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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第一医院。
神内科室。
办公室昏暗一片，其他人早已走光，只有顾林白一人深夜依旧还在埋头工作，桌上的电脑发出幽弱的微光，照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
他时不时地抬头舒展一下僵硬酸痛的脖颈，抬手扶了一下金框眼镜，而后重新低头手上的工作。
面前堆满了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厚重如山，他一页页地翻找，眉头紧锁，谨慎又仔细，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之处。
手边的手机亮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正隔着屏幕看着他繁琐无聊地翻查资料，不由得开口：“师兄，你这么个找法，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顾林白头也不抬，“要么你来帮我？”
那边顿时沉默。
不过也只闭嘴了一小会儿，随后又开始说个不停，他的华国语不标准，但是还称得上熟练，“师兄，专家组那边建议你带着老夫人去国际医疗组织总部进行详细检查，你为什么不肯啊。”
顾林白翻书的手一顿，眼底划过看不懂的情绪，随口回答：“我妈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奔波。”
“可老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金发男人心里非常疑惑顾林白为何如此固执，几次三番劝他都劝不动。
他算是顾林白的师弟，他加入国际医疗组织的时候，这位在组织内部鼎鼎有名的医学领域天才已经退出了组织。
组织内部所有成员都替他感到惋惜，听说当年是顾林白主动提出退出，高层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无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说这位被誉为医学天才的师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华国，在京城的帝都医院任职。
他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学术交流机会在网上见到了这位令他神交已久的师兄，当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他询问了一些学术上的疑惑。
本来以为像顾林白这种天才一般身上都会带着傲气，没想到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平和，耐心地替自己答疑解惑，甚至还帮忙修改自己在学术上的小失误。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位顾师兄貌似当年和国际医疗组织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以致于哪怕现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重病，也不愿意前往国际医疗组织进行诊治。
“师兄，我知道你对组织里的高层有意见，但是老夫人的身体重要，你可别在这种时候赌气啊，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叫做……”
金发男人卡了壳，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想说的词，急得挠了挠头，而后灵光一现，“对，大局为重！”
顾林白被他聒噪得脑袋嗡嗡的，不耐烦地摘下眼镜，一向清和平静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警告。
“凯文，闭嘴。”
金发男人，也就是凯文·阿亚拉见状意识到顾林白是真的生气了，合上了嘴巴，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认怂得非常迅速。
虽然师兄平时待人平和，脾气好得不像话，但是真的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良久，顾林白在黑暗中叹息一声，似是无可奈何地呢喃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出国去国际医疗组织总部是最好的选择呢？可是……”
他顿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视频那边，凯文急得抓耳挠腮，想知道顾林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人家就是不开口。
他撇撇嘴，华国人果然都爱装神秘，说话总是留半截。
凯文还想开口，却看见视频那边的顾林白忽然垂下了头，头发投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眸底的神色，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令人看不透。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顾林白沉默着握紧了双拳。
国际医疗组织是非政府间的国际组织，里面的成员来自世界各地，那汇聚了医学领域所有的人才和精英，他也是其中一员。
最初的时候，他加入国际医疗组织是为了医学研究，为人类医学领域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对国际医疗组织的看法就被完全颠覆，甚至对组织里所谓的高层产生了厌恶。
他在参与一次研究项目的过程中，发现了组织高层对人命的漠视。
那是一次药物临床试验，针对的是异能者精神力失控等症状，组织为了检测新研发的药物是否达到预期效果，对外招募了大批的志愿者进行实验。
那些志愿者大多都是中老年异能者，他们年轻时频繁的参与高强度的战斗任务，导致精神力不稳甚至失控，因而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资格。
对异能者来说，丧失了战斗能力就如同残废，这让许多异能者精神力失控后心态极度不平衡，这次国际医疗组织研发的新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因此，来报名的每个人心情都很激动。
组织将他们分成两组，一组用来试验新药，一组则运用传统的戒断疗法，半年为一个周期，持续进行了四个周期的实验。
顾林白也参与了这次实验，服用了新药的异能者们，精神力很快稳定了下来，并且经过检测，他们的身体数据已经达到继续作战的标准了。
所有人欣喜若狂，包括他。
可是没想到的是，仅仅在第二个周期时，志愿者们就出现了集体性的不良反应。
更有甚者当场精神力暴动而亡。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志愿者们双眸猩红，如同发了狂的野兽，在监护病房中无差别地攻击其他人。
当时现场非常血腥混乱，安保人员迅速介入，可是已经晚了。
等他们冲进病房的时候，那些人全都死了。
实验被迫暂停。
顾林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抑郁了许久。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实验数据一切正常。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组织里两个高层的对话。
“李老，按现在的结果来看，您当初提出的想法是正确的，异能者的身体数据和普通人以及异兽都不一样，在后两者的身上做实验，得到的数据永远不是最精准的。”
他当场僵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
“哪里，还是要多谢你的支持，从这两批志愿者身上搜集到的数据，已经足够支撑接下来的新药研发了。”
他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分毫不落地听了进去，浑身气得颤抖。
他们竟然拿那些异能者做活体实验？
他当时感觉自己的三观都震碎了，这些国际医疗组织的元老级成员，被誉为医学领域支柱的医学专家，竟然拿人命当儿戏！
那些因为实验死去的异能者，在他们眼里竟然就是一堆冰冷的数据？
太可笑了！
顾林白当时一股火气涌上心头，猛地踹开门，不顾一切厉声质问他们。
那两个人看到他之后，表情都是十分的震惊，但到底都是精明的老狐狸，互相对视两眼之后，又同时沉默。
两人先对他进行了安抚，而后叹息道：“林白啊，我们本意也是为了能让医学造福那些伤病的异能者，更是为了推动医学在异能领域的发展。”
“实验的结果也不是我们能够预测的，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