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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做什么?
深更半夜的来到她的房间,这心思昭然若揭。
沈薏环没答他的话,伸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衣,慢慢为自己穿上。
她的衣衫穿了一半,李渭就已经走近,他身量高,月色和屋内的灯火将他身影拉得更长,昏昏暗暗地笼罩在她的身前。
“环儿为何不说话?”
“将军想听什么?”
她不想理他,结果这人没完没了的,她将衣服穿好,起身坐到一旁的梨木藤椅上,桌子上的茶水是疏云新上的,她拿起茶盏满了杯茶,轻轻放到对侧,“将军,您喝茶。”
来了就来了吧,她也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想问他。
李渭坐下,拿起她递来的茶盏,捏在手中,黑釉茶盏精致,茶汤温润,他轻轻抿了下,随后看向沈薏环的方向,态度倒很是配合。
“听陈大夫说,是将军替我付了诊金?”沈薏环柔声问道。
李渭没作声,只淡淡看她一眼,屋内灯火明暗不定,入目所及是她带着艳色的容颜,只一眼便勾的他心旌摇曳,他没再继续看她,转头望向窗外的月夜。
见他不理自己的话,她只好接着继续说:“让将军费心了,其实环儿可以自己付的。”
“属实是很费心。”李渭面上挂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睨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浅浅喝了口,侧头看她,“那环儿打算如何回报?”
沈薏环被他带走了思路,她思量了片刻,一脸认真地回问他:“那这诊金价值几何?”
“价值连城。”杀人劫狱的事,千金悬赏都未必有人肯做。
“那妾的嫁妆便算到将军的府库中吧,若是不够,每隔一阵子,妾也让疏云去找青崖送些银两物件,弥补将军的损失。”
沈薏环其实有些舍不得,可是着实是不愿意跟他再有什么亏欠往来了。
这番话说出来,李渭进来时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我差你这点嫁妆?”他靠坐椅背上,目光炬炬,借着屋内的光亮,沈薏环看到他挺拔清矍的身姿,他不说话时本就是气势逼人的,这会似笑非笑地打量她,让她格外窘迫。
他顿了顿,不再看她,屋内静悄悄的,氛围颇有些凝重,李渭淡声说道:“就为这事?”
沈薏环想起自己真正想问的事情,也不再纠结诊金了,她起身往床上去,枕头下她拿出那枚锦囊,一边走一边打开,李渭随着她的动作盯着她瞧,直到她坐到对面,他才回神。
“将军,您可认识?”沈薏环将那张拓印着“佑之”二字的纸递给他。
李渭接过展开,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肃起,他锐利的一双眼眸盯着沈薏环,沉声问她:“哪来的?”
“您认识吗?”他这反应,跟当日拿给父亲看的时候如出一辙,“听陈大夫说,这是他故友的遗物?”
“是陈沅那老东西拿给你的?”李渭声音冷得刮人。
“陈大夫医术高明,又是老人家,将军这样称呼未免有些冒犯了,”沈薏环声音微弱,听着底气也不是很足,她只是觉得“老东西”三个字称呼人有点刺耳。
“便是我当面说,他也不敢说什么。”他神色睥睨,言谈间有些肆意,见她又不作声了,便也收敛了些,主动开口对她说:
“这是我一知己的私物,自他去世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沈薏环也听陈大夫说了,这是一位已故去友人的心爱物件,这是她想知道这人是谁。
她面上有些迫切,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他,“是您哪位友人?”
“顾怀安。”李渭沉吟许久,低低说出这个名字。
这名字有些耳熟,沈薏环仔细回想着,其实她从来未曾听他说起过,他除了府中自己人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往来频繁的友人,沈薏环确信这几年都不曾听他提过这个人,但是这个名字她确确实实感到十分熟悉。
“他是我的至交。”见她眉头紧锁,细细思量着,李渭继续说道,“也曾是严老先生的学生。”
“他原是安平侯世子。”
安平侯?
沈薏环神色有些讶异,这安平侯原也是世袭勋贵,后来因着通敌,阖府上下百余口人无一人幸免。
只是安平侯被抄家灭口那年,她年岁很小,尚不记事,若只是已去的安平侯世子的私人印鉴,那与她有甚干系,为何陈大夫那般刻意的与她提及。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她思绪杂乱,只觉得林林总总的线索摆在眼前,却理不出头绪。
李渭也不应声,任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过了许久,沈薏环仍未想透,她随口问道,“将军,安平侯当真通敌了吗?”
