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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岳给她找了一个安静又干净的营帐, 又让人为她准备了茶食,可赵锦绣担心谢池南和谢平川出事,哪有胃口吃?喝了一点茶水她便枯坐在椅子上等消息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头却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丁点消息传来。
既担心谢池南和谢伯伯,也担心城中还寻不见踪影的呼延利再惹出什么事,还好先前和谢池南过来的时候托人去侯府带了话, 要不然她和谢池南这么晚不回去, 恐怕燕姨都得出来找他们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赵锦绣只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她想睡觉,可脑中紧绷的弦却让她无法就此睡去, 她只能睁着一双酸涩至极的眼睛在营帐里踱着步以此来抵消困意,又过了一会, 外头传来了桑岳的声音,“醒了?”
以为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赵锦绣忙道:“桑大哥快请进来。”
桑岳掀帘进来,他还是昨晚那身黑色劲服,手里握着一只放着早点的托盘……赵锦绣也是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天边已露了白, 不知不觉间, 竟已经过去一晚上了。
“你这是……”桑岳看着她眼中的红血色, 皱了皱眉, “一晚上没睡?”
赵锦绣:“我睡不着。”
她先前不曾觉得有什么,此时开口才发觉喉咙都已经哑了,她清了清嗓子, 顾不得这些,哑着嗓音着急问道:“桑大哥,有他们的消息没?”
桑岳摇了摇头, 看着少女立刻变得失望黯淡的目光,心下不忍安慰一句,“你先别担心。”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先过来吃点早膳,再睡一会。”
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即使憔悴遮不住她的好容颜,但还是让他皱了眉,“你这幅样子被那小子看到,估计又得心疼了。”
赵锦绣也知道自己这会状态不好,加上一晚上没睡,她也的确饿了,怕自己这样下去回头饿晕,还得让旁人担心,她便也没拒绝,刚刚坐下,藏在袖子里的一只荷包就掉在了地上。
藏蓝色的青竹荷包在烛火已不算明亮的营帐中闪烁着幽幽光芒。
看到这个荷包,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想起枯等许久也未曾等到的那个人。原本昨晚还想着去问问他,没想到这一晚上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压抑着脑中纷乱的思绪,正想弯腰捡起却被桑岳率先一步。
“给那小子的?”
桑岳握着手中这个明显男式的荷包,好笑一句又说,“不过你这花样不衬他,那小子可跟竹子扯不上一丝关系。”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便把荷包递了过去。
赵锦绣听到这话刚想解释,只是接过荷包还未开口,外头就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将军,侯爷他们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哪还顾得上说话和吃饭,当即就掀帘走了出去,到大营门口,正好看到回来的一行人,谢平川被众人簇拥着走在最中间,他身边是彭成辉、秦森、李威还有……明显年纪要小他们许多的谢池南。
彭成辉的嗓门最大,这会边走边说,“这一场仗打得真爽快,老子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回头把那些匈奴人的头全都悬在城门口,让那些贼子看看!”
“这次多亏了阿南,要不是他提前察觉,别说我们回不来,只怕呼延利和铁弗尔还得闹出不少事。”李威也说道。
“哈哈哈,你小子厉害!”
彭成辉拍着谢池南的肩膀,“那一手骑射跟你爹差不多了!估计铁弗尔到死也没想到会死在你的手中。”
他力气大,谢池南一时未察竟被拍得往旁边晃了一下,少年也不生气,好笑摇头,正想说话,余光却瞧见匆匆跑过来的一行人,这么多人,他却好似只瞧见了一个人,那人原本精致的飞仙髻早就解了下来,换成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跑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马尾跟着一晃一晃,与她那套的精致贵女襦裙实在不算很搭,可他却觉得她怎么样都好看。
看着她面上未加掩饰的担忧,他原本含笑的双眸也添了几分阡陌暖春般的暖意,只是看到她眼中的红血色和眼下的青黑,他脸上的笑意便又变成了担忧。
赵锦绣也隔着人群看见了他。
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那边,她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稍稍松了口气,她没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话,而是在身边桑岳向谢平川行礼后,跟着垂眸朝人问好,“谢伯伯。”
“起来吧。”谢平川早在回来的时候就从彭成辉的口中知晓了赵锦绣在军营的消息,此时他眉眼温和与人说道:“这次多亏你和阿南了。”
“对,要不是郡主和阿南坚持,只怕我们还犹豫不决呢。要是真因此害侯爷出事,老彭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彭成辉说着又跟赵锦绣郑重道,“这次算我欠郡主一个人情,以后郡主要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老彭的,尽管开口!”
