的老师不少,花也够多,有这么多被骂的库存,够本尊洋洋洒洒写上个大几百字。
「你一定以找到会疼你的人。」归归骂完自己后,笃定地说:「因你是最好的。」
然后余思归又怕少爷受伤,难过地写:「你如果觉得心不舒服,那当是你甩了我。」
「因我其实不配的。」告诉少爷:「你一定不要觉得突然,我想了很久,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告。」
「少爷,无论你以后怎,我都希望你一顺遂安康,得到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尘世幸福。」
……
“有时也会想你,”
思归坐在大楼梯上眺望着太阳落山,难过地自言自语:
“……非常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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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夜,思归抱着自己的练习册与便携台灯,找了个大楼梯,趴着写作业。
放在之前的,其实现在这个点,俩人已经见过面了。写着作业想。
这个周思归的高复班不放假,但以盛少爷以往的习惯,他下午会跑过来看归归一眼,然后找个地方住一晚上,随后周六中午再见一面。
连余思归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吸血的蚂蝗。
……早断了早好,思归冷静地想,这世上对盛少爷来说,再没有第二块比我更碍眼的绊脚石。
但泪还是会不受控制滑下去。
——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哭什么。
余思归早就觉不出痛来,浑身被抽干力气一疲惫,但明白以后总会好起来……总会好起来,这是妈妈说的。
前方岁月这漫长,再深的伤口都有愈合之日。
这句,令创伤都不那痛。
听见楼下保安室传来细微喧嚣。
余思归木木地写着作业,将泪水擦去一点,将自己缩进壳中。
会好起来的……他也会,我也会,归归想,然后突兀地感到自己的情绪,其实是一片长久的空白。
“是……”
思归在秋风中喃喃:
“非空白不呀。”
不能去想,不能去触及。
不能去谈论,要假装什么都没,要用其他的事麻痹自己,否则刻骨的痛会爬上心脏;不要靠近会勾起回忆的地方;要去照常活,当阳光普照时融入人群,和他们谈笑,和他们吃饭。日子久了,总会忘记自己曾失去的人。
余思归擦了一下眼泪,觉得心在这夜碎了一千个碎片。
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思念的故事,连碰一下,都痛得难以承受。
而正是那一瞬间,余思归坐在那条大楼梯上,忽然想起盛淅的那句:
「一个受伤的人,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地好起来?
——当他们能谈论自己所受的创伤的时候。」
他或许早就知了。
余思归突然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然后将脑袋轻轻靠在了栏杆上,听见楼下传来飘渺的脚步声。
思归在那脚步声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一直晓得,我在安静地崩溃。
那他会做什么?
楼下脚步喧嚣,余思归混身木木的,脑海中念头却像春天融化的小气泡,一颗又一颗,苏打水一般,顶破冬夜被冻得冷硬的青苔。
犹如春回大地。
余思归浑身不受控制地抖——
正是那一刹那,撞上了从楼上上来的人的眼神。
那人套着原先那军训白t恤,站着被月与夜『色』所拢——是目光暴怒,恨不能把龟龟吞活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少爷问。
几乎从能牙缝往外冒寒气。
下一秒,他毫不相让,一字一句:
“余思归,你能不能给我复一遍?”
思归吓得木,眸中含着泪水,颤颤地问:“……哪、那句呀?”
“我说——”他深深喘气,显是愠怒已极,怒气无处泄。
盛淅又说:“我他妈的——”
他犹如走投无路的困兽,把『迷』彩外套往余思归脑袋上一兜,像是要将这个听不懂人的、恶的、捉不住捏不起的混账东西用外套闷死拉倒。
小混账东西被他的外套布料拍到了头,小小呜咽了一声。
但是下一刻,困兽喉结颤,将外套一扯,披在混账东西瘦削的肩上,掩住寒冷秋风。
“我说……”
他近乎崩溃地,把余思归搂进自己怀中。
“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找见你。”
余思归听了再无法克制,想贴贴他,还想将鼻涕眼泪蹭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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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盛淅不允许贴,短暂抱了一抱就揪着归归的小卫帽把扯开,像是绑小犯人一把揪起来,冰冷地开口:
“现在解释一下,什么叫我难受的,以认是我甩了你?”
归归被他揪,哭得难过,很柔软地解释:“就……就是……”
“是我甩的吗?”
盛少爷冰冷地。
“我甩你了没有?”
思归知自己做错了,眼泪咕噜咕噜地掉,很乖地摇了摇头。
“‘我一定会找到会疼我的人’?”盛少爷风尘仆仆远而来,似乎是专程要把敢那段长文的龟龟剁了,揪着残暴地问:
“——我要人疼吗?”
女孩子含泪摇摇头:“不……不要人疼……”
盛少爷显然不喜欢余思归哭,不依不饶,甚至更暴躁:“什么叫他妈的我一定会获得尘世的幸福?”
思归眼底泪汪汪,期期艾艾地解释:“就、就是我希望你能……”
“——你知我的尘世的幸福是什么吗?”
盛淅打断了,凶恶地揪着龟龟的帽子,就像揪着龟的后颈皮;少爷不仁当以龟龟刍狗,残暴地『逼』问:
“余思归你知我怎么才会幸福么?你不知。你屁都不懂,凭什么替我决定?!”
屁都不懂的归归也意识到自己很过分,眼泪吧嗒,难过地歉:“对、对不起……”
“歉有用什么要法庭?”盛淅更加愤怒,抓紧了手的归归帽子:“你真的知我想要什么吗?!”
思归吓得又要哭:“我不知……”
“你知就他妈有鬼了。”
盛淅嘲讽得毫不留情。下一秒,很坏地将龟龟往自己的方向一揪。
他半点不遮掩自己的冷嘲热讽——那是归归认识他三年以来头一回见他情绪直白地外『露』,犹如一团暴烈的火。
归归被揪过,难过地说:“痛。”
“……”
“我他妈揪的是你的帽子,”盛淅难以置信:“你在这跟我说疼?”
被揪住帽子的龟龟不敢再讲,眼睫湿润,也一动不敢动。
盛淅:“……”
他手冷冷一松,似乎要看看余思归在装什么蒜,但一抖,食指上缠着一根姑娘被他揪掉的长。
那一刻,盛淅深深抽了口气。
盛淅眼圈红得惊人,这下再不去揪帽子,看着指尖头,问:
“你什么这么养不熟?”
余思归眼泪吧唧滚了出来,说:“我……”
青年人手掌温热又谨慎,按住思归后脑勺,把女孩子安稳地往怀『揉』,『揉』了一会又低头看着的眼睛,又哭又笑地问:
“嗯?余思归,怎么有你这么难养熟的啊?”
余思归那一刹再绷不住,泪水决堤似的往外滚,面颊贴在少爷胸口,将眼泪鼻涕毫不客气地抹了上去。
“……养熟了的。”
思归趴在他肩头,哭着说。
“……”
然后龟龟抽抽噎噎,再次保证:“真的养熟了的。”
然而余思归在外出尔反尔的威已久,如今再怎么毒誓也毫无信用言;于是还不待盛淅少爷继续狠,痛骂是个养不熟的混蛋东西——
余思归就凑过去,在怒的盛淅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