“为何如此问?”李渭颇为意外,抬眼看着他,缓缓问道。
“您方才不是说世子是您的至交吗?”她低声回答。
这位安平侯世子与李渭一样,均是出身于武门世家,不说一心报国,但祠堂内尽是满门忠良,若是通敌卖国,李渭怎会在他故去多年,还引以为至交好友。
听出了沈薏环的言外之意,李渭嗤笑道:“至交便不能有通敌的?若为君者不仁,通敌还是叛国都再正当不过。”
这大不敬的话说出来,沈薏环吓了一跳。她知道他脾性,看着寡言内敛,内里实是个极其孤傲的人。
可她仍未想到李渭竟然说出这般妄语,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要惹来大祸事。
“但顾怀安确非通敌。”李渭话音掷地有声,神色笃定,似是对自己故去友人的清白格外相信。
见他这般,沈薏环顺着他问道,“将军私下确认过?”
“前些日子得了些线索。”他并未细说,沈薏环也没再继续问。
“那将军查证时也小心一些。”
看她一脸凝重,似是忧心自己,李渭心下稍缓,不动声色的看向她软白的脸颊,“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再多的她也问不出了。
李渭端起茶盏饮尽,拿起烛剪剪了剪燃尽的烛芯,灰烬落尽灯盘中,沈薏环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正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不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蓦地见他瞧着自己微微一笑,用铜罩将灯火盖上。
房间内骤然暗下来,只余月色满盈,见李渭起身绕过桌子往自己这走来,沈薏环心中一跳,她起身便想离开这,可将将转过身,便被身高腿长的他握住手,微一用力,她人便被牵拉回去。
他单手紧紧握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稍稍用劲,沈薏环便被压回那张木质的藤椅中。
李渭屈身双手握住她这张椅子两边的把手,清隽的面容放大在她眼前,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要往哪去?”
距离太近,交缠的呼吸平添几分暧昧,沈薏环极力往椅背靠,她越后靠着,李渭越往前倾,直到她退无可退时,李渭撑着她身下这张木椅,轻声笑道:“退不了了?”
“将军,夜,夜深了,您回去歇息吧。”便是此情此景着实不太合适,沈薏环仍是出言搅扰了这一刻涌动的暗潮。
话音方落,身前的男人便凑近她,她心中有些无助,更多的仍是委屈。
是的,委屈。
这是如今跟他在一处时,心中最强烈的感受。
李渭这人性子本就强势,他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旁人愿意与否,都难以撼动分毫。他身份地位又皆高于她,她父亲不过六品,弟弟更是尚未入朝堂,在他面前她格外没有底气。更遑论感情上他又占尽主动。
这会便是,她心中不情愿与他一处,可他若是有意,她便无法拒绝。
心中忽觉疲惫,她是他陛下御纸赐婚的夫人,终是名正言顺的,躲又能躲哪去,她闭上眼,等着他进一步动作。
半晌,身前男人都没有动作。
方才寸步不让的,这会怎得又温吞起来了?
沈薏环微微睁开眼,还尚未看清眼前人的面容神情,便被他欺近,轻轻柔柔的吻在她的额头上,片刻即离开。
她怔愣地看着他,平日里无论对着何人,他的神情多半都是漠然或是讥讽的,这会却眼含温柔,唇角勾着愉悦的笑意。
沈薏环尚未从刚刚那个轻柔缱绻的吻中回神,他已经将他抱起,向床榻边走去。
她被轻轻放下,今日刚回这边来,床单被褥是疏云新换上的,松软还带着些许香气,李渭耐心将她的鞋袜褪去,用被子将她盖好,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她。
被他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沈薏环觉得十分不自在,她这会也大致猜到他今日并没有别的意图,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眼里也没了抗拒和不安。
“不怕我了?”她一点心思都藏不住,所思所想就差写在脸上了,自然是瞒不过李渭的眼睛。
“我知你尚有心结,不会强迫你。”
“睡吧,我去书房。”
沈薏环没搭他的话,她不知怎么面对这样好说话的他,可也不愿违心的说些哄骗人的言语,索性转身朝向里面,闭上眼睛。
她当真困了,竟渐渐睡了,看罢多时,李渭拉上床帐,起身离了房门,去了书房。
书房也燃着银炭,他靠在软塌上,也不觉着如何冷,想到方才沈薏环在的主屋内温暖的烛光,他将青崖唤进来:
“去把之前灯会时带回来的那盏灯找出来,再去寻几盏差不多样式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