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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转眸看向一旁嗫嗫不敢言的江楠,似笑非笑——
“宋清尧请客,你都敢瞒着我?”
江楠被江城那凉森森的目光一扫,登时竖起了一身的寒毛,硬着头皮强笑道:“……不知道是哪个嘴把不住门儿的给秃噜出去的,宋先生听说我们也要来,就说他做东,怎么也得请城哥你露个脸……”
江城仍旧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么说,之前我回洛城来的事,也是从你们那儿走了声?”
江楠一凛,拨浪鼓似的摆头:“城哥,天地为证,这事儿绝对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这事跟他没关系,”沉默了一路的孙锦年踩着话音下了车,抬眼看江城,“是我提前跟宋哥打了招呼。”
“……”
江城的眸光一淡,却像是没听见身后孙锦年的话,侧了下/身,视线微垂落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杜景身上——
“饿了还不进去,走不动了?”
江楠看了一眼笑容淡然的江城,载看一眼被无视了的脸色微寒的孙锦年,只觉得自己的尴尬症都快犯了,偏偏还不敢上去触他堂哥的霉头。
杜景便在这时候抬起头来,目光澄澈干净,看得江城心里莫名一虚——
“江城,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那天早上他们提到的宋老板吗?”
“……”
江城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虽然他家阿景总容易犯迷糊,但敏锐起来还真不是一般地正中红心。
江城虽未回答,但这沉默显然也已经够给杜景一个答案了。
杜景的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随着前面的几个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江城落了几步在后,直到孙锦年走到了他的身旁,步伐一停,侧过视线来看向他。
“我的事情,”江城微微扬着唇,只是目光却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顿了两秒,他才像是有些不舍地将视线转到身旁的孙锦年身上去,眼底情绪转凉,一字一顿,“——从今天起,都不劳你费心了。”
“……”
闻言,孙锦年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和近乎痛苦的情绪在那一刹那间挣扎过他的眼底,只是他所始终注目着的那个人,已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毫不留情地转眸离开。
片刻之后,心口的窒息感已经慢慢消散,孙锦年重新抬起了头,模糊的视线里,那个他同样追逐了那么多年的人,正对着另一个男孩儿笑得温和而宠顺。
“……我和你相熟了那么多年,却抵不过他的几个周吗?”
……就只是一句话,便被判了死刑……那个男孩儿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可或缺无法取代么,江城。
……
杜景皱着眉撅着上唇纠结了好半天,虽然江城一直在他身旁企图逗他几句,但始终不见什么成效,杜景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这心不在焉的状态丝毫不加掩饰。
一旁暗中观察的江楠几人看得啧啧称奇……在他们这个年龄段里,能这么对江城的人那可真是绝无仅有了……也难怪孙锦年那么失落——这种新人换旧人,啊不,新朋友取代旧朋友的落差感——而且是一个只认识了几个周的新朋友,搁在谁身上应该都很难接受吧?
只不过杜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旧人”的心理落差,兀自在那儿纠结着心头的事,直到被江城撩拨得心神不定,才带点担心地抬起头来。
那双藏着隐晦的担忧情绪的澄净眼眸让一直偷眼打量他的江楠最先一怔,这一愣神工夫就招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被强行干扰了的江楠顿时一恼,刚准备恶狠狠地瞪回去,却正入眼他家堂哥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一幕。
江楠那点儿胆子立刻全缩回去了,乖乖地把脸转开不再招惹他家堂哥护在心尖上就怕让人多瞄了一眼的宝贝儿。
杜景对这一番无声交流倒是毫无所觉,目光专注地落在江城身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看着自家小孩儿从饭店门口就开始纠结,江城早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意外,微微弯了身挑着眉逗他——
“阿景,你当我是你养的小狼狗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
“我只是……”
小孩儿还想辩解些什么,却是被江城不紧不慢地压了回去:“乖,没事的,别担心。——那个人只是我家原来在洛城的一位长辈家的同辈,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自己吓自己了。”
杜景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的视线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在注意自己,这才咬了咬小牙对江城恶声道:“你今天都哄了我几次了……他们都在呢,你别逼我咬你!”
“……”
江城差点被杜景这话逗笑了,忍了几秒才把笑声压了回去……他之前一早就看出小孩儿对于他原来的朋友的到来有些紧张,故意趁今天沾了些便宜,到底还是被小孩儿察觉了。
只是,小孩儿真的是想咬他而不是更想揍他吗?
杜景这会儿似乎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语病了,白嫩的小脸都涨得微粉,恼怒地看了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江城一眼,径直寻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洗手间的镜子前,正冲着手上的洗手液泡沫的杜景刚一抬头,正撞上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复杂目光。
杜景一怔。
——这个人不就是之前在车里和江城闹了矛盾的那个……孙锦年吧?
似乎对自己有些排斥呢……
想到这儿,杜景冲着镜子里的人弯眼笑了笑,然后再没说什么,低下头去认真地冲洗着水花里纤细漂亮的手。
只是虽然他抱了敬而远之的想法,但对方显然并不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杜景刚垂下视线不过几秒的工夫,就听见那人的声音带着微冷的情绪在自己的身后响了起来——
“杜景是吗?我希望你能离江城远一点。”
“……啊?”
杜景虽然经常看些书,但大多偏向科幻类型,显然对这种经典套路不太熟悉,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微微一怔。
这表情落进了孙锦年眼里,却与装傻无异了,他扬了眉冷然一笑——
“你和江城,即便现在似乎相交甚深,但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你何必要等到死乞白赖地求着他别离开你的那一天呢?”
“……”
杜景这下连惊讶都表达不出来了,实在是对方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而且似乎还带着些他听不懂的思路,理解了几秒之后他才大约明白了这个人对自己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不由弯起了眼睛笑出来——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吧?江城和我,江城和你们,这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我没听说交朋友就一定要是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他现在到了洛城,所以他认识了我,我们的性格还算合得来,所以我们成了朋友;就算将来有一天他要回到你们那里了,我不能再见到他了,可是我记得我认识过这样一个人,他性格很好,虽然有时候挺吓人的……但我记得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很高兴,哪怕到很久以后我想起来我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即便我再不能见到他了,还是会想着这段经历笑起来——这就够了。”
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杜景都歇了一口气,才微笑着继续道,“他要走,我也许会不舍得,但我不会拦,更不会求他别离开。没有人有权利为别人的选择做决定,因为他不能替那个人承担这个决定之后的责任。——作为朋友,是你过界了。”
说完,杜景也不再多做什么,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就抬脚走了出去,留下孙锦年在洗手间里想着他的话怔然。
片刻之后,等到孙锦年终于回神,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一段长篇大论唬住,而问题是:其实刚才那个小孩儿根本就和他说的不在同一种关系上吧?
这么迷糊迟钝的一个人……对于江城来说,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孙锦年摇头叹了口气,径直往洗手间里面去了,却恰巧错过了此时洗手间外的长廊拐角,流日不利的杜景被一旁的vip包间里的醉鬼缠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