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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为大地盖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一只不知名的甲虫自泥土中爬出,谨慎地挥舞着触角,安全第一是它的生存准则。
浓郁的花香自不远处传来,意味着那里有香甜的花蜜。
在安全与食物之间,它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准备、起跑、冲刺,六条腿疯狂摆动,冲上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努力、拼搏,它的生命正在升华。
啪!
一只绣鞋从天而降,可怜的甲虫饮恨西北。
许是天妒英才,又是几双绣鞋陆续落下,将可怜的生命碾碎成泥。
“茶水已经换了五次了,夫人们还在等着老爷,天都快亮了。”
“就你话多,为何刚刚你不劝劝老爷?”
“我可不敢。”
“哼,你要是有心,不妨劝劝夫人们歇息吧!”
……
罗裙摇曳,香风袅袅,原地只余月光抚慰那一小滩污迹。
商府,客厅。
此时诸人踊跃发言,一改之前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火药味。
“不妥,不妥,令群臣进献嫡女,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梅伯你说得好生轻松,你出身王族,纵是送女入宫,亦不可为妃,自无殒命之忧。”
“呵……如你所说,那岂不是要选些民女?”
“民女也无不可,我等需择美,而非择嫡。”
“兰大夫此言有趣至极,岂不知纵是绝色,若无身份依凭,如何接近大王,只是充当宫人么?”
“哼,你我皆知姜氏狠毒,若群臣嫡女因此殒命,又当如何?”
“为臣之道,自当忠君体国,岂能心生怨怼?”
“汝……汝……不可理喻。”
“哼,若非大王不娶王室女,何须尔等?”
“梅伯,慎言!”比干低吼。
大厅中为之一静,他皱眉环视一周,轻叹一口气,温声道:
“兽有舔犊之情,何况人乎?事关重大,还需你我群策群力,莫要自乱了阵脚。”
随后扭头看向商容,拱了拱手:
“唉……丞相,兰大夫所虑并不未过,比干身为王族,着实有心无力,还请丞相定下章程,我等全力配合。”
商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上首的蒲伯,见对方眼睛似闭非闭,正不住地点头。
便起身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蒲伯打了一个激灵,睁开浑浊的眼睛,四处环顾。
“太宰,若是疲累,不妨先歇息吧。”商容轻声道。
“不妨是,不妨是。”蒲伯拼命摆手,“老夫无碍,老夫无碍。”
商容叹了口气:“我知太宰心怀社稷,然后续不过是细枝末节,待得天明,尚需太宰依计行事,不如歇息片刻。”
蒲伯怔了怔神,显是有些意动。
商容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此时回府已是不妥,若是太宰不嫌弃,便在客房小憩片刻,如此可好?”
蒲伯定定地看着商容,浑浊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扯出一抹笑容,缓缓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若不走,便是故意在找麻烦了。
商容拍手唤来小山,待得两人离开,轻轻吐出一口气,端坐于主位之上。
清冷的目光扫过,群臣的精神为之一振,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久居高位,气势自然生。
商容并未急着开口,他需要思考。
此事关乎个人的切身利益,想要达成共识并不容易。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嫡女是非常重要的财富,联姻一直是维持家族繁荣的重要手段。
若没有足够多的好处,绝不会轻易妥协。
而普通人家舐犊情深,希望子女生活顺遂,乃是人之常情,若是操作不当,亦会激起民愤。
除掉姜氏是目的,而希望成汤江山长治久安,这才是初心。
这件事最大的难点,其实是在殷受的身上。
若是像夏桀一般,视美如命,施展此计可谓轻而易举。
可恰恰其受姜氏影响,不喜此道,至少明面上不喜此道,这就使得一则良谋,变成了地狱难度。
若是其肯公开纳妃,群臣岂有拒绝之理,早就上赶着送女入宫了。
日后成为王后虽然不易,但终归希望还是有的。
可如今只是充作宫人,生死皆落于他人之手,显然是不合算的。
用国家社稷、忠君体国来说事儿?
作为一个驰骋官场的老将,岂会如此幼稚。
这样的人是有的,但绝对可称凤毛麟角。
若是大族官员不肯,那便只能自民间选取,没有身份,便需绝色。
可一见钟情,何其难也,因此数量还不能少。
如此的话,谁来下令,谁来执行?
征集民间绝色,是要坏风评的,更会有激起民怨之险。
若将此事归于殷受身上,事后呢?
王者一怒,是要见血的。
若是自己承担,佞臣之名岂不是要流传千古?
“嘶……”商容突然皱眉,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
若殷受是个昏君,那就天下太平了。
“丞相,可是乏了?”比干面露不忍,“不如暂且歇息,明日再议不迟。”
商容摆了摆手,苦笑道:“不妨事,天色将明,何来明日一说,若无个章程,老夫心难安呐。”
“可是有何为难之处?”比干听出了话中之意。
商容点了点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隐藏了对群臣心理的揣测,着重强调了“绝色”二字。
按照这个标准,在世家官员府中基本难寻,毕竟大家都是阅美无数的人,眼光还是有的。
这无疑给官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将心思都放在了民间之上。
可紧接着他们也郁闷了,风评这玩意儿,可是很重要的,是不是佞臣不重要,可是别人不能说啊。
更何况,事后还有可能被清算,还是背着恶名被清算。
这要是有人愿意做,那就是纯纯的大傻子。
而傻子有么?
有的。
“丞相,比干身为商臣,亦为王族,愿担此责。”比干双目赤红,声音自牙缝中挤出。
“比干王叔!”在场的王室中人齐声高呼,声似泣血。
短短四个字,可以从中听出钦佩、惋惜、敬仰、感动种种情绪,可就是没有人喊上一句“我来”。
商容目泛水光,摇了摇头,动情道:
“王叔之心,天地可鉴,老夫钦佩……”
“然事有缓急,所幸姜氏之心已大白天下,你我尚有时日,不妨尝试一二,或有应对之策……”