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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成毅直到现在还不觉得那通电话有什么问题,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下达命令的一方,别人执行就完了,他不需要过多解释。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不是下属。
如果是在成樱樱上大学以前,就算她有不同的意见,成毅也可以强硬拒绝。那时的 他在家里不仅有父亲的威严,还有官场的强硬。
可现在这一招行不通了,生病后的成樱樱在家人眼里就是个脆弱的玻璃娃娃,大家都是轻拿轻放小心呵护,如果成毅这时候还像以前那套做法,成爷爷成奶奶就会第一个不放过他。
所以在这一刻,成毅虽然不觉得他有错,但他有很高的混迹官场的敏感度,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今天的家人团聚可能会不受自己控制。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道了歉:“对不起,樱樱,爸爸当时态度不好,没注意说话的语气,爸爸跟你道歉好吗?”
成樱樱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也很给成毅面子:“没关系,我只是想请您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能处理好这些关系的。”
成毅不置可否,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女儿性格软弱,缺少社会经验,待人处事的能力不足,犯错他可以允许,但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他希望女儿能吸取经验。
可看着桌上齐齐凝望着他的另外四人,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很快意识到此事应该到此为止,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不应该再对此浪费时间。
他拍拍成樱樱的肩膀,端起服务员早已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说到:“是啊,樱樱已经长大了,都谈男朋友了,我这个做爸爸的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放手了。”
成樱樱抿了抿唇,终是没有说话,从小就和成毅缺少沟通,她很难畅快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迟信察觉到迟樱樱的不开心,但这种场合他不好随意发言,于是看了看张仪。
张仪接受到他的眼神,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爸,妈,迟信今年来安城和我们一起过的年,我想两人既然谈得好,不如早点定下来,您二老看怎么样?”
这话是对着成爷爷成奶奶说的。
离婚之后张仪还是第一次见两位老人,张仪想了想没有改口。
两位老人一直对她很好,二十来年相处出来的深厚感情,即使没有成毅,她也很乐意再叫他们一声爸妈。
成爷爷成奶奶隔了几年又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高兴又伤感,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相处得很好的儿媳,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把手心和手背的肉剥离开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但他们都这个年纪了,同意或是反对又有什么用呢?没人会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一直都是被通知的一方,包括儿子媳妇的离婚,都是成毅在拿了离婚证后再通知的他们。
而现在,关于成樱樱的婚事,张仪开口首先问的是他们的意见,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客套,至少她是在尊重他们。
沉默寡言的成爷爷这次先开口:
“按理来说,樱樱的婚事是你和成毅来决定就行,既然问了我们两个老家伙,我也就说一句,都说隔辈亲隔辈亲,能看到樱樱成家一直就是我和她奶奶的心愿,如果能亲眼看到她结婚,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成奶奶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
成樱樱听了这话就不依了:“爷爷,大过年的您说什么呢!您不仅要看我结婚,还要看到我生孩子呢!”
成奶奶心里正伤感着呢,听了这话破涕为笑:“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害臊!”
张仪没去想这是不是害臊的问题,脸上仍然一派镇定,这些都是人生需要经历的阶段,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女孩子谈到结婚生子还得面红耳赤不成?
迟信虽然之前就收了一个大红包,但刚刚成爷爷的话对他来说才是更让他欣喜的礼物。
成樱樱接收到迟信深情的眼神,说到结婚生子都面不改色的厚脸皮终于发起热来。
一桌子其乐融融,只有成毅不太高兴。
离婚了他在这个家就这么没地位了吗?他对这个迟信还一无所知呢!家庭,工作,性格,性格……哪样不需要详细考察考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同意婚事?
他急急开口:“张仪,要这么急的吗?还是再了解了解吧?”
迟信想开口说话,被张仪飞快抢先:“该了解的我都了解了,我每个月都和樱樱见面,每次去星城也都能见到迟信,我对他们今年结婚没意见。”
如果成爷爷成奶奶不在,张仪是不稀罕搭理成毅的,但成樱樱结婚是大事,爷爷奶奶对此也很关心,她还是愿意在两位老人面前多解释几句,免得他们不安心。
老人家的心是安了,但又翻起了旧账。
成奶奶气鼓鼓地看着成毅:“你看看你,为了工作天天不着家,婚离了还不算,连女儿也不管,张仪月月去看樱樱,你多久去一次?”
成奶奶说话太直,一针扎得成毅气血翻涌。
他工作忙是他愿意的吗?男人忙事业还有错了?
他从结婚起一直工作很忙,出差跟项目会很长时间不回家,而张仪本也是事业型女性,因此一直很体谅他,倒是后来工作不忙的那段时间,两人一起在家的时间多了,矛盾才多了起来。
真可笑,别人家是夫妻不在一起时感情容易出问题,而他们家倒是反过来了,好不容易能经常待在一起倒是要闹得离婚。
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张仪提出离婚时就跟他说过,她觉得在家里她就像他的一个下属,她不仅要执行他指令,执行不到位还得挨批评。
而刚刚成樱樱也说到了这一点,说他对她说话时是一副教训的口吻。
成毅以前不在意张仪的话,因为后来的很多年,张仪对他说话都带刺,他早已经习惯了。
可是成樱樱不一样,成毅以前在女儿面前是很有威严的,成樱樱从不挑战他的权威,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尊敬他,成樱樱性格软弱内向,他也只是以为女儿太文静。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在他不在的时候,成樱樱在爷爷奶奶面前,在同学和长辈面前,活泼大笑的样子。
原来,从张仪到成樱樱,除了陪伴,他还欠他们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