“将军客气。”
赵锦绣不接这个功,她态度谦逊,语气温和,垂着眼帘说道:“诸位将军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良之将,即使没有我,您和其余将军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舒展了眉眼。
谢平川看了她一眼,又朝身边的谢池南看去,刚刚在战场上拼杀无畏让一众匈奴人都吓破胆的少年郎此时却跟个傻小子似的,只知道目不转睛看着远处的少女。前不久阿柔已经和他说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谢平川当然希望他们能在一起,若有瑶瑶在身边陪着,即使等他和阿柔百年归去也无需担心,不过作为长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只能说。
“你和瑶瑶先回去,你们一晚上没回去,你娘肯定担心,你们先回去报个平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今晚也会回去。”
“是。”谢池南应了一声。
赵锦绣也没意见。
大军继续往里头走,赵锦绣和谢池南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等到瞧不见他们的踪影了,谢池南才看着赵锦绣开口,“走吧。”
“好。”
赵锦绣应了一声。
走到外面才发现神离不知什么时候又和小红马黏在了一起,平时目下无尘高傲的不行的神离此时却一直拿头亲昵地去蹭小红马,小红马被惹烦了,直接别过头不搭理它,神离也不气馁,它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火红的苹果送到小红马的面前。
看到这个场景,赵锦绣有些傻眼,回过神来便忍不住笑道:“原来神离喜欢小红这一款啊。”
谢池南看着这个莫名有些眼熟的场景,倒也不觉得丢人,他背着手含笑望着它们,只是想到自己和赵锦绣如今的关系,脸上的笑意又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不知道她跟林斯言昨晚都聊了什么。
他侧头去看身边的少女,她已重新戴上帷帽,两片薄纱若隐若现遮住半边脸,他张口想问,却又作罢。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也改不了他的心意,那又何必相问?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走吧。”
“嗯。”赵锦绣笑着应了一声,跟着谢池南翻身上马。
两人一路驱马朝城中驶去,昨夜呼延利出现在雍州城中让众人都胆战心惊,如今虽然开着城门,进出的检查却十分严格,不过谢池南带着令牌,两人自然没被阻拦,到了城中,谢池南和赵锦绣说道,“你先回去,我得去兵马司问下陆指挥使。”他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皱眉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早点回去睡一觉。”
“我……”
赵锦绣却有些犹豫,她指尖轻轻磨着手中略显毛糙的缰绳。
谢池南见她这般神情,几乎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喉间莫名一梗,一路相伴而来的好心情也顿时降到了深谷,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他便开了口,状似轻松地问道:“想去见林斯言?”
“你怎么知道?”赵锦绣一愣。
看着他面上的了然,她却没有过去的羞赧,手中缰绳又握紧了一些,她红唇微抿垂着眼睛,“是,我得去找他。”
她得亲自去问问林斯言,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得听他亲口与她说。
她低着头,谢池南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也就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他只是以为她和从前一样害羞了,这一份从未对他有过的害羞让少年心绪翻滚,他手握缰绳压抑着心里翻涌万千的情绪,尽可能地扬着一抹如故的笑和人说道:“去吧。”
“不过记得早点回去,省得母亲担心。”
“好。”
两人分开。
赵锦绣朝留兰巷的方向策马而去,而谢池南留在原地,却是等到看不见她的踪影了,这才掉头离开。
进了留兰巷,路上不少人都在说着昨晚的事,远远瞧见头戴帷帽的少女骑着小红马进来,众人都停下了说话的声音……赵锦绣不是第一回来,即使从不露面,但众人也都知晓她是去找谁。
不由又想起昨天午间冯家派人过来的事。
不知道那冯家和那林母说了什么,竟把一向温柔的林母惹得直接拿扫帚赶他们出去,听说晚上还请了徐大夫过去。
赵锦绣并未看到她们眼中的沉吟,她只是一路向前,快到林家的时候,想到自己如今这番打扮,她忽然勒紧缰绳,走到河边先洗漱一番又把绑起的高马尾梳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肩膀上,看着河水中倒映的模样,即使瞧不清也能感觉出她今日状态十分不好,她拿水泼了好几下脸,又拿手拼命搓揉自己僵硬的脸,等勉强扬起一抹笑才牵着小红马朝林家走去。
越靠近,心却越慌张。
赵锦绣有几次想掉头离开,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小红在门口等着,自己朝院子里走去。
倒也巧,冯氏正好从厨房出来。
看到她,赵锦绣脸上僵硬的笑倒是变得和煦了许多,“冯姨!”
她像从前一样喊她,脚下步子也朝人那边走去,她想从冯氏手里拿过汤碗,可还未到近前,却听到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
神色微怔,赵锦绣脚步止在原地,她看到冯氏手里的汤碗掉在地上碎成好几瓣,里头盛着的稀饭散了一地,脏了冯氏的衣摆和鞋子。
“您没事吧?”
赵锦绣不掩关心,她快步过去,正想把人拉离那块地方,却见妇人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喊她,“郡主。”
才迈出几步的步子再次停了下来,赵锦绣浓睫微颤,她似不敢置信一般往前方看去,从前笑脸相迎的羸弱妇人如今却连看都不敢看她,她在发抖,脸也白了。
看到这副情形,赵锦绣忽然明白了林斯言昨夜为何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这